第215章 春分两半,昼夜均分酿新篇
作者:
佚名 更新:2025-11-22 09:03 字数:4526
第215章 春分两半,昼夜均分酿新篇
鸡叫头遍时,念秋就被窗欞上的光影弄醒了。她揉著眼睛坐起来,看见月光透过窗纸在炕上铺出格子,像谁用银线织了张网。“月娥,你看,”她推了推身边的小伙伴,“地上有好多小格子,像不像许大哥画的田字格?”
月娥迷迷糊糊睁开眼,打了个哈欠:“是月亮画的吧?奶奶说春分这天,月亮要在天上站到半夜才走呢。”两个小姑娘扒著窗缝往外看,院外的麦田在月光下泛著淡青色,像浸在水里的绸缎,远处的蛙鸣此起彼伏,织成张湿漉漉的网。
灶房里,晓梅已经开始忙活了。她把昨晚发好的麵团倒在案板上,撒了把青稞粉揉起来。“春分要吃春饼,”她胳膊上的肌肉隨著揉面的动作起伏,“得把面揉得像一样软,烙出来才会层层起酥。”案板旁边摆著个竹篮,里面盛著切好的菜码:嫩绿的韭菜,通红的胡萝卜丝,还有泛著油光的酱肉丁。
苏晚蹲在灶门前添柴,火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昨儿个许先生说,春分昼夜平分,”她往灶膛里塞了根干树枝,“白天和黑夜一般长,虫子会在这时候分雌雄,种子落地也会分阴阳呢。”
“还说要在院里立竿子测日影,”晓梅把揉好的麵团揪成小剂子,用擀麵杖擀成薄饼,“说影长和竿子一般高的时候,就是正春分。”她把擀好的饼放进烧热的铁锅,饼边很快就鼓起小泡,像鱼儿吐的泡泡。
天蒙蒙亮时,许朗已经在院里竖起了根竹竿。竹竿是他特意选的,笔直的青竹,足有一人高,底部用石头固定住。“等会儿日头升到正南方,”他用尺子量著竹竿的高度,“影长就会和竹竿一样,这时候播种最合时宜。”
傻柱扛著犁耙从外面回来,裤脚卷到膝盖,小腿上沾著露水。“村东头的溪水涨了,”他把犁耙靠在墙上,拿起瓢喝了口水,“刚才看见好多小鱼顺著水流往麦田里钻,这是要给麦子鬆土呢!”
建业蹲在仓房门口选籽,面前摆著个筛子,筛子眼大小均匀。“得把这些瘪籽筛出去,”他摇著筛子说,“剩下的都是饱满的,能长出壮苗。”筛子下面的布上落了层碎末,他小心地收起来:“这些能餵鸡,一点都不能糟践。”
张奶奶坐在廊下编草绳,手里的稻草在她膝间翻飞。“春分要给果树绑草绳,”她把编好的草绳盘成圈,“防著惊蛰出来的虫子爬到树上啃嫩芽。”廊下已经堆了十几个草绳圈,都是给院外的桃树、梨树准备的。
早饭桌上摆著刚烙好的春饼。薄饼层层分明,轻轻一撕就散开,卷上韭菜和酱肉,香得人直吸气。傻柱卷饼的手法最熟练,饼里裹满了菜,咬一口,菜汁顺著嘴角往下流,他也顾不上擦,只顾著往嘴里塞。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张奶奶笑著给他递过块手帕,“等会儿还要去地里分垄,吃太快该岔气了。”春分这天要给麦田分垄,把长得密的麦苗移栽到稀的地方,这样到了夏天,每株麦子都能晒到太阳,结出饱满的麦穗。
饭后,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许朗蹲在竹竿旁看著日影,影长果然和竹竿差不多了。“就是现在!”他起身喊了一声,傻柱和建业立刻扛著锄头往麦田走,苏晚和晓梅挎著竹篮跟在后面,篮子里装著用来標记的木牌。
麦田里已经来了不少村民,大家都趁著春分这天分苗。二伯家的儿子狗剩举著木牌在前面走,木牌上用红漆画著记號,每走三步就插一根。“许先生教的法子真管用,”狗剩妈一边分苗一边说,“去年按这法子分的苗,麦穗比往年大一圈呢!”
傻柱负责刨坑,锄头下去,泥土就翻出个圆圆的坑。“这坑得深三寸,”他用脚量著坑的深度,“能没过麦苗的根须就行。”建业跟在后面栽苗,把从密处移栽来的麦苗放进坑里,用手把土压实。“得让根须舒展开,”他捏著麦苗的叶子说,“不然长不结实。”
苏晚和晓梅负责浇水,她们提著小水桶,往栽好的麦苗根上浇些清水。“刚移栽的苗得喝饱水,”晓梅用手指把溅到叶子上的泥擦掉,“不然会蔫的。”月娥和念秋也跟著帮忙,她们拿著小铲子,把歪了的麦苗扶直,嘴里还念念有词:“麦苗麦苗快快长,长出麦穗像金棒。”
许朗在田埂上记录,他手里拿著个小本子,上面画著麦田的草图,哪里栽了多少苗,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块地的墒情最好,”他在草图上做了个记號,“等灌浆的时候多上点肥,能多打不少粮食。”
日头升到头顶时,大家才歇下来。晓梅从竹篮里拿出带来的春饼和咸菜,分给大家。“这春饼卷著醃萝卜吃,”她递给许朗一张,“解腻,吃了还能多干活。”许朗咬了口饼,看著眼前绿油油的麦田,忽然说:“今年秋收后,咱办个学堂吧,教孩子们认字,也教大家看农书。”
傻柱嘴里塞满了饼,含糊不清地说:“我举双手赞成!我小时候就想认字,可家里穷……”建业也点头:“是啊,认得字才能看懂种子袋上的说明,知道什么时候该浇水,什么时候该施肥。”
苏晚看著念秋和月娥,她们正用树枝在地上画麦子,脸上沾著泥,像两只小猫。“孩子们是该学学字,”她说,“不能像我们一样,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张奶奶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春饼掰了一半给旁边的狗剩。狗剩爹早逝,娘一个人拉扯他不容易,平时总吃不饱。“等学堂办起来,让狗剩也去,”张奶奶摸了摸狗剩的头,“这孩子机灵,准能学好。”
下午的风里带著香。院外的桃树开了,粉嘟嘟的瓣像婴儿的脸蛋,引得蜜蜂嗡嗡地围著转。许朗在院里丈量土地,打算划出一块做学堂。“这里能盖三间房,”他用脚步量著,“一间做教室,一间放书,还有一间给教书先生住。”
傻柱和建业在劈柴,准备盖房用的木料。他们把粗壮的杨树锯成段,再用斧头劈成木板。“这杨木轻便,还不容易变形,”傻柱抡著斧头说,“盖房正好。”建业用刨子把木板刨平:“等晾乾了,再刷层桐油,能管好几年。”
苏晚和晓梅在收拾仓房,打算把里面的杂物腾出来,暂时当教室用。仓房里堆著去年的麦秸和玉米芯,她们用扫帚扫乾净,又铺上些乾草,权当是凳子。“等盖好了新房,”晓梅擦著窗台上的灰尘,“就把这些麦秸编成草垫,坐著舒服。”
张奶奶在给果树授粉。她拿著根毛笔,在桃的蕊上轻轻刷著,再把毛笔上的粉刷到梨上。“不同的授了粉,”她给苏晚演示著,“结出的果子才甜。就像麦子,得风把粉吹到另一株上,才能结出饱满的籽。”
念秋和月娥在院角种向日葵。她们把葵籽埋进土里,用小手把土压实。“许大哥说,向日葵会跟著太阳转,”月娥边浇水边说,“等长出来,咱们就能知道太阳往哪走了。”念秋看著刚埋好的土坑:“要是长出好多向日葵,就能像小太阳一样围著院子转了。”
傍晚时,货郎担又来了。这次货郎担上多了些新书,有教认字的《千字文》,还有讲农事的《农桑辑要》。“春分宜读书,”货郎掀开盖布说,“这书是新印的,字大清楚,正好给孩子们看。”许朗挑了五本《千字文》和两本《农桑辑要》,付了钱,小心翼翼地包好放进怀里。
“等学堂办起来,就把这些书当课本,”他把书递给苏晚,“你也跟著学学,以后就能教孩子们了。”苏晚捧著书,手指轻轻抚过封面,心里又激动又紧张:“我能行吗?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
“咋不行?”晓梅拍了拍她的肩膀,“许先生会教你的,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张奶奶也说:“多认些字总是好的,我年轻的时候,连地契上的字都看不懂,被地主骗了好几次。”
晚饭吃的是春分面。晓梅擀的麵条又细又长,像银丝一样,浇上韭菜鸡蛋卤,香得人胃口大开。“春分吃麵,日子长长久久,”张奶奶给每个孩子碗里都添了些,“吃了这面,孩子们长得高,庄稼长得旺。”
夜里,大家围坐在油灯下,听许朗读《农桑辑要》。书上说,春分后要及时防治麦蚜虫,可用菸草水喷洒。“咱院里就有种菸草,”傻柱一拍大腿,“明天我就熬菸草水,给麦子喷上!”
建业在旁边记笔记,他用许朗教的方法,把重要的地方画下来:菸草的样子,喷药的工具,还有喷洒的时间。“这样记下来,忘了的时候看看就知道了,”他举著笔记给大家看,上面的图画得像模像样。
苏晚捧著《千字文》,跟著许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念秋和月娥也跟著念,声音奶声奶气的,像两只学舌的小鸟。张奶奶坐在一旁,虽然听不懂,却看得满脸笑容,手里的草绳编得更起劲了。
夜深了,油灯渐渐暗下来。许朗吹灭油灯,大家各自回屋睡觉。院外的蛙鸣还在继续,混合著麦田里麦苗生长的声音,像一首温柔的夜曲。
第二天一早,念秋和月娥就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了。她们跑到院里一看,只见许朗正用毛笔在木板上写字,木板上写著“学堂”两个大字,笔画遒劲有力。傻柱和建业在往墙上钉木板,把写好的字牌掛在仓房门口。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学堂了!”许朗拍了拍手上的灰,“先教大家认字,等盖好了新房,再添桌椅和书本。”村民们听说办了学堂,都带著孩子来看热闹,不大的仓房里挤满了人,连窗台上都扒著几个小脑袋。
许朗拿出《千字文》,教大家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孩子们跟著念,声音参差不齐,却充满了朝气。苏晚站在旁边,手里也捧著本书,跟著大家一起念,阳光透过窗欞照在她脸上,映得她眼睛亮晶晶的。
傻柱和建业在院外熬菸草水。他们把晒乾的菸草叶放进锅里,加水煮开,煮出的水呈深褐色,散发著呛人的气味。“这水肯定能杀死蚜虫,”傻柱用勺子舀起一勺看了看,“闻著就够劲儿!”
晓梅和张奶奶在给孩子们做识字卡片。她们把硬纸板剪成小方块,在上面写上简单的字:“田”“麦”“禾”“苗”。张奶奶虽然不认字,却能照著许朗写的样子描下来,描得歪歪扭扭的,却很认真。
日头升到半空时,许朗让孩子们休息一会儿。念秋和月娥带著小伙伴们去看刚种的向日葵,虽然还没发芽,他们却蹲在那里,想像著向日葵长高的样子。“等向日葵长出来,”月娥说,“我们就在下面认字,太阳照著,肯定学得快。”
傻柱和建业背著喷雾器去麦田喷药。喷雾器是许朗照著书上的图样做的,用竹筒和皮囊做成,能把菸草水均匀地喷在麦苗上。“这玩意儿真管用,”傻柱边走边说,“比用手洒省劲多了。”
苏晚留在学堂里,教年纪小的孩子画画。她在地上画了个大大的“田”字,让孩子们在里面画麦子。孩子们画得五八门,有的麦子长著眼睛,有的麦子戴著帽子,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张奶奶坐在廊下,看著这一切,脸上的皱纹笑得像朵。她想起年轻时,村里连个识字的人都没有,收税的来了,地主说多少就是多少,根本没法爭辩。“现在好了,”她喃喃自语,“孩子们能认字了,再也不会被人骗了。”
傍晚时分,傻柱和建业回来了。他们说麦田里的蚜虫已经死了不少,麦苗看著更精神了。许朗听了很高兴,说明天再喷一次,就能彻底防治了。
晚饭桌上,大家都在说学堂的事。狗剩说他认识了“天”和“地”两个字,还在地上写给大家看。念秋说她学会了画麦子,画得比谁都像。月娥说她盼著向日葵快点发芽,好在下面认字。
许朗喝了口酒,看著大家兴奋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他知道,办学堂只是第一步,以后还要教大家种新的庄稼,用新的农具,让日子越过越好。
夜里,苏晚坐在油灯下,练习写今天学的字。她写得很慢,一笔一划,很认真。晓梅凑过来看,笑著说:“写得真好,比许先生写的还秀气呢。”苏晚脸一红,把纸收起来:“还不行,得多练练。”
窗外的月光又照进屋里,在地上铺出格子。苏晚看著那些格子,忽然觉得,日子就像这格子一样,虽然简单,却充满了希望。只要一步一步地走,一笔一划地写,总能填满这些格子,写出属於自己的篇章。
这便是春分后的日子,有平分昼夜的阳光,有茁壮成长的麦苗,更有学堂里朗朗的读书声。就像那些刚播下的向日葵种子,虽然还埋在土里,却在积蓄力量,只等时机成熟,便会破土而出,向著太阳生长,结出饱满的果实,给这小院带来满满的收穫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