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惊蛰闻雷,万物启蛰待新生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22 09:03      字数:4185
  第214章 惊蛰闻雷,万物启蛰待新生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院外的老槐树上就炸开一串脆响。不是麻雀,也不是斑鳩,是惊蛰的第一声雷——闷沉沉的,裹在湿漉漉的云里,从东边的山坳里滚过来,震得窗纸簌簌发抖。
  “惊蛰了。”张奶奶披著夹袄坐在门槛上,眯眼望著天边的鱼肚白,“雷声响,虫儿醒,该给地里的麦子松松筋骨了。”她手里的铜菸袋锅在石阶上磕了磕,火星子落在晨露打湿的青苔上,滋啦一声灭了。
  灶房里早已腾起白雾。晓梅正把发酵好的麵团往案板上摔,“砰砰”的闷响混著雷声,倒像是给春天敲的鼓点。“今儿得做『撑腰糕』,”她撒了把麵粉在麵团上,手腕一转,麵团就像只白胖的鱼在案板上游动,“老话说『惊蛰吃了撑腰糕,一年干活不腰痛』,等会儿给傻柱多蒸俩,他力气大,用腰最费。”
  苏晚蹲在灶门前添柴,火光映得她脸颊发红。灶膛里的树枝噼啪作响,把铁锅烧得发烫,笼屉缝里钻出的白汽带著甜香——那是掺了红的糯米粉香。“去年这时候还在啃观音土,”她往灶里塞了根干松枝,火苗“腾”地窜起来,“哪敢想今年能有糯米做撑腰糕。”
  “这就是日子在往好处走。”晓梅把揉好的糕坯摆进笼屉,方形的,菱形的,还有几个捏成了元宝模样,“你看念秋她们,昨天还念叨著要给豆子芽盖被呢,这精气神,去年哪见得著?”
  正说著,院里传来孩子们的惊叫。念秋举著只被露水打湿的风箏衝进灶房,蓝布做的蝴蝶翅膀还在滴水:“婶!你看!风箏翅膀上停了只虫子!”那虫子通体翠绿,翅膀上镶著金边,正慢悠悠地梳理触鬚。
  “这是春蛾,”苏晚放下火钳,轻轻捏起春蛾放在窗台上,“惊蛰一到,它们就从茧里钻出来了,要去寻吃蜜呢。”春蛾扑稜稜扇动翅膀,顺著窗缝飞了出去,转眼就没入院外的麦田里。
  月娥跟著跑进来,小辫上还沾著草叶:“许大哥在教我们扎稻草人!说要嚇走偷麦子的麻雀!”她手里攥著几根刚抽芽的柳条,柳条上的嫩芽嫩得能掐出水来。
  许朗確实在院角忙活。他找了两根粗壮的杨树枝做支架,用麻绳捆成“人”字形,再往上面套了件褪色的蓝布衫。“得给它戴顶帽子,”他捡起傻柱丟在一旁的草帽扣上去,“风一吹帽子动,麻雀就以为是人了。”
  傻柱扛著锄头从地里回来,裤脚沾满了泥。“麦地里的土块都冻酥了,”他把锄头往墙根一靠,抓起水缸里的瓢猛灌了几口,“刚才雷声一响,我瞅见土缝里钻出好些蚯蚓,这是要给麦子鬆土呢!”
  建业蹲在磨盘边选种子,面前摆著十几个粗瓷碗,每个碗里都盛著不同的种子:圆滚滚的黄豆,扁扁的绿豆,还有带著绒毛的籽。“这些是挑出来的『头粒』,”他拿起一粒饱满的玉米籽给念秋看,“长得最壮实,种下地准能长出好苗。”
  早饭桌上摆著刚出锅的撑腰糕。糯米糕蒸得软糯,红渗在里面,咬一口能拉出金丝来。傻柱果然一口气吃了四个,抹著嘴说:“这糕真顶事,刚才腰还酸呢,现在浑身是劲!”
  张奶奶慢悠悠地吃著糕,忽然指著院外说:“快看,二伯家的牛在耕地了。”大家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田埂上,一头老黄牛正拉著犁耙慢吞吞地走,犁尖划过的地方,翻开的泥土黑油油的,像抹了层油。
  “咱家用不上牛,”傻柱扒拉著碗里的小米粥,“我和建业哥俩人,用锄头也能把地翻好。”许朗放下筷子:“我画了张曲辕犁的图,等忙完这阵,咱找木匠做一个,比锄头省力,一天能多翻半亩地。”
  饭后,天彻底放晴了。阳光穿过云层洒下来,把麦田照得一片碧绿,麦穗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撒了满地的碎钻。苏晚和晓梅挎著竹篮去挖野菜,田埂上的薺菜已经冒出了锯齿状的叶子,灰灰菜也长出了嫩苗。
  “挖点薺菜回去包饺子,”晓梅拨开草丛,手里的小铲子轻轻一剜,一棵带著白根的薺菜就到手了,“薺菜馅里掺点虾皮,鲜得能掉舌头。”苏晚正挖著,忽然发现石头缝里有簇紫色的小,瓣像只展翅的蝴蝶。“这是紫地丁,”她小心地把连根挖出来,“能治蚊虫叮咬,回去种在窗台上。”
  念秋和月娥跟在后面,手里拿著小竹篓捡柴。枯了一冬的树枝被雨水泡得发胀,轻轻一折就断。“我捡了根像小龙的树枝!”月娥举著根弯弯的树枝喊,树枝上还缠著圈乾枯的牵牛藤,真像龙身上的鳞片。
  许朗带著傻柱和建业在菜畦里忙活。他们把土翻得又细又匀,再用木耙子搂出一道道浅沟。“这沟得深浅一致,”许朗用尺子量著沟的深度,“种豆角要深些,种青菜要浅些,不然出芽不齐。”傻柱用锄头往沟里撒著草木灰:“去年的草木灰还剩不少,够给菜畦施遍底肥了。”
  张奶奶坐在廊下做针线活,手里拿著双给念秋做的布鞋,鞋面上要绣只春蛾。她眯著眼穿针,银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惊蛰这天得穿绣虫儿的鞋,说是能避开毒虫咬。”
  日头升到半空时,货郎的拨浪鼓又响了。这次货郎担上多了些新物件:竹编的虫笼,装著蚕卵的纸盒,还有几包五顏六色的籽。“惊蛰餵春蚕,秋收万斤,”货郎掀开盖布吆喝,“新到的蚕卵,都是江南运来的好品种,能吐出雪白的丝!”
  苏晚买了两盒蚕卵,又挑了些凤仙籽。“蚕宝宝养大了,能给念秋她们做蚕丝帕,”她把蚕卵盒小心地放进怀里,“凤仙种在院里,夏天能染红指甲。”月娥凑过来看蚕卵,小盒子里密密麻麻的,像撒了层芝麻:“它们什么时候能变成蚕宝宝呀?”货郎笑著说:“用裹著焐三天,就能孵出小黑虫了,记得餵桑叶哦。”
  午后的阳光暖得让人犯困。傻柱躺在麦秸垛上打盹,呼嚕声打得震天响,惊得几只麻雀扑稜稜飞走了。建业坐在磨盘边编竹篮,青竹条在他手里翻飞,很快就现出个圆圆的篮底。“这篮得编结实点,”他用篾刀削著竹条,“等摘了新菜,好往集上送。”
  许朗在厢房里研究农书,书桌上摊著张画满格子的纸,每个格子里都写著字:“三月初三,种黄瓜;三月初五,种茄子;三月初十,种辣椒……”他边看边点头:“去年就是按这日子种的,收成確实好,今年还得照著来。”
  念秋和月娥在院里餵小鸡。十几只黄绒绒的小鸡围著她们啄米粒,有两只胆子大的,直接跳上了月娥的布鞋。“小鸡也知道暖和,”念秋咯咯地笑,“它们把我的鞋当窝了!”苏晚端著盆淘米水出来,往地上一泼,小鸡们立刻爭著抢食,溅得满身都是泥水,倒像一群小泥球在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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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梅在厨房醃咸菜,缸里已经码好了白菜和萝卜,撒上盐,再压上块青石。“这缸咸菜能吃到夏天,”她用抹布擦著缸沿,“等新菜下来,就不用顿顿吃这个了。”灶台上摆著碗刚泡好的香椿芽,是从院角的香椿树上摘的,嫩红的芽子泡在清水里,看著就让人胃口大开。
  傍晚时分,天边又聚起了乌云。风里带著股潮湿的土腥味,院外的麦田像片绿色的海洋,被风吹得起伏不定。“怕是要下春雨了,”张奶奶把晒在院里的种子收进仓房,“春雨贵如油,下透了,麦子才能拔节。”
  果然,没过多久,雨就淅淅沥沥下了起来。不是惊蛰前的冷雨,是暖烘烘的,落在脸上像被谁轻轻吻了一下。傻柱冒雨把稻草人搬到麦地里,用石头把脚固定住:“让它在雨里站著,淋透了才像真人。”稻草人戴著草帽,在雨里微微摇晃,真像个披著蓑衣的农人在守护麦田。
  晚饭吃的是薺菜饺子,配著小米粥。薺菜馅里掺了点猪油渣,香得人直咂嘴。月娥吃著饺子,忽然指著窗外喊:“萤火虫!”大家抬头一看,雨幕里真有几点绿光在飞,忽明忽暗的,像提著小灯笼的精灵。
  “那不是萤火虫,是惊蛰后的夜蛾,”苏晚给她夹了个饺子,“等天再暖些,萤火虫就出来了,比这亮多了。”念秋托著下巴问:“那蚕宝宝什么时候能出来?我想给它们找桑叶。”许朗笑著说:“等雨停了,咱就去后山摘桑叶,保证让它们吃饱。”
  夜里的雨越下越大,却不吵人,淅淅沥沥的,像首温柔的催眠曲。傻柱在厢房里给锄头装新木柄,刨子刨得木纷飞,在油灯下像堆碎雪。“这木柄得用枣木做,”他用砂纸打磨著木柄,“结实,抗用,能用好几年。”
  建业在整理农具,把镰刀、铁锹、耙子都擦得鋥亮,再涂上层菜籽油防锈。“这些傢伙事儿得伺候好,”他把擦好的镰刀掛在墙上,“到了农忙时,它们就是咱的好帮手。”
  张奶奶坐在炕上给蚕卵盒盖,动作轻柔得像在给婴儿盖被子。“这些小生命金贵著呢,”她把捋得平平整整,“得焐到二十度才能孵出来,冷了热了都不行。”
  苏晚和晓梅在灯下做针线活,晓梅在纳鞋底,苏晚在绣荷包。荷包上要绣只春蛾,丝线选了嫩绿色,针脚细密,翅膀上的金边用了金线,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这荷包给许先生吧,”晓梅看著荷包说,“他天天往地里跑,掛个荷包能防蚊虫。”
  念秋和月娥早就睡著了,小脸蛋红扑扑的,嘴角还带著笑,大概是梦见了蚕宝宝。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偶尔有几声春雷从远处传来,闷闷的,像在给沉睡的万物打招呼。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推开院门,一股清新的泥土味扑面而来,院外的麦田像被洗过一样,绿得发亮。田埂上冒出了许多新草,叶片上还掛著露珠,晶莹剔透。
  “快看!”月娥指著菜畦喊,大家跑过去一看,昨天撒下的青菜籽已经冒出了白芽,细细的,像一根根银线,在阳光下闪著光。“出芽了!出芽了!”念秋拍著手跳,“是春雨把它们叫醒了!”
  许朗蹲下身仔细看著菜芽,眼里满是笑意:“这芽出得齐,说明土温正好。”他转头对傻柱说:“今天把玉米种下去,准能长好。”傻柱扛著锄头就往地里走:“我这就去!保证把坑挖得深浅一样!”
  建业在院里搭瓜架,用竹竿搭起个三角形的架子,竹竿之间用麻绳绑结实。“这架子得搭稳当,”他踩著板凳往上递竹竿,“等黄瓜爬上来,才能结得又多又大。”
  苏晚把蚕卵盒放在窗台上晒太阳,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上,暖洋洋的。“再过两天,就能看见蚕宝宝了,”她给念秋和月娥讲著,“蚕宝宝吃桑叶长大,会蜕好几次皮,最后吐丝做茧,变成蛾子,又能下卵……”
  晓梅在厨房做早饭,锅里煮著玉米粥,笼屉里蒸著馒头。灶膛里的火苗舔著锅底,发出温暖的噼啪声。“今天的粥里放了新收的玉米粒,”她往锅里撒了把硷面,“煮出来又香又黏,你们准爱吃。”
  张奶奶坐在廊下,看著院里忙碌的身影,脸上笑开了。阳光照在她的银髮上,像撒了层碎金。“惊蛰了,万物都醒了,”她喃喃自语,“麦子要拔节,种子要发芽,咱的日子也该像这庄稼一样,一天比一天兴旺了。”
  院外的麦田里,稻草人戴著草帽站在那里,衣角被风吹得轻轻摆动。远处,二伯家的老黄牛又开始耕地了,犁耙划过土地的声音,混著远处传来的鸡鸣犬吠,像一首热闹的春耕谣。
  这便是惊蛰后的日子,有雷声唤醒沉睡的土地,有春雨滋润萌发的新苗,更有人们对丰收的憧憬。就像那些刚钻出泥土的菜芽,虽然柔弱,却带著无限的生机,只等阳光雨露滋养,便会茁壮成长,在盛夏时节,结出累累硕果,给这小院带来满满的喜悦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