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李氏教子內阁辅政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05 08:52      字数:3952
  天幕流转,將洪武君臣的目光从嘉靖末年的惊涛骇浪,带向了一片看似平静却暗流涌动的深水——隆庆二年(公元1568年)的紫禁城。
  奉天殿广场上,初春料峭的寒意还未完全散去,悬浮於夜空的光幕却映照出未来宫廷里一丝不苟的严苛。
  画面聚焦於一座清冷的宫殿,晨曦尚未撕破夜幕。殿內灯火通明,驱不散料峭的寒意。
  一个身形单薄、穿著杏黄团龙常服的小小身影,正被两名年长些的宦官从温暖的锦被里艰难地往外拖。
  小太子朱翊钧睡眼惺忪,小嘴不满地嘟囔著,身体本能地抗拒著离开被窝。
  “殿下,快些!卯时二刻了!”一个宦官低声催促,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急迫。
  “冷……”朱翊钧揉著眼睛,带著浓重的鼻音。
  “读书要紧!太傅们已在文华殿候著了!”另一个宦官手脚麻利地给他套上外袍。
  就在这时,殿门无声开启。
  一个穿著素雅宫装、面容清丽却笼罩著一层寒霜的妇人,在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正是朱翊钧的生母,李贵妃(未来的李太后)。她没有看儿子睏倦的小脸,目光如冰锥般直刺那两个动作稍显迟疑的宦官。
  “五更已过,殿下竟还未梳洗停当?”李贵妃的声音不高,却像冰珠砸在青砖地上,清脆而冷硬。
  她几步走到殿中那张紫檀书案前,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论语集注》,又掠过旁边那方还带著水汽的砚台。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书案一角,那里摆放著一把温润光洁的白玉戒尺。
  朱翊钧一个激灵,残余的睡意瞬间被嚇飞,小脸煞白地看著母亲。
  李贵妃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尖划过冰凉的戒尺,缓缓將其拿起。
  她甚至没有看儿子一眼,只对著空气冷冷道:“惰怠晨课,该当何罪?”
  殿內死寂一片,落针可闻。朱翊钧的嘴唇哆嗦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求助似的看向旁边的宦官,却只看到他们深深埋下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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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扑通!”
  小小的身躯没有丝毫犹豫,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金砖地上。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宇里格外清晰。
  李贵妃终於將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儿子。那双眼睛里没有心疼,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严厉和望子成龙的执拗。她掂了掂手中的玉戒尺,声音毫无波澜:
  “圣人云:『学如不及,犹恐失之。』你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今日贪恋片刻暖衾,他日如何担得起万里江山?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这戒尺,是让你记住,天子之责,重於泰山!”
  话音未落,李贵妃手臂猛地一挥!
  “啪嚓——!”
  一声脆响!那柄价值不菲的白玉戒尺,竟被她狠狠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晶莹的碎片迸溅开来,有几片甚至擦过朱翊钧跪著的袍角。
  “今日碎玉为戒!再有懈怠,跪的时辰加倍!抄书加倍!”李贵妃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她不再看地上碎裂的玉片和跪著的儿子,转身对肃立一旁的宫人吩咐:“传讲官,移驾文华殿!今日讲《帝鉴图说》,本宫要亲听!”
  画面快速切换:
  文华殿內,讲官正襟危坐,引经据典。李贵妃端坐於帘后,目光锐利如鹰隼,透过薄纱紧盯著儿子的一举一动。朱翊钧背脊挺得笔直,小脸上再无半分睏倦,只有全神贯注的紧绷。
  天色微明的宫道上,前导太监提著灯笼疾行。五更梆子声刚过,李贵妃的鑾驾已稳稳停在太子寢宫外。宫门被急促叩响,里面传来慌乱应门的声音。
  深夜的寢宫內,烛火摇曳。小小的朱翊钧伏在宽大的书案上,小手紧握著毛笔,一笔一划地抄写著厚厚的典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旁边侍立的老太监眼中满是心疼,却不敢出声。
  一行小字適时浮现:【“朕五岁即能读书。”——万历帝朱翊钧日后常自矜语。】
  “好!好!严母出孝子!严师出高徒!”
  奉天殿前,龙椅上的朱元璋猛地一拍大腿,中气十足的喝彩声在寂静的广场上炸开,带著毫不掩饰的激赏。
  他指著光幕中李贵妃那冷硬如冰的侧脸,对著身旁的马皇后连连点头,眼中精光四射:
  “妹子,你瞧瞧!这才叫教子!这才叫为大明江山社稷著想!管他什么宫人出身,能教出明君,就是好娘亲!比咱老朱家某些……”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妥,目光扫过下面站著的几个儿子,尤其在某几个脸上掠过,哼了一声,才继续道,“……某些糊涂爹强多了!咱標儿、老四他们能有今日,还不是你这当娘的功劳?”
  朱標闻言,脸上露出温和谦逊的笑意,微微躬身。
  朱棣则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目光复杂地再次投向光幕中那个跪地的小小身影。
  马皇后轻轻拍了拍朱元璋的手臂,温言道:“重八,慈严相济方是正道。这位李贵妃心繫社稷,其志可嘉,只是对孩子…也忒严苛了些。”
  朱元璋不以为意,大手一挥:“严点好!那是龙种!是未来的皇帝!不严能行?咱看他学得挺好嘛!五岁就能读书,比咱当年强!哈哈!”他畅快的笑声在广场上迴荡,似乎对未来这位曾孙的早期教育颇为满意。
  光幕並未因洪武皇帝的讚赏而停留,画面流转间,色调骤然变得沉重而压抑。
  时间再一次跳回至隆庆六年五月。富丽堂皇的乾清宫寢殿瀰漫著浓重苦涩的药味,宫灯的光芒似乎都被这垂死的气息压得暗淡了。
  镜头推入寢宫东暖阁。明穆宗朱载坖,这位登基仅六年的年轻帝王,此刻形容枯槁地斜倚在明黄锦缎的御榻上,面色灰败,呼吸急促而微弱。
  御榻边,垂著一道半透明的纱帘,帘后隱约可见皇后陈氏与皇贵妃李氏(此时已因太子生母身份而晋封贵妃)的身影。
  年仅十岁的皇太子朱翊钧,穿著一身略显宽大的素服,小脸绷得紧紧的,带著一种超越年龄的惶恐和茫然,肃立在御榻右侧,双手紧紧攥著袍角。
  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三位身著緋袍、神色凝重的大臣被司礼监太监冯保引入暖阁。
  为首者鬚髮半白,面容刚毅,正是內阁首辅高拱。其后是面容清癯、眼神深邃的次辅张居正,以及年事已高、面带悲戚的阁臣高仪。
  “陛下……”高拱抢前几步,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跪倒在御榻前。
  病榻上的隆庆帝艰难地睁开浑浊的眼睛,目光费力地聚焦在高拱脸上。他枯瘦如柴的手,颤巍巍地从锦被下伸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抓住了高拱的手腕!那冰凉而枯槁的触感让高拱身体一僵。
  “先生……”隆庆帝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著浓重的喘息,却蕴含著一种託付江山的千斤重担,“朕…朕不行了……这…这江山社稷…太子年幼……全…全靠先生…劳…劳累了……”他死死盯著高拱的眼睛,仿佛要將所有的嘱託和未尽的不甘都刻进去。
  高拱老泪纵横,反手紧紧握住皇帝冰冷的手,额头重重磕在御榻前的金砖上:“陛下!老臣……老臣肝脑涂地,必不负陛下所託!必不负大明江山!”张居正、高仪亦隨之叩首,泣不成声。
  隆庆帝似乎耗尽了最后的气力,抓著高拱的手缓缓鬆开,头无力地歪向一边,眼神开始涣散。
  冯保上前一步,尖细的嗓音带著一种程式化的悲戚,展开一卷明黄詔书,声音在压抑的寢宫里异常清晰:
  “遗詔,与皇太子。朕疾弥留,殆弗可兴。皇帝你做。一应礼仪自有该部题请而行。尔要依三辅臣高拱、张居正、高仪並司礼监冯保辅导,进学修德,用贤使能,无事荒怠,保守帝业。钦哉!”
  “进学修德,用贤使能,无事荒怠,保守帝业!”
  这十二个字,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寢宫,也响彻在洪武十三年的奉天殿上空。
  三位阁老以头触地,泣不成声。帘后的李贵妃紧紧咬著下唇,强忍著不让泪水落下,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十岁的朱翊钧看著父皇渐渐失去神采的脸,听著那关乎自己未来命运的重託,小脸上血色褪尽,身体微微颤抖。
  “高拱…张居正…高仪…还有那个阉人冯保……”
  朱元璋眯起眼睛,鹰隼般的目光在光幕上那四个名字上来回逡巡,手指无意识地敲打著龙椅扶手,发出沉闷的“篤篤”声。
  奉天殿广场一片肃然,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这位开国皇帝对未来的“顾命班底”做出评判。
  “高拱此人,前面天幕提过,”朱元璋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著一种洞悉世事的锐利,“整顿边事,驱除俺答,是个能办实事的干才。让他为首辅,辅佐幼主,倒也算人尽其才。”
  他的目光陡然锐利如刀,狠狠刺向张居正的名字,鼻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
  “哼!至於这个张居正嘛……
  心术就未必那么正了!咱记得清清楚楚!
  嘉靖龙驭上宾那会儿,就是他!巴巴地给那个抬棺死諫的海瑞送酒送肉!
  安的什么心?啊?他当咱是瞎子不成?
  若非海刚峰心如铁石、忠诚无二,换了个稍微把持不住的,被他这『雪中送炭』一笼络,恐怕早就被他拉下水,成了他党同伐异的工具!
  这手『送酒肉』,看著是恩惠,实则是挖坑!此人……心思深沉,不可不防!”
  朱元璋的点评如同冷水泼入滚油,在群臣心中激起波澜。
  徐达、汤和等老臣深以为然地点著头,显然对张居正的“前科”也记忆犹新。
  文官队列里,不少人交换著复杂的眼神。
  朱元璋的目光並未停留,他缓缓扫过下方肃立的武將班列。
  李文忠、蓝玉、耿炳文……一张张或沉稳、或桀驁、或锐气逼人的面孔在他眼中掠过。
  最后,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奉天殿的穹顶,投向了光幕未曾展现的、未来万历朝的疆场。他的眉头紧紧锁起,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內阁…文臣辅政…总好过外戚宗室,甚或是王莽、曹操之流的权臣篡国……”
  他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权衡利弊,“这是咱当初设殿阁大学士时,未曾深想的权宜之策……如今看来,倒成定例了。只是……”
  他顿了顿,手指敲击扶手的节奏快了几分,目光变得格外深邃凝重:
  “咱担心的是……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坐在內阁里动动嘴皮子,批批条子,真能管得住那些手握重兵、在疆场上杀出来的骄兵悍將吗?譬如那个……戚继光?”
  “戚继光”三个字从朱元璋口中吐出,带著一种沉甸甸的分量。奉天殿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武將班列中,蓝玉的眼神猛地一亮,嘴角勾起一丝桀驁的弧度,似乎对这个“未来名將”產生了浓厚的兴趣。
  而文官那边,不少人脸色微变,显然也想到了某种令人不安的可能性——文臣的笔,如何能真正约束武將的刀?尤其是当那柄刀锋利到足以割裂山河,而执笔的手又远在庙堂之上时。
  朱元璋不再言语,只是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冰凉的龙椅靠背上。
  他抬起手,用力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阳穴,深邃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光幕上那“用贤使能,无事荒怠”的遗詔字跡上,仿佛要从中看透这文臣辅政、幼主登基的未来,究竟会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