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朱高煦的怒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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佚名 更新:2025-11-04 09:07 字数:2672
九天巨幕,光华流转,映照的却是永乐朝班师回朝后的凛冬。
画面从漠北苍凉的雪原陡然切回,定格在永乐十二年(1414年)深冬的北京城。
天空铅云低垂,朔风卷著细碎的雪沫,抽打在刚刚经歷战火洗礼、尚显简朴的紫禁城朱墙上。然而,这座帝都的心臟——奉天殿內,气氛却比城外的数九寒天更冷冽刺骨。
龙椅之上,朱棣端坐。他身著的十二章玄色袞冕尚带著北征的僕僕风尘,眉宇间刻著未消的疲惫,更积鬱著一股压抑到极点的雷霆之怒。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寒光四射,缓缓扫过丹墀下跪伏的几名緋袍文官。
“太子遣使迎驾迟缓,怠慢君父,军心何安?体统何存?!”朱高煦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每一个字都带著千钧重压,砸在寂静的大殿里,回声令人心悸。
而永乐皇帝朱棣既然未斥责朱高煦,也未直接斥责太子朱高炽,矛头却直指其羽翼:“尔等身为东宫辅弼,匡正储君,导引礼仪,责无旁贷!太子失仪,皆尔等教导无方、辅佐不力之过!”
跪在最前方的,是左春坊大学士兼翰林学士黄淮。他鬚髮已见斑白,额头紧紧贴著冰冷刺骨的金砖,身体因寒冷和巨大的压力而微微颤抖,却努力维持著臣子的仪態。他身后,右春坊大学士杨士奇、司经局洗马杨溥、赞善金问、伴读芮善等人,同样匍匐在地,脸色惨白。
没有辩解。没有求饶。甚至没有抬头。
天幕的镜头冷酷地捕捉著他们脸上那种近乎麻木的、深沉的认命。这种认命,瞬间刺痛了洪武十三年奉天殿內,无数双注视著天幕的眼睛——尤其是那些侍立在太子朱標身后,身著同样緋袍的东宫属官们!
詹事府少詹事(正四品)、几位鬢髮白的东宫讲官,乃至品阶更低的太子洗马、司经局校书郎们,此刻无不感到脖颈后掠过一道森森寒意。
他们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彼此飞快地交换著眼神,那目光中充满了心有余悸的共鸣与兔死狐悲的惊惧。这场景,这罪名,这逻辑……他们太熟悉了!
在洪武朝的朝堂之上,这几乎是顛扑不破的铁律:
太子殿下永远是圣德昭彰,明睿无双。若储君言行偶有疏失,那必然是身边辅佐的臣子未能尽到规諫启迪之责!
轻则申飭罚俸,闭门思过;重则如眼前天幕所示——下狱待勘!甚至……人头落地!
太子属官,从来就是帝王平衡权力、敲打储君时最顺手也最安全的替罪之羊!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套由洪武皇帝亲手锤链的“驭下之道”,到了永乐朝,竟被他的儿子朱棣用得如此炉火纯青,如此“家学渊源”!
“詔下!”天幕上,朱棣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锤落下,“黄淮、杨士奇、金问、杨溥、芮善等,辜负圣恩,辅佐无状,著即褫夺官职,交锦衣卫北镇抚司严加讯问!下詔狱!”
画面陡然切换。阴森、潮湿、散发著霉味和淡淡血腥气的詔狱甬道。
沉重的生铁牢门被狱卒粗暴地拉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和金属撞击的“哐当”巨响。
几位曾经清贵显赫、执掌东宫机要的重臣,此刻被除去冠带,身著单薄的囚衣,在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番役推搡下,踉蹌著跌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囚室之中。
火把的光影在他们绝望而平静的脸上跳跃,最终被“轰隆”一声关闭的铁门彻底吞噬。唯有锁链拖地的“哗啦”声,在死寂的甬道中久久迴荡,如同为这群替罪羔羊奏响的哀歌。
旁白音適时响起,带著一丝冷酷的洞悉:“北征而还,因太子朱高炽遣使迎驾迟缓,受到朱高煦的馋言,永乐帝降罪於太子府属官,下锦衣卫詔狱。汉王朱高煦的夺嫡之心再次焰起。”
这声音,如同冰锥,狠狠扎进了洪武十三年每一个东宫属官的心坎。一位年迈的詹事府右諭德,看著天幕,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沉重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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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画面如同被无形之手狠狠撕裂,骤然从阴冷的詔狱甬道,跳转到一片刺目的阳光之下。
地点:山东青州。一座崭新、宏大却空荡得近乎死寂的王府矗立著。
朱漆大门尚未褪色,琉璃瓦顶在阳光下反射著冷硬的光,但庭院深深,不见人影,只有风吹过空旷迴廊发出的呜咽声。
这便是新建的汉王府,一座被主人弃如敝履的华丽囚笼。
画面中心,是北京紫禁城內剑拔弩张的父子。
永乐皇帝朱棣,身著常服,脸色却比龙袍更沉鬱。他身后跟著几名垂首屏息、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內侍。为首的內侍双手高捧一卷明黄圣旨,手臂却在微微颤抖。
他对面,汉王朱高煦。没有甲冑,只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依旧雄健的体魄。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困在笼中的猛虎,浑身散发著择人而噬的暴戾气息。他根本不屑於看那圣旨一眼,赤红的双目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焊在父亲脸上。
“陛下口諭:汉王朱高煦,著即离京,就藩青州!钦此!”內侍尖利的声音带著哭腔,几乎不成调。
“就藩?!哈!哈哈哈哈!”
朱高煦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悲愤和绝望!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战靴將地上的浮尘踏得四散飞扬!那巨大的压迫感让宣旨的內侍骇得踉蹌后退,手中圣旨捲轴“啪嗒”一声滚落尘埃,明黄的绸缎沾满了尘土。
“老头子!”朱高煦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每一个字都裹挟著积压了十数年的怨毒与不甘,狠狠砸向朱棣,也穿透天幕,震得洪武十三年的时空嗡嗡作响:
“凭什么?!啊?!”
他戟指苍天,又猛地指向应天的方向,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跳。
“就凭他朱高炽比我早爬出来几年?就凭他占了『嫡长』那两个字?!我朱高煦哪一点不如他?!”
“靖难四年,哪一次衝锋陷阵不是我在前?!白沟河,我替你挡了多少刀箭?!东昌,是谁拼死把你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灵璧,又是谁第一个撞开城门?!”
“他朱高炽在干什么?!在北平守著他那身肥肉!就因为他守住了城,他就能坐享其成?!”
“我什么都得让?!江山让他!太子位让他!现在连待在京城、离权力近一点的资格都没有?!让我滚到那鸟不拉屎的青州去?!”
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朱棣脸上,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调:
“少他妈跟我来这套!什么『屏藩帝室』,什么『为国戍边』!糊弄鬼呢?!你就是怕我!怕我待在京城,搅了你那宝贝太子、宝贝圣孙的好梦!”
“找建文后人?!”朱高煦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脸上的肌肉扭曲著,“找得到吗?!就算找到了,你朱棣敢认吗?!认了,你这『清君侧』得来的皇位,还坐得稳吗?!”
“那你当初造的什么反?!啊?!”这一句,如同淬毒的匕首,直捅心窝!朱高煦猛地逼近一步,鼻尖几乎要碰到朱棣的鼻尖,眼中燃烧著疯狂的光芒,“您老人家现在倒端起架子,真把自己当顺天应命的真龙天子,当忠臣孝子了?!別他妈装了!”
“我们全家造的反!”
他张开双臂,如同拥抱一个残酷的真相,声音陡然拔高到极致,带著一种同归於尽的快意。
“从你朱棣,到我朱高煦,手上都沾著建文朝的血!沾著朱家自己人的血!下去了好啊!正好!一起去见太祖爷!去见外祖父徐达大將军!咱们好好掰扯掰扯!看列祖列宗认不认你这个『忠臣』!认不认你这『顺位继承』的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