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这都是命啊!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11 09:15      字数:4328
  第224章 这都是命啊!
  黄台吉策马站在瀋阳北边的石人山,满眼忧患地看著北边。
  科尔沁部奥巴父子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他们带著四千残部逃到黑山(大兴安岭)地区,躲在那片山林茂盛的广袤荒野里,凭藉熟悉地形跟大明的三个爪牙鹰犬周旋。
  派人送来的求援信一日急过一日。
  原因很简单,现在暂且无事,可是一旦进入到冬季,那里的酷寒比大明鹰犬的铁骑快弓还要厉害数十倍。
  没有固定营地,没有粮食和衣物储备的四千余科尔沁残部,会被大雪毫不留情的吞噬,一点痕跡都不会留下。
  必须要救啊!
  再不救,大金就真的孤立无援,被活活困死在辽东这片狭窄的空间里。
  黄台吉恨不得马上带著自己的本部人马去救。
  可惜,他的正白旗屡遭重创,现在旗丁不到此前的一半,就算竭尽全力,也只能筹齐六千兵马。
  杯水车薪。
  更重要的是,这六千兵马损失殆尽,正白旗会成为父汗建立的八旗中,第一个真正打没的部旗。
  必须有其它旗主出力。
  这些日子,黄台吉苦口婆心,游说著其他五位辅政大臣。
  镶蓝旗旗主阿敏、镶红旗旗主济尔哈朗知道科尔沁部的重要,也想出兵救援。
  可是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正红旗旗主阿巴泰、镶白旗旗主杜度、正黄和镶黄旗旗主阿济格的態度却微妙得多。
  开始认为大金目前以自保为主,没有必要浪费兵马去援救科尔沁部。
  几经劝说,態度转变了,也仅仅是不反对救援科尔沁部,可谁想去救谁去就是,自己不会出一兵一卒。
  他们不愿出兵,阿敏和济尔哈朗就犹豫了。
  我们出兵,跟蒙古人干上,血战之后的所有损失就得自己承担。
  尤其是济尔哈朗,镶红旗在代善父子內乱中元气大伤,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要是兵马再在驰援科尔沁部的途中受损,济尔哈朗想哭都没地方去。
  黄台吉从四月份接到科尔沁部第一份求援信开始,游说到现在,近四个月了,他身心皆疲,好几次想放弃。
  可真的放弃科尔沁部,自己就可能永无翻身之日。
  黄台吉在万历四十二年迎娶科尔沁部左翼大首领莽古斯之女哲哲,天启五年迎娶莽古斯之子布和的女儿布木布泰,就已经跟科尔沁绑在一起。
  布和早逝,莽古斯与其弟洪格尔,儿子敖勒布,孙子查干额布根、满珠习礼死於蒙古左翼三伯部的奔袭下,仅余弟弟明安和孙子吴克善、索诺木,率领科尔沁左翼余部千余人,跟著奥巴父子逃至黑山地区。
  科尔沁是黄台吉唯一的外援,明安、吴克善所领的科尔沁左翼残部是他今后能够逆袭翻身的臂助。
  必须要救!
  可是怎么救呢!
  “主子!”
  一人骑马匆匆跑来,到了跟前,翻滚落马,跪伏在地上稟告。
  他是黄台吉新收的幕僚寧完我,瀋阳边民,原是代善第三子萨哈廉的包衣。
  萨哈廉跟著父亲和兄长岳托作乱被杀,他的包衣被大家瓜分,寧完我正好被分给了黄台吉。
  黄台吉发现他通晓文史,便提拔他为幕僚,参与机务。
  “怎么了?”
  “主子!”寧完我抬起头,欣喜地稟告著,脸上满满的都是意得志满,“奴才说服了莽尔古泰。”
  黄台吉一喜,“老五答应出兵救援科尔沁?”
  “对。不过二贝勒有个小的要求...”
  代善满门皆死,以及重新立了六位和硕贝勒为辅政大臣后,阿敏成了大贝勒,莽古尔泰晋升为二贝勒,黄台吉成了三贝勒,济尔哈朗成了四贝勒,阿济格成了五贝勒。
  杜度虽然年纪比阿济格和济尔哈朗都大,可他辈分低啊,怎么敢抢到叔叔们前面去?
  於是成了六贝勒。
  黄台吉眼睛滴溜溜地一转,“他有什么要求?”
  “贝勒请主,把侧福晋布布泰赐给他。”
  黄台吉脸色铁青。
  好你个莽古尔泰!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看上我的女人!
  布木布泰长得貌美,更重要的是她是科尔沁部左翼首领吴克善的妹妹。
  莽古尔泰得到布木布泰后,能够顺势跟科尔沁部搭上关係。
  救下科尔沁部,等吴克善回到旧地,重新聚拢旧部,恢復实力,科尔沁部不就也成了他莽古尔泰的外援了吗?
  既得了美人,又得到了外援,一举两得。
  黄台吉眼睛微微眯起来。
  莽古尔泰鲁莽心急,好色贪財,怎么会想得这么周全长远?
  或者只是简单的贪图美色而已?
  跪在地上寧完我的见黄台吉迟迟没有回答,心里急了。
  自己用三寸不烂之舌,巧舌如簧,费尽了力气说动了莽古尔泰,想在新主子黄台吉面前立下一份大功,扬名立万!
  现在事情办到这个地步,黄台吉却犹豫了,寧完我能不著急吗?
  “主子,汉人有句古话,叫欲成大事者,不惜小费。侧福晋只是一介女子而已,与主子的宏图大业相比,算不得上什么,还请主子三思啊!”
  黄台吉的心被悲愤、羞辱和悔恨填满了胸口,他看著远方,咬牙切齿,还不够,咬著舌头和嘴唇,剧痛让他脑子清醒,在嘴角流出血时,他想通了。
  莽古尔泰,这笔帐记下了。
  等我东山再起,再掌大权时,定要杀你全家!
  “没错,女人如衣服,布木布泰,一介女子而已,就依你所言,赠给老五!
  为救她的父兄,只能如此牺牲了。唉,这都是命啊!”
  “主子深明大义,拿得起放得下。这次与三位贝勒联手,定能救下科尔沁,力挽狂澜,再铸大金辉煌。”
  接下来两天又是一番艰苦的谈判。
  莽古尔泰的正蓝旗实力犹存,他得到布木布泰后,痛快地答应,出兵六千。
  看到有人参与,阿敏和济尔哈朗也不再犹豫,阿敏的镶蓝旗也出兵六千,济尔哈朗的镶红旗还没恢復元气,只能出兵四千。
  黄台吉咬牙跺脚,倾尽全力,出了五千兵马。
  眾人一看,心里惊嘆,老八这是孤注一掷,以后的日子不过了?
  不过惊嘆过惊嘆,阿济格、阿巴泰和杜度还是那个態度,你们愿意出兵就出好了,他们顶多凑集一批粮草给你们。
  是胜是败,是生是死,就各安天命了。
  黄台吉、阿敏、济尔哈朗和莽古尔泰各自整顿兵马,爭取在中秋节之前出发再晚就没有任何意义,一旦下雪,只能来年去收尸了。
  可是一番整顿,四人发现一个尷尬的局面,堂堂八旗精锐,战马不够了。
  这几年连年大战,八旗兵马的战马损耗很大,加上蒙古左翼被大明迅速降服,科尔沁部又自身难保,急需的战马得不到及时补充,结果到现在要出兵了一看,尷尬了。
  负责后勤輜重的刘兴祚陪著笑脸向四位贝勒解释。
  “实在没有办法,去年和今年,我们在辽东的马场传了两次瘟疫..主要是缺少药材、大豆和苜蓿等精料,也缺盐...马匹吃不上好的,就容易得病。”
  没错,马匹跟人一样,仅仅只是果腹,没有加强营养,抵抗力很差,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爆发马瘟流疫,一死一大片。
  可现在辽东什么鬼情况?
  尊贵的八旗子弟都吃不饱,缺盐少药,哪里还顾得上战马?
  “南蛮子又严密封锁边境,奴才搞些零碎货物回来问题不大,马匹太大个了,真的搞不回来..马场里的马死的死,病的病,真的凑不齐这么多马了。”
  这些情况黄台吉四人都知道,而且刘兴祚现在是大金的財神爷,多少紧缺物资需要通过他掌控的走私渠道运回来,就连脾气暴躁的莽古尔泰都不敢对他挥鞭子,只是好言安慰。
  “刘將军辛苦了。世事艰难,全靠刘將军维持。”
  “四位贝勒能体恤奴才的苦,奴才就算是累死也值的。”
  黄台吉转头对阿敏三人说:“三位贝勒,现在只能再凑合凑合,驮马当战马用,骡子驴子的先调一批当备马用。
  驰援科尔沁,千里跋涉,不能缺了马匹脚力。“
  阿敏三人也无可奈何:“只能先这样,等到了地方,好好抢上一回,要多抢马匹!”
  黄台吉四人自去调集兵马,准备出发,阿济格给了刘兴柞一份文书。
  “刘將军,你把若干粮草运到这里去,四位贝勒军要用。”
  “遵命!”
  刘兴柞接到命令文书扫了一眼,眼角一跳,但不动声色。
  回到自己的官署籤押房里,他又匆匆打开命令文书,脸色铁青凝重。
  阿济格要我把粮草运到巨流河,可这地方在瀋阳以西,更確切的说在辽河以西的一个渡口,是辽东进入辽河河套地区重要的津口。
  什么意思?
  黄台吉四人准备率部入辽河河套地区,从后面奔袭蒙古左翼三伯部,围魏救赵?
  不可能,黄台吉四人所部马匹不够,粮草不足,只能速战速决,还绕远路去后面攻击?
  蒙古左翼三伯部又不是傻子,现在辽河河套以北地区,肯定布满了蒙古人的探子和侦骑。
  发现黄台吉四人所部的踪跡,部眾散开隱匿起来,与来敌周旋,等主力回来再说。
  黄台吉所部有多少粮草周旋?
  大明主力回援,届时不止三伯部主力,还有开平都司、关寧都司和察哈尔部主力,大约有十万余人,黄台吉四人的两万一千兵马,拿什么去拼?
  这些情况黄台吉肯定清楚,所以要驰援科尔沁部最好的法子就是从铁岭、镇北关一路北上。那条路最近,最平坦也最安全。
  所以说黄台吉鼓动大家援驰科尔沁部,只是个幌子,他另有所图,而且所图甚大,完全是孤注一掷!
  刘兴祚连忙用密语写了密信,亲自安排可靠得力心腹,通过紧急通道,把密信送出去。
  秦皇岛军港的镇抚使辽东侦察局接连收到三封密信,不敢怠慢,连忙送到山海关卫城。
  署理关寧制置使的袁可立接到翻译过来的密信,脸色也是一惊。
  “海东青、坐山虎、哮天犬三人紧急示警,非同小可。看来这黄台吉还真胆大包天,传令,召集紧急军情会议!”
  “是!”
  “这三封密信,即重新加密,百里加急送京。”
  “遵命!”
  密信被特使带著,驰入京师时,正是中秋节的晚上。
  寿皇殿的那声惊呼,“內侍试食,中毒了!”
  殿內所有人都被嚇的面无人色,太皇太妃郑氏、康太妃李氏,就连皇后张嫣,都是面无人色,不知所措。
  有人下毒!
  有人在宫禁家宴里下毒,剑指何人,大家心里都知道,所以才如此惶然。
  天要塌下来了。
  殿內唯一还保持镇静的人可能只有朱由校。
  他开口问:“哪碗献食有毒?”
  刘良相从偏殿进来,匆匆上前答道:“回稟皇上,是慈庆宫进献的百合莲子羹,小內侍试食后倒地发作,口吐鲜血,现在已经气绝...奴婢查看过,应该是乌头毒。”
  康太妃李氏面无人色,浑身颤抖,瘫倒在地上,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道:“冤枉,老身冤枉啊!
  不是我做的,必定是有人栽赃!“
  朱由校转头,看著他这位名义上的庶母。
  “栽赃?刘相良。”
  “奴婢在。”
  “查查!”
  “遵旨。”
  “杜敬。”
  “奴婢在。”
  “把宫门都看住了,只蚊子也不要叫放出去。”
  “遵旨!”
  不到一刻钟,刘良相前来稟告:“回稟皇上,慈庆宫尚宫吕喜娘、吴细妹招供,康太妃经其弟李万寿穿针引线,与赵南星之弟赵南斗勾连,定下这谋逆之计。
  这乌头毒,还是赵南斗亲自置办,吕喜娘、吴细妹利用出宫探亲的机会,一次带一丁点,费近半年时间带进来。”
  朱由校拍了拍御座上的扶手,“朕就说赵南星怎么死得这么坦然,他这是备了后手。
  玩心计手段,居然玩到朕的后宫里了。
  皇后,你有责任啊,今后这篱笆还要扎紧,还有篱笆的阿猫阿狗,也要清厘乾净。”
  张嫣立即明白,皇上名义上是责备了她一句,实际上却在为她开脱,还授予她整飭后宫更大的权力。
  “大伴。”
  “奴婢在。”
  “请康太妃回去休息。慈庆宫涉及谋逆,侍卫司和御马监要搜抄,恐有惊扰到太妃休息,找个僻静的地方。”
  “遵旨。”
  李氏惊得说不出话来。
  找个僻静的地方安置?
  棺材里最安静,城外乱葬岗最偏僻,加在一起不就是最僻静吗?
  朱由校拍了拍手,“好了,不相干的人都送走了,我们饭照吃,酒照喝,月照赏!”
  等到眾人都有序坐好,朱由校示意张嫣,两人举著酒杯来到郑氏面前。
  “朕/本宫敬太皇太妃杯,祝太皇太妃福如东海、寿南。”
  看著朱由校那张年轻的脸,郑氏心里感嘆,要是自己夫君万历皇帝,有他孙子一半手段和心计,自己早就是皇太后了。
  唉,都是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