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该杀!
作者:一觉睡到下午醒      更新:2025-10-22 20:57      字数:2635
  第364章 该杀!
  刘辩与程昱畅谈了许久,直至高望领著內侍与宫女手捧菜餚入內,二人的交谈才暂告一段落。
  菜餚皆以小型的铜鼎盛装,正是规格最高的太牢宴之礼。
  高望浅步上前,对程昱微微欠身,含笑道:“国家早有交代,午膳须以太牢之礼,单独款待程侍中。”
  程昱在太子府时便不知享用过多少次太牢宴,天子登基后,他们这些潜邸旧臣在云台阁享用的太牢宴更是不知几何,自然认得眼前这顿午膳的规格。
  但程昱却立即起身,面露难色,向刘辩俯身行礼,辞谢道:“国家,臣本是戴罪之身,前来请罪,如今未受什么责罚,反倒又受了太牢宴的礼遇,实在受之有愧,恐惹非议。”
  刘辩挑了挑眉,眼中掠过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在桌案上轻轻一拍,沉声道:“雷霆雨露,皆是朕所赐,谁敢非议?”
  程昱听罢,身形一顿,再度俯身下拜。
  虽然未再言语,但紧蹙的眉头却是渐渐舒展,面上那一抹难色显而易见地转化为了感激。
  “不过,此类事情,仲德不可再有下次。”刘辩声音略微沉了沉,还是敲打了程昱两句,道,“也就是朕深知你忠心勤勉,绝无歹意。若是换作旁人,这项上人头,早就被朕摘了。”
  程昱口称“知罪”,紧绷的肩膀却明显鬆弛下来,缓缓落座,开始享用这顿太牢宴。
  他如何不晓得,依照天子的性情,只要圣眷未衰,那外界的非议便不过是犬吠狺狺罢了。
  先前天子只罚他停职反省,是不愿臣子为天子背黑锅的仁厚,但程昱內心深处,未尝不忧虑这份宠信会因此衰减。
  毕竟,欺君瞒上,终究是不爭的事实。
  光维护,不批评,那便是生分,是没拿你当自己人。
  昔日冠军侯深受孝武皇帝真心爱重,不也是在替他遮掩杀害李敢的罪责的同时,又狠狠地打骂?
  如今天子这番敲打的话语,反而证实了自己依旧被视作心腹宠臣。
  想到此处,程昱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也终於落地。
  只是,刘辩吃著铜鼎里的热食,目光不由落在案前那以炭火在下方持续加热的小铜鼎上时,眼中闪过一丝瞭然。
  刘辩抬眼,饶有深意地瞧了高望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对著他轻笑著摇了摇头。
  外头不比京师。
  在雒阳,宫中採买流程並不繁杂,在制度上儘可能减少经手的人数,就连採买渠道多年来都是一成不变的,监管严密,自然不必如此紧张。
  可一旦离京,这些菜蔬肉食经过的手就多了,难保哪个环节不出紕漏。
  因此刘辩的饮食必须要经过极其严苛的层层检查,哪怕只是饮水,一旦离开视线便绝不再用,行军途中他的水囊也都是由高望贴身保管,绝不容第三人接触。
  安全固然是安全了,但代价是刘辩这个天子几乎顿顿吃冷饭。
  若是烤饼和炙肉也就罢了,大不了他在篝火前热热还能吃上口热乎的。
  但若是需要锅釜加热的,那就只能吃冷食了。
  菜餚的试毒流程至少需半个时辰,等一切妥当,菜餚早已凉透。
  若是要重新由御厨用锅釜加热,又有下毒的空隙,必须重新试毒审查,刘辩已经数次因为只能食用冷膳而不愉快了。
  没想到,今日高望竟给了他一个惊喜。
  用炭火这般持续微热著铜鼎里的菜餚,倒是免了让他这个天子食用冷膳之苦。
  这虽是件小事,但管中窥豹,却足见高望的体贴与周到。
  高望见天子投来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知道自己的用心已被天子领受。
  不过天子不喜旁人布菜,无需人近前伺候,便悄然打了个手势,领著一眾內侍、宫女退下了。
  刚出殿门,高望与义子高成行至一处僻静宫巷中,高成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压低声音开口道:“义父,请恕儿子愚钝……您今日此举……”
  “你想说,我太冒失了,是吗?”高望眯起眼睛,已然洞悉他的心思,不由斜睨著高成,脸上浮现一抹似笑非笑的危险神色。
  高成嚇得连忙跪地叩首,急声解释道:“儿子岂敢指责义父!儿子只是……只是担心义父会因此受责罚……”
  高望看著他每说一字,便將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的举动,语气平淡无波,道:“若侍奉的是位新主,这般自作主张,確是孟浪。”
  “但依著国家的性子,必然会以太牢之礼款待程侍中这般辛劳、又为国分了忧的宠臣。唯一不確定的,只是国家会与程侍中谈到几时。”高望並未让高成起身,看著对方依旧不停磕头,额前已见血渍,脸色反而愈发淡漠,道,“退一步说,即便程侍中未至午膳时分便告退,后续召见的也皆是朝廷重臣。再退一步说,即便国家不再召见臣子,国家亲政平定逆宠叛乱,难道不配用一顿太牢宴来庆贺一番吗?”
  眼见高成磕头的动作越来越慢,身体开始摇晃,地面上的血痕愈发明显,高望这才缓缓蹲下身,一手按在他肩上,止住了他机械般的动作。
  高成感受到肩上的力道,心知义父这是饶过自己了,挤出一抹悽惨的笑容,气若游丝,道:“还是义父思虑周祥,儿子……儿子实在愚钝不堪。”
  高望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染血的脸颊,丝毫不顾及掌中沾上的血污,缓声道:“小成子,我和国家主僕相识十余载,说句大逆不道之言,普天之下,没有人比我更懂国家的心思,也没有人比我与国家更亲近,哪怕是太上皇和太上皇后,也不例外!”
  不知怎地,高望最后的这两句话令高成没来由心中一慌。
  如此言语,即便是事实,这般宣之於口……
  高成正惊疑间,本就因失血和叩击而愈发昏沉的脑袋突遭重击。
  高望猝然抓住他的头髮,將他的头狠狠撞向那片已被血污浸染的地面。
  “你確实愚钝,愚钝到自以为聪明。”
  言罢,高望也不知高成是否活著,更不在意高成是否还有意识,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出小巷,隨口对候在巷外的一名白髮內侍摆了摆手。
  “老规矩。”
  “喏!”白髮內侍立刻会意,招手便令两名小宦官前去处理。
  这白髮內侍,论资排辈比张让还高一辈,是宫里的老人了,专门在宫里干脏活,处理这些不得光的腌臢事。
  宫中贵贱轮转,唯有他的位置始终不变。
  高望望著那白髮內侍离去的背影,沉沉地嘆了口气。
  高望跟隨天子多年,尤其在这位国家以太子身份摄政至今的这三载多岁月里,他也在悄然成长。
  张让、赵忠、郭胜等前辈主动退位让贤,但他们昔日的手段见识也都对他倾囊相授。
  再隨著眼界的拓宽和阅歷的增长,他早已明白什么时候该揣摩上意,什么时候该装傻充愣,更明白什么时候……该杀人。
  或者说,什么人留不得。
  他高望,官居中常侍,食邑千户的建章乡侯,还不至於心胸狭窄到因义子一句质疑就恼羞成怒,甚至取其性命。
  只是,若真觉得不妥,为何在准备太牢宴时不提?
  非要等到他已將宴席呈至御前后,才来“好心提醒”?
  这等居心,岂能算是好意?
  宫中內侍数以万计,不知几何,有资格得见天顏者万中无一。
  跟著他这个义父,高成不仅享尽富贵,更一步步爬到了旁人数十年都可望而不可及的位置,得以面见天顏。
  承受如此恩典,却不知感恩,暗怀心思……这样的人,还留著作甚?
  至於义子?
  宫里头,都是相互利用罢了。
  多数情况下,义父不过是义子的垫脚石,义子也只是义父的白手套。
  真情?
  太奢侈了!
  (2615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