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绸彩映春,客舍新妆待远宾
作者:
佚名 更新:2025-11-22 09:03 字数:5394
第234章 绸彩映春,客舍新妆待远宾
晓梅拉著许朗走进绣坊內屋,推开雕木门的瞬间,满室的绸缎光泽便撞入眼帘。十几匹绸缎整齐地堆在竹编货架上,水绿、緋红、月白、宝蓝……每一种顏色都像从春光里摘来的——水绿是清溪河的波,緋红是山桃的瓣,月白是清晨的雾,宝蓝是雨后的天。沈文轩特意让人將绸缎展开了一角,指尖轻轻划过,触感柔得像云朵,在油灯下泛著细腻的柔光。
“沈公子说,这是苏州最新出的『云锦缎』,用的是三蚕丝织的,比普通绸缎结实三倍,还不容易褪色。”晓梅拿起一匹水绿色的绸缎,往许朗面前凑了凑,“你看这光泽,用来绣《清溪春景图》里的河水,定能绣出波光粼粼的样子。之前用普通绸缎绣的帕子,洗两次顏色就暗了,这云锦缎据说洗十次都跟新的一样。”
许朗伸手摸了摸,指尖传来丝滑的凉意,绸缎的纹路细密得几乎看不见,却能隱约摸到织进去的暗纹——是缠枝莲的图样,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確实是好料子。”他由衷讚嘆,“用这个绣客栈大堂的《清溪春景图》,再合適不过。等客栈开业,客人一进门就能看见这幅绣品,定能记住咱清溪村的样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晓梅眼睛亮得像星星,又拿起一匹緋红的绸缎,“这匹红的,我打算用来绣村口的老槐树。春天槐开的时候,满树都是粉白的,衬著这红绸缎,肯定好看。对了,沈公子还说,要是咱的绣品卖得好,苏州的绸缎庄愿意长期给咱供货,价钱比市价低两成呢!”
许朗心里一暖。从去年冬天绣品滯销,到如今能和苏州绸缎庄合作,晓梅和绣娘们付出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他记得有次深夜路过绣坊,还看见灯亮著,推开门就见晓梅正对著褪色的绣品发愁,眼眶红红的。如今再看她,脸上满是笑意,连说话的声音都带著轻快的调子。
“那可得跟沈公子说声谢谢。”许朗道,“等客栈开业,让他多带些苏州的客商来,咱好好招待。”
正说著,外面传来沈文轩的声音,带著几分雀跃:“许朗兄!晓梅姑娘!我又带好东西来了!”
两人连忙走出內屋,就见沈文轩提著个朱漆木箱站在院子里,身后跟著两个伙计,每人都扛著个大包袱。他放下木箱,擦了擦额角的汗,笑著打开箱子——里面整齐地码著几十把油纸伞,伞面都是用云锦缎做的,上面绣著不同的图案:有的是清溪村的烟雨图,有的是苏州的园林景,还有的是西域的沙漠驼铃,伞柄是乌木做的,还雕著缠枝纹。
“这是苏州伞坊照著我的图纸做的,”沈文轩拿起一把绣著清溪烟雨的伞,撑开递给苏晚(她刚从学堂送完绣线回来),“苏晚姑娘你看,这伞面用的就是云锦缎,雨天能挡雨,晴天能遮阳,收起来还能当装饰。我想著,客栈开业后,每个房间都放一把,客人要是喜欢,也能钱买走,又是一笔进项。”
苏晚接过伞,指尖轻轻拂过伞面上的绣线——雨滴是用银线绣的,落在青石板上的痕跡用灰线勾勒,连屋檐下的灯笼都绣得清清楚楚,像把整个清溪村的雨天都缩在了伞面上。“真好看,”她轻声道,“下雨的时候撑著这把伞走在河边,怕是比画里还美。”
“可不是嘛!”沈文轩得意地晃了晃伞柄,“我还让伞坊在伞柄上刻了『清溪客舍』四个字,客人一看就知道是咱客栈的东西。对了,后面两个伙计扛的是苏州的瓷器,有茶具、碗碟,还有几个瓶,都是给客栈大堂和房间用的。仇先生说客栈的茶具要用好瓷,我特意挑了最薄的影青瓷,泡茶的时候能看见茶水的顏色,看著就雅致。”
许朗走到伙计身边,打开包袱一看——茶具是淡青色的,杯身上印著浅淡的兰纹,拿在手里轻得像羽毛;碗碟是月白色的,边缘描著圈金线,看著贵气却不张扬;瓶是天青色的,瓶身上雕著缠枝莲,放在大堂的桌子上正好能插些新鲜的桃或柳枝。
“沈公子费心了。”许朗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东西都很合心意,等客栈开业,定要好好敬你几杯。”
“许朗兄客气了!”沈文轩摆摆手,“我也是清溪村的一份子,客栈好了,我脸上也有光。对了,我还带了个好消息——苏州的绸缎庄掌柜说,要是咱的《清溪春景图》绣好了,他愿意放在苏州的绸缎庄里展览,到时候肯定能吸引更多客商来咱清溪村订货。”
这话一出,绣娘们都围了过来,脸上满是惊喜。晓梅激动地抓住沈文轩的胳膊:“真的吗?苏州的绸缎庄可是大地方,要是能在那里展览,咱的绣品就不愁卖了!”
“当然是真的!”沈文轩笑著点头,“我跟掌柜的交情好,他看了我带过去的竹编和胭脂盒,早就想跟咱合作了。等《清溪春景图》绣好,我亲自送过去,保证让苏州的人都知道咱清溪村的绣品有多好。”
正说著,仇先生拄著拐杖走进来,手里拿著张图纸:“许朗,你过来看看,客栈大堂的摆设我又改了改。”他把图纸铺在桌上,指著上面的位置,“这里放个大柜檯,用的是后山的楠木,已经让工匠去下料了;柜檯后面掛《清溪春景图》,两边各放一个天青色的瓶;大堂的四角放竹编的灯笼,晚上点亮了,整个大堂都亮堂堂的。还有二楼的房间,每个房间都配一张竹编的桌子和两把椅子,窗户边放个小茶几,客人可以坐在那里喝茶看河景。”
许朗仔细看著图纸,仇先生的设计既保留了清溪村的乡土气息(竹编、楠木),又加了苏州的雅致(影青瓷、云锦缎),两种风格混在一起,却一点都不突兀,反而像春雨融在泥土里,自然又和谐。“就按仇先生的设计来,”他点头道,“竹编的桌子和椅子让建业多带些后生做,爭取月底前把所有房间都配齐。”
“放心,建业那孩子手巧,做出来的东西肯定好看。”仇先生笑著说,“对了,码头的工程已经收尾了,今天下午就能把最后一层青石台阶砌好。我让人在台阶旁边立了块石碑,上面刻著『清溪渡』三个字,是我昨天写的,等晾乾了就能上色。”
许朗心里一阵踏实。客栈、码头、学堂、绣坊……这些曾经只在心里盘算的事,如今都一件件变成了现实。他想起去年刚回清溪村的时候,村里还是死气沉沉的,田地荒了大半,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如今却处处是生机——工地上工匠们忙著赶工,绣坊里绣娘们忙著绣,学堂里孩子们忙著读书,就连河边的滩涂上,都有农人在开垦新的菜园。
“许朗哥!许朗哥!”傻柱的大嗓门从村口传来,他跑得满头大汗,手里举著封信,“兰州的商號来信了!说马帮的二十匹马已经准备好了,下个月初一准时到清溪村!还说让咱多准备些姜枣膏,西域的客商特意叮嘱要多带些!”
许朗接过信,信纸是粗糙的草纸,上面的字跡却很工整:“……西域客商闻清溪村姜枣膏暖身,愿以三倍市价收购,望许东家多备货物,莫误行程……”
“三倍市价!”沈文轩凑过来看了一眼,惊讶地睁大眼睛,“这姜枣膏在洛阳已经卖得很好了,没想到在西域还这么抢手!许朗兄,咱得赶紧让张奶奶多熬些,可別错过了这好机会。”
“我这就去找张奶奶。”许朗把信折好放进怀里,心里盘算著——姜枣膏需要红枣、生薑、红,村里的红枣和生薑还有存货,红得去镇上的铺买。他转头对傻柱说:“傻柱,你去镇上一趟,跟铺掌柜说,要两百斤红,让他明天就送过来,钱从客栈的帐上扣。”
“好嘞!”傻柱答应一声,转身就往外跑,刚跑两步又回头,“许朗哥,要不要顺便买些糯米?张奶奶说想给马帮的兄弟蒸些糯米糕路上吃。”
“买!买五十斤糯米!”许朗笑著点头,傻柱这才跑远了。
张奶奶正在祠堂的厨房里熬春茶,大锅里的茶叶翻滚著,散发出浓郁的茶香。许朗走进厨房,就见张奶奶正用木勺搅拌著锅里的茶叶,额角的白髮被蒸汽熏得有些湿润。
“张奶奶,忙著呢?”许朗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木勺,“我来帮您搅,您歇会儿。”
“不用不用,我还硬朗著呢!”张奶奶笑著推开他的手,“这春茶得搅得匀,不然容易糊。你找我有事?”
“是关於姜枣膏的事。”许朗把兰州商號的信递给她,“西域的客商喜欢咱的姜枣膏,让多备些,马帮下个月初一就要带往波斯。您看,村里的红枣和生薑够不够?不够的话我让傻柱再去镇上买。”
张奶奶接过信,虽然不识字,但听许朗说完,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够!去年冬天我让后生们晒了不少红枣,生薑也窖了一窖,够熬两百斤姜枣膏的。不过熬姜枣膏得费功夫,得把红枣去核、生薑切碎,再用小火慢慢熬,我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得找几个手脚麻利的老婆子帮忙。”
“我让晓梅挑几个绣娘们,白天绣活,晚上过来帮您熬膏。”许朗道,“再让傻柱买些红和糯米,糯米用来蒸糕,给马帮的兄弟路上当乾粮。”
“哎!好!”张奶奶笑得眼睛都眯了,“咱清溪村的东西能卖到波斯去,这可是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我这就去把窖里的生薑挖出来,明天一早就开始熬。”
许朗帮张奶奶把锅里的春茶倒进陶壶里,茶香顺著壶口飘出来,混著厨房里的烟火气,格外暖心。他想起小时候,张奶奶经常熬姜枣膏给他吃,那时候家里穷,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口,如今却能大批量地熬出来,卖到千里之外的西域,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从祠堂出来,许朗往学堂走去。周先生正在教孩子们读《三字经》,朗朗的读书声从窗户里飘出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孩子们的声音虽然稚嫩,却读得格外认真。
许朗站在窗外,看著周先生拿著戒尺,一个个纠正孩子们的坐姿和握笔姿势。小石头坐在最前面,手里的毛笔握得笔直,脸上满是认真的神情,鼻尖上还沾了点墨汁,像只刚偷喝了墨水的小猫。
“许朗兄来了。”周先生听见动静,回头看见许朗,笑著走了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许朗递给周先生一包刚从张奶奶那里拿的春茶,“张奶奶刚熬的春茶,您尝尝。另外,马帮下个月初一要去波斯,我想让孩子们写些『平安』『顺遂』的字,缝在马帮的货箱上,既能保佑他们一路平安,也能让波斯人看看咱清溪村的字。”
周先生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孩子们正愁没地方练字呢,写这些字正好。我明天就教他们写『平安』『顺遂』,等写好了,让绣娘们用红丝线缝在货箱上,看著就喜庆。对了,李掌柜送的砚台和笔墨都很好用,孩子们现在练字的劲头更足了,昨天还有个孩子问我,能不能教他写波斯的字,说想跟波斯人交朋友呢。”
许朗忍不住笑了:“这孩子有志气!等马帮回来,让建业和柱子给孩子们讲讲波斯的事,说不定还能带回些波斯的小玩意儿,让孩子们开开眼界。”
两人正说著,就见建业扛著根楠木从外面走来,楠木上还沾著新鲜的木屑。“许朗哥,周先生,”他放下楠木,抹了把脸上的汗,“仇先生说大堂的柜檯要用楠木做,我这就去后山再砍几根,保证月底前把柜檯做好。对了,我刚才路过码头,看见台阶旁边的石碑已经立起来了,『清溪渡』三个字写得真好看,仇先生的字比镇上的先生还厉害!”
“仇先生可是读过书的人,字自然好。”周先生笑著说,“等客栈开业了,我得请仇先生给学堂写幅对联,掛在学堂的门口。”
建业挠了挠头:“我也想让仇先生给我写个字,掛在我的竹编坊里。我现在编的竹篮,好多客商都说是『清溪第一编』,要是有仇先生的字,那就更有面子了。”
许朗拍了拍他的肩膀:“没问题,等忙完客栈的事,我跟仇先生说。对了,客栈房间里的竹编桌子和椅子,你得抓紧做,月底前要配齐二十套,可別耽误了开业。”
“放心吧许朗哥!”建业拍著胸脯保证,“我已经带了五个后生一起做,现在每天能做两套,月底前肯定能做完。另外,我还琢磨著在桌子上编些纹,比如桃、鱼纹,跟客栈的风格搭起来,客人肯定喜欢。”
“好主意!”许朗点头,“就按你说的做,编得精致些,让客人知道咱清溪村的竹编手艺有多好。”
建业答应一声,扛起楠木又往后山走去。许朗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很是欣慰——建业以前是村里出了名的“懒汉”,每天游手好閒,如今却成了村里的“竹编能手”,不仅自己有了手艺,还带了几个后生一起学,这变化比什么都让人高兴。
下午的时候,码头的工程终於收尾了。许朗和仇先生一起去查看,只见五层青石台阶从河岸一直延伸到水里,台阶的边缘用糯米灰浆砌得严丝合缝,就算涨水也不怕衝垮。台阶旁边立著块石碑,上面刻著“清溪渡”三个字,字体苍劲有力,在夕阳下泛著淡淡的墨色。
几个縴夫正在台阶上铺草蓆,防止客人滑倒。傻柱带著几个后生,把岸边的杂草都清理乾净了,还在旁边种了几棵柳树,等柳树长大了,就能给客人遮阴了。
“这码头做得不错,”仇先生背著手,满意地看著台阶,“梅雨季就算涨水,也淹不到台阶上面。以后客商来清溪村,就能直接从这里下船,比以前方便多了。”
许朗望著远处的河面,夕阳下,河水泛著金色的波光,几只渔船正顺著水流往回划,渔民的歌声顺著风飘过来,带著几分悠閒。“等客栈开业了,客人坐在二楼的窗边,就能看见这河景,”他说,“再喝上一杯张奶奶熬的春茶,吃块糯米糕,怕是再也不想走了。”
仇先生忍不住笑了:“你这话说得没错。咱清溪村有山有水,有好货有好人,只要好好经营,以后肯定能成为江南有名的通商之地。对了,我还想著,等码头稳定了,再在河边建个酒坊,用清溪河的水酿酒,肯定比镇上的酒好喝。”
“这个主意好!”许朗眼睛一亮,“清溪河的水清甜,酿出来的酒肯定香醇。等忙完客栈和马帮的事,咱就著手准备酒坊的事,到时候让沈公子把苏州的酒商也请来,咱的酒说不定还能卖到苏州去。”
两人站在码头边,聊著未来的打算,夕阳渐渐落下,將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的学堂里,读书声还在继续;绣坊里,绣娘们的笑声时不时飘过来;祠堂的厨房里,张奶奶已经开始准备晚饭,炊烟裊裊,飘在清溪村的上空,像条温柔的丝带。
晚上,许朗和苏晚坐在绣坊的院子里,看著天上的星星。苏晚手里拿著件水绿色的绸缎衣裳,正在缝领口的边,用的是孔雀毛绣线,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虹彩。
“这衣裳是给你做的,”苏晚轻声说,“客栈开业的时候,你要招待客人,得穿件体面的衣裳。这水绿色的绸缎,衬得你肤色白,穿起来肯定好看。”
许朗心里一暖,接过衣裳看了看——领口绣著细小的兰纹,袖口缝著边,针脚细密,一看就了不少心思。“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