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我一个奸臣要死了,你们哭什么?【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22 08:39      字数:8227
  第177章 我一个奸臣要死了,你们哭什么?【求双倍月票】
  老朱对儿子的疯狂试探和对藩王制度的清晰反省,愈演愈烈。
  虽然老朱严令禁止参会的人,泄露任何关於『废黜藩王俸禄制』的消息,但如此重大的政策动向,又岂能完全瞒过那些在朝堂沉浮多年、嗅觉灵敏的『有心人』?
  户部郎中郁新领命后,立刻带著几名绝对可靠的心腹书办,一头扎进了浩如烟海的档案库,开始秘密核算各王府歷年用度。
  吏部、兵部也悄然开始了对宗室子弟情况的摸底。
  这些动作虽然隱秘,但各部门之间必要的文书往来、人员调动,还是留下了一些难以完全掩盖的蛛丝马跡。
  很快,一些与藩王利益攸关、或在藩王身上有投资的朝臣,以及那些秉持『祖宗之法不可变』的守旧派官员,便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儘管老朱已经严明,所谓的『祖宗成法』,是他自己制定的《皇明祖训》,改不改,应该由他说了算。
  但分封制度,由来已久。
  特別是那些推崇《周礼》的文官集团,根本不认可老朱的说辞。
  他们觉得,『祖宗成法』遵循的是『周公之典』,老朱只不过是改良了『封建』。
  而《皇明祖训》,是以法制为基石的。
  若法制隨意更改,將天下大乱。
  於是,不久之后,几份措辞委婉却意图明確的奏疏,便被小心翼翼地呈递到了通政司,最终摆上了老朱的御案。
  【臣某谨奏:窃闻近日有司核查王府岁支,臣愚以为,诸王乃皇上骨肉,国家屏藩,镇守四方,劳苦功高。】
  【其用度皆有定例,若骤然更张,恐伤天家亲情,亦寒戍边將士之心。】
  【况祖宗成法,行之有年,未闻有大弊,伏乞陛下慎思,持重为要……】
  【臣某昧死上言:朝令夕改,乃治国之大忌。王府俸禄之制,乃皇上钦定,维繫天潢贵胄,彰显皇家恩典。】
  【若轻言变动,非但诸王惶惑,恐天下臣民亦生疑虑,以为朝廷失序,於社稷稳定恐有妨害……】
  【臣闻『治大国若烹小鲜』,当以安稳为上。】
  【今四方虽定,然北元残寇未靖,西南土司时有反覆。正当倚重诸王,拱卫疆土。】
  【若於此时动摇根本,臣恐內外不安,给宵小可乘之机……】
  【故而,唯封建之制,乃安天下之本。】
  这些奏疏,有的打著维护『天家亲情』、『祖宗成法』的旗號,有的则以『朝令夕改动摇国本』、『恐引內外不安』为理由。
  虽然没有直接反对『废黜藩王俸禄制』,但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对当前政策动向的质疑和劝阻,意图让皇帝知难而退。
  此时,华盖殿內,老朱看著这几份奏疏,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哼!消息倒是灵通!】
  【这才多久?都坐不住了?】
  【说什么『天家亲情』,说什么『祖宗成法』,不过是为了维护他们自己的那点利益和那套僵死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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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怒火翻腾,恨不得立刻將这些上书的官员抓起来,治他们一个窥探禁中、妄议朝政之罪。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这些奏疏措辞谨慎,抓不到把柄,若强行镇压,只会坐实『朝令夕改』、『动摇国本』的指责,让本就敏感的局势更加复杂。
  更重要的是,这些奏疏里提到的一些顾虑,並非全无道理。
  尤其是『朝令夕改』和『內外不安』这两点,像两根针一样,刺中了他內心深处的隱忧。
  【难道……真是咱操之过急了?】
  【標儿刚去,朝局未稳,咱就急著对藩王动手,是否……太不近人情?也太冒险了?】
  一丝罕见的犹豫和自我怀疑,开始在他心中滋生。
  他毕竟是人,是一个刚刚经歷了丧子之痛、又即將对亲生儿子挥刀的父亲。
  对江山稳固的执著,与对身后评价、乃至对亲情的最后一丝眷顾,在他心中激烈地搏斗著。
  他烦躁地將奏疏推开,站起身在殿內来回踱步。
  改革的决心与现实的阻力,像两股巨大的力量撕扯著他。
  【不行!不能退!】
  【藩王之弊,已成痼疾,此时不除,更待何时?难道要留给允炆去面对吗?他压得住吗?】
  【可是……若因此引发动盪,边关不稳,岂不是咱的罪过?】
  就在老朱內心挣扎、进退维谷之际,一声稟报忽地传了进来:
  “启稟皇上,蒋指挥使求见!”
  老朱愣了一下,隨即扔掉手中的奏疏,沉声道:“让他进来!”
  很快,蒋瓛就走进了大殿。
  “臣,参见皇上!”
  “废话少说,何事?”
  老朱直接就不耐烦的打断了蒋瓛的行礼。
  蒋瓛心中一凛,连忙详细稟报了关於秦王府王氏、晋王府邓氏的调查结果,以及傅友德、冯胜未能及时察觉的缘由。
  当听到『服毒自尽』、『察觉时已气绝身亡』这些字眼时,老朱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服毒……好乾净利落的手段!】
  【能在冯胜、傅友德这等沙场老將的眼皮底下,如此精准地灭口……】
  紧接著,蒋瓛又稟报了针对李景隆、郭英的调查结果:
  “经多方查证,曹国公李景隆、武定侯郭英,虽与傅友文等人有往来,且自身亦有贪墨、纵仆等不法事,但確无实证表明其与太子殿下之事有牵连。”
  老朱静静地听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睛里,风暴在无声地积聚。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殿顶,望向了虚无的深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带著浓浓的自嘲和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森寒:
  “呵……好大的手笔!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让蒋瓛都感到一阵心悸。
  “能在陕西、在京城、在咱的眼皮子底下,布下这样的局,动用这么多的死士,事后还能如此乾净地抹掉痕跡,连冯胜、傅友德都瞒了过去……”
  老朱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龙椅扶手,发出沉闷的『篤篤』声,每一下都仿佛敲在王朝的命脉上。
  “看来这些年……咱对他们还是太『信任』了!信任到让他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可以挑战咱的底线!”
  他口中的『他们』,显然已不仅仅指秦、晋、周三王,而是包含了那个隱藏更深、手段更狠、布局更广的『幕后黑手』。
  殿內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老朱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暴怒和衝动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冷静和一种猎人般的耐心。
  他知道,面对如此狡猾、隱藏如此之深的对手,继续大张旗鼓地查下去,只会打草惊蛇。
  甚至可能被对方引入歧途,或者逼得对方狗急跳墙,造成更大的动盪。
  【嗯,是时候改变策略了。】
  老朱很快便恢復了帝王的平静与威严,带著不容置疑的决断:
  “蒋瓛!”
  “臣在!”
  “关於太子之事的明面追查,到此为止。所有相关卷宗,封存入库,没有咱的手諭,任何人不得调阅。”
  蒋瓛一愣:“皇上,这……”
  老朱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眼神深邃:“蛇藏在洞里,你越是拿棍子捅,它藏得越深。”
  “如果你把棍子收了,它以为危险过去了,自然会出来透透气……甚至,会以为有机会反咬一口。”
  他这是要故意示弱,製造鬆懈的假象,引蛇出洞。
  “但是!”
  老朱话锋一转,语气森然:“暗地里的眼睛,给咱再加三倍!”
  “尤其是北平、西安、太原等藩地,还有……那几个『安分』下来的王爷府邸周围,给咱盯死了!”
  “臣,明白!”
  蒋瓛瞬间领会了皇帝的意图。
  明松暗紧,欲擒故纵。
  “至於李景隆和郭英.”
  老朱將心思落在这两个『废物』的处理上。
  只见他沉吟了片刻,旋即想到李文忠,自己的亲外甥,为大明立下的赫赫战功,以及早逝的遗憾,心中终究是起了一丝波澜。
  “看在已故岐阳王的面子上,饶那狗东西一命。”
  老朱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罢免其所有官职,曹国公爵位……减二等,贬为『忠诚伯』,於府中闭门思过,无旨不得出府半步!若再有不法,定斩不饶!”
  由『公』降为『伯』,罢官禁足,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但终究是保住了性命和爵位,体现了老朱对功臣之后的一份香火情。
  而处理完了李景隆,老朱又想到了刚刚为自己『挡剑』而死的郭寧妃,心中也是一嘆。
  郭英虽然该死,但其妹终究是替自己死了。
  “念在郭寧妃侍奉咱多年,且此番……也算替咱赴死的份上,免去郭英死罪。”
  老朱做出了决断:“废黜其武定侯爵位,收回丹书铁券,允其……告老还乡吧。”
  夺爵,罢官,但允许回乡终老,这已是天大的恩典。
  既是看在郭寧妃的情分上,也是做给其他勛贵看,彰显他朱元璋並非一味嗜杀,亦有念旧之时。
  “臣,遵旨!”
  蒋瓛將这两道旨意牢牢记下。
  “去吧。”
  老朱挥了挥手,显得有些疲惫:
  “把咱的『宽容』,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是!”
  蒋瓛躬身领命,刚准备退下。
  就在这时,老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等等!”
  蒋瓛脚步一顿,连忙转身询问:“皇上还有何吩咐?”
  只见老朱微微蹙眉,然后漫不经心地道:“张飆那疯子,最近可还算老实?”
  “这……”
  蒋瓛迟疑了一下,旋即有些惶恐地道:“回皇上,张飆最近並无异常,就是接到皇上推迟三日的旨意后,说了些脏话……”
  “什么脏话?”
  “臣……不敢说……”
  “说!”
  老朱不容置疑地道:“咱恕你无罪!”
  蒋瓛心里叫苦不迭,但还是硬著头皮答道:
  “回皇上,张飆说您……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还说赶不上疯狂星期四……就……就吃王八燉猪头肉……”
  嘭!
  老朱气得一拍书案,咬牙切齿:
  “这狗东西!死不足惜!给咱看好了!別让他提前死了!三日后,明正典刑!”
  “另外!將沈浪他们五个放了,官復原职!让他们也去观刑!”
  “咱要让那狗东西看看!活著有多好!”
  “是!”
  蒋瓛如蒙大赦,很快就离开了。
  空荡的大殿內,再次只剩下老朱一人。
  他靠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揉著眉心。
  明面上的雷霆风暴似乎暂时停歇了,血染的刑场开始清理,喧囂的请愿已然消散,几个显眼的目標受到了惩处。
  但他知道,真正的较量从现在起才转入更加凶险、更加隱秘的暗处。
  他放下了鱼竿,收起了渔网,看似不再追逐。
  但实际上,他已经在更深、更暗的水域,布下了更多、更致命的鉤子和网。
  他在等待。
  等待那条最深藏不露的大鱼,自己按捺不住,浮出水面。
  片刻后,老朱眼中闪过一丝绝对冷酷的寒光:“云明!”
  “奴婢在!”
  云明急忙从殿外进来。
  却听老朱冷冷的问道:“咱让那些嬪妃们写的『家书』,都送出去了吗?”
  “回皇爷,都送出去了。”
  “好!咱要第一时间看到他们的回信!”
  “诺!”
  ……
  另一边。
  老朱命嬪妃们写给儿子的『家书』,陆续被送到了各地藩王府中。
  引得不少藩王惊慌失措,心思各异。
  “王爷,这是娘娘寄来的家书……”
  “家书?”
  王爷听到属下的稟报,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错愕,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隨即,这错愕化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似乎想笑。
  但那笑容还未完全展开,便又凝固住,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混合著荒谬和苦涩的轻哼。
  “拿来吧!”
  “是!”
  王爷接过属下递来的家书,看了眼那名负责观察他的太监,旋即拆开家书,逐字逐句的查看。
  直到看完家书里面的所有內容,他才轻轻地放在桌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揉著眉心。
  【老头子……你这试探,也太直白,太狠辣了些……】
  【用母妃的手,来点燃儿子们的野心?你是嫌现在的火还不够旺吗?】
  【还是说……你已经开始怀疑到我的头上了?】
  种种念头在他心中电闪而过。
  他能清晰地想像出母妃写下这封信时是何等的惊恐和无奈,也能感受到这薄薄一张纸背后所蕴含的、来自他父皇那冰冷刺骨的猜忌和帝王心术。
  这是一种阳谋。
  是父皇在逼他们这些儿子表態,逼他们暴露野心,或者逼他们犯错。
  如果他们表现得过於热切,便是覬覦储位,其心可诛。
  如果他们表现得过于谦退,则显得虚偽,同样引人怀疑。
  甚至,如果他们毫无反应,也可能被解读为城府极深,包藏祸心。
  沉默良久,王爷重新睁开眼。
  那双锐利的眼眸中,此刻没有了平日的慵懒,也没有了在黑暗房间內的冷静沉著,反而流露出一种近乎真实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被至亲之人如此算计的痛楚。
  他提起笔,却没有立刻蘸墨,而是对著空白的信纸,仿佛在自言自语。
  声音低沉而沙哑,恰好能让隱藏在书房外的探子和奉命观察他反应的太监隱约听到:
  “父皇啊父皇……您这是要把儿子们,都放在火上烤啊……”
  他的语气中带著浓浓的无奈,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大哥刚去,尸骨未寒,朝局动盪,您不思稳定人心,反而用这种手段来试探自己的骨肉……”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
  “储君之位?那是天子钦定,岂是儿臣敢妄加议论的?”
  “儿臣只想为父皇守好这辽阔的疆土,使我大明的百姓能安居乐业,便是对父皇、对大哥最好的交代……”
  这番话,听起来情真意切,充满了忠君爱国、不慕权位的『贤王』风范,更是將对大哥朱標的兄弟之情抬了出来,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但若仔细品味,那句『天子钦定,岂是儿臣敢妄加议论』,又隱隱透著一丝对父皇这种试探方式的不敢苟同和轻微抗议。
  说完这些,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开始蘸墨书写。
  他写得很慢,字跡沉稳有力,一如他平日的风格。
  回信的內容与他刚才的自语几乎一致。
  先是表达了对父皇的身体和朝局的担忧,接著深切缅怀了大哥朱標。
  然后郑重申明自己绝无覬覦储位之心,只愿为国效力,最后恳请父皇保重龙体,勿要为此等事过度操劳。
  通篇下来,態度恭顺,言辞恳切,情真意浓。
  完全是一副『忠孝贤王』的模样,找不到任何可供指摘的野心流露。
  写完后,他仔细封好信件,朝那名观察他的太监,客气道:“有劳公公,即刻送往京城,呈报父皇。”
  他的语调十分平淡,听不出任何异常。
  做完这一切,他便再次靠回椅背,望著跳动的烛火,脸上那抹苦涩和疲惫渐渐褪去,重新恢復了往日的慵懒和平静。
  只是,在那平静的眼底最深处,一丝极淡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光芒,一闪而逝。
  那光芒並非是对储位的热切渴望,更像是一种洞悉了棋局走向后的、冰冷的瞭然和一种被逼到墙角后、不得不更加谨慎隱忍的决绝。
  【老头子,你的试探,我接下了。】
  【但我不会让你抓到任何把柄。】
  【这盘棋……还长著呢。】
  书房內外,无论是观察的太监,还是阴影中的探子,將王爷看到信后的错愕、苦涩、无奈的低语、以及那封情真意切又毫无野心的回信內容,都一一记录下来。
  他们无法判断王爷这番表现,究竟是发自內心的忠孝,还是一场极其高明的、连细微表情和语气都控制得恰到好处的表演。
  而这份模糊不清、难以辨別的反应,跟其他藩王收到信后的反应,被迅速加密,陆续送往了应天府,摆在了老朱的案头。
  ……
  此时,老朱依旧坐在华盖殿內,看著云明递上来的一封封回信。
  虽然大多的回信都跟王爷一样,都是一副诚惶诚恐、忠心耿耿、並无异心的態度,但向来多疑的老朱,自然不会轻易相信。
  因为他始终觉得,自己这些儿子中,肯定有一个是幕后黑手,或者幕后黑手的帮凶。
  “老四那边可有回信?”
  老朱放下手中的一份回信,看不出喜怒的追问道。
  “回皇爷,有的。”
  云明连忙躬身,然后从身后的托盘中,拿起燕王朱棣的回信,递给老朱。
  只见老朱接过信件,二话不说的就拆开了,旋即拿出里面的信纸,展开查看。
  【父皇明鑑,儿臣远镇北疆,夙夜匪懈,唯知尽忠王事,拱卫社稷。】
  【大哥仁厚贤明,儿臣素来敬仰,闻其噩耗,悲痛欲绝,岂敢有半分不臣之心、齷齪之念?】
  【今二哥、三哥、五弟获罪,儿臣虽痛心疾首,然国法如山,儿臣绝无异议,唯愿父皇保重龙体。】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儿臣身处嫌疑之地,百口莫辩。】
  【为表清白,儿臣恳请父皇,即刻下旨,削去儿臣王爵,召儿臣回京,圈禁高墙!】
  【儿臣愿交出兵权,卸甲归京,常伴父皇膝下,以全忠孝,以息物议!】
  【北疆防务,可委冯胜、傅友德等老成持重之国公,定保无虞!】
  【儿臣棣,泣血顿首,伏惟父皇圣裁!】
  以退为进!主动请求削爵圈禁!
  这是极其大胆的一步,也是极其高明的一步。
  他知道老朱多疑,越是辩解,越是显得心虚。
  反而这种主动放弃权力、甚至不惜以自身为质的態度,最能打消皇帝的疑心。
  同时,这也將了他父皇一军。
  如果老朱真的准了,等於自断臂膀,削弱北疆防御。
  如果不准,那就证明老朱至少目前还信任他,或者还需要他镇守北疆。
  而老朱看著朱棣这封言辞恳切、甚至可以说是声泪俱下的长信,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他看得极其仔细,每一个字,每一处转折,甚至墨跡的浓淡,都仿佛要从中榨出隱藏的信息。
  当看到朱棣主动请求削爵圈禁时,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老四啊老四……你倒是真捨得下本钱!】
  他不得不承认,朱棣这番应对,堪称完美。
  態度恭顺,情感真挚。
  对罪证的分析,既有撇清,又有『建设性』的引导。
  最关键的是这『以退为进』的请求,几乎堵死了他立刻发作的可能。
  【是真心悔过,以表忠诚?还是……以极大的隱忍,行更深的韜晦之策?】
  老朱的疑心病,让他无法完全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这个能力出眾、军功赫赫的四儿子。
  他將信缓缓放下,目光投向殿外。
  云明適时地呈上了另一份密报,是关於北平燕王府近日动向的。
  如今的北平燕王府,闭门谢客,属下禁足,与外界联繫几乎断绝。另外,北疆那边还隱隱传出了关於燕王『失宠』的流言。
  【收缩得如此彻底……是怕了?还是在暗中筹划著名什么?】
  老朱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提起硃笔,在那封朱棣请求削爵的信上,批下了回復。
  他没有同意削爵圈禁,甚至没有直接回应这个请求,只是写了寥寥数语:
  【尔之忠恳,咱已知之。北疆重地,非尔不可,当好生镇守,勿负咱望。】
  【京中之事,咱自有裁断,尔不必过虑。】
  语气平淡,甚至带著一丝勉励,但其中蕴含的帝王心术,却深不可测。
  这既是对朱棣此番应对的『认可』,也是一种更深的控制。
  说白了就是,我依旧需要你,但也仍然怀疑你,你继续在北平待著,在我的眼皮底下,替我守著边疆,也隨时准备接受我的下一次审视。
  同时,老朱又对云明下达了新的指令:“云明!”
  “奴婢在!”
  云明立刻躬身领命。
  “传咱旨意,让蒋瓛將老四指出来的那几个江南和致仕老臣的线索,给咱往深里查!一查到底!”
  “另外,对燕王府的监视,提升到最高等级!就算他闭门不出,给咱盯死他王府周围的每一只苍蝇!”
  他不会因为朱棣完美的应对就放鬆警惕,反而会更加警惕。
  他就像最有耐心的猎人,知道最狡猾的狐狸,往往会用最无害的姿態来麻痹对手。
  ……
  不知不觉间,三日一晃而过。
  作为掀起雷霆风暴的『罪魁祸首』,被押出了詔狱牢房。
  此时的应天府,阳光正好,万人空巷。
  从詔狱到西市刑场的漫长官道上,早已被黑压压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男女老少,士农工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条被锦衣卫严密把守的通道上。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著兴奋、恐惧、好奇与悲悯的复杂情绪。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只见通道尽头,一队杀气腾腾的锦衣卫緹骑率先开道。
  隨后,一辆囚车在沉重的车轮声中缓缓驶来。
  囚车里,站著的正是张飆。
  他依旧穿著那身相对乾净的囚服,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甚至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慵懒的笑意。
  与周围肃杀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没有像寻常死囚那样颓丧或恐惧,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著道路两旁的人群,目光平静,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狗官!奸臣!死有余辜!”
  有不明真相、或被煽动的百姓高声咒骂著,扔出烂菜叶。
  但更多的是,沉默。
  在这沉默的人群中,有一些特殊的面孔。
  在刑场一侧临时搭建的观刑台上,坐著被老朱特意『恩准』前来观刑的燕王府三兄弟、李景隆、郭英。
  朱高炽面无表情,手中的佛珠却几乎要被捻断。
  朱高煦双目赤红,拳头紧握,青筋暴起。
  朱高燧则低著头,肩膀微微耸动。
  李景隆和郭英,则神色复杂,看不出喜怒。
  不远处,朱允熥、朱明月、朱明玉姐弟三人,也在宫人的『护送』下前来为张飆『送行』。
  朱明月脸色苍白,紧紧抓著妹妹的手,不敢抬头。
  朱明玉则咬紧嘴唇,倔强地看著囚车方向,眼圈通红。
  朱允熥站得笔直,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內心的激盪。
  而在更外围的人群中,一些穿著低级官服、或普通百姓衣著的人,正拼命压抑著情绪。
  那是被老朱从詔狱里放出来、官復原职的沈浪、孙贵、李墨、武乃大,以及当初跟隨张飆审计、討薪的底层官吏们。
  他们看著囚车中那个曾经带领他们『疯』过、『闹』过、试图撕开『黑暗』的身影,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眼眶发热。
  更远处,还有一些穿著破旧军服、或带著家眷的老兵。
  他们曾经是『以资抵债』的受益者,此刻也都沉默地看著,浑浊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囚车缓缓驶过他们面前。
  张飆的目光扫过这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看到了沈浪等人通红的眼眶,看到了老兵们无声的泪水,看到了朱高燧抽动的肩膀,看到了朱明玉强忍的悲愤……
  他脸上的慵懒笑意微微一顿,隨即,却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甚至带著几分戏謔的笑容。
  他用带著枷锁的手,有些费力地指了指那些正在偷偷抹泪的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附近每个人的耳中,带著他標誌性的调侃语气:
  “喂!我说你们……”
  “哭什么哭?!”
  “我一个祸乱朝纲、誹谤圣学、十恶不赦的大奸臣,今天终於要伏法了!”
  “你们不该拍手称快,放鞭炮庆祝吗?!”
  “怎么还哭上了!?嗯?”
  他的语气轻鬆得仿佛在开玩笑,但那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极快的、无人能懂的柔和与释然。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击溃了许多人强忍的堤坝。
  “呜呜呜——!”
  哭声变得更凶了。
  【哎,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
  【明明是皆大欢喜的事,搞得我真像要死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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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