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在路上
  告別瓦拉娜后，亚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女僕已经提前放好了洗澡水，他走进浴室开始洗漱，两名女僕则在门外等候。
  “跟我说说镇上有什么新鲜事。”
  亚瑟的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来。
  由於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奔波，两位女僕的工作倒也算轻鬆。
  通常情况下，夏洛特会跟在亚瑟身边，负责记录、传话之类的事务；
  而诺拉则更多地留在家里处理后勤，同时也会在镇上收集各种消息。
  尤其是从凡卡那里获取信息，再匯报给亚瑟。
  “呢，大人，凡卡小姐说，新到的这批流民几乎什么都缺。”
  诺拉连忙回话，“他们目前对现状还算满意，不过其中有几个刺头，一直不安分，总想闹事。”
  亚瑟沉吟了片刻，问道：“那些刺头到底想要什么？”
  “还能是什么，无非是想不劳而获，躺著数钱罢了。”
  夏洛特接过话头，语气里带著几分不屑，“凡卡小姐说，要是他们再这样下去，还请大人把他们流放出去。”
  亚瑟琢磨了一会儿，说道：“告诉凡卡，把这些人送到黑夜弃民那里去。他们那边正好缺人手。”
  “我明白了，大人。”诺拉应道。
  亚瑟在心里轻轻嘆了口气。
  无论什么时候，总会有这种好吃懒做、想投机取巧的人。
  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去体验一下“更好的生活”。
  即便这可能会引起部分人的不满，可眼下形势所迫，即便推行仁政，也必须拿出一些强硬的手段。
  而这些处置方式，正是戈德温在信中给他提的建议。
  当天边还蒙著一层淡淡的灰雾时，荒野已然先一步甦醒了。
  风卷著细碎的草屑，掠过凯萨琳的鞋尖，空气中瀰漫著春泥的腥气。
  几株芦苇秆斜斜地戳在地上，顶端还凝著未化的露珠，像是缀了一串破碎的玻璃，在微光中泛著冷亮的光。
  保罗拎著一个水袋，从溪边缓步走来，脸上还带著几分未散的困意。
  他把水袋递给凯萨琳，语气恭敬地说道：“大姐头，照我们现在的速度，再有三天左右，就能抵达眺望堡了。”
  凯萨琳接过水袋喝了一口，隨即又吐了出来。
  “我真的討厌你们这么叫我。”
  保罗忍不住笑了笑：“可老乔他们一直都是这么称呼您的。”
  凯萨琳翻了个白眼：“老乔確实就爱给人乱取外號。
  “对了，把水烧开了再喝。
  “记住大人教过我们，野外的水里藏著很多病菌，喝了会让人生病，甚至丧命。”
  保罗点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我有个疑问。”
  “我早就知道你会问，你这一路憋到现在。”凯萨琳说，“你是想问那些孩子的事吧？
  “我救他们，只是出於良心。
  “我知道这算不上什么明智的决定。
  “可我实在没法眼睁睁看著他们沦为奴隶，沦为那些权贵的玩物。
  “你知道吗？他们中最小的还不到八岁。而且大多数都可能活不过成年。
  “我很清楚他们一旦成年了就去了价值。”
  “我不会对您的决定做任何评价。”保罗语气平静地说道，“亚瑟大人出发前就说过，“路上的事都交由您定夺，所以您的决定，我无权反对。”
  “是『无权反对”，还是『不敢反对”？”凯萨琳反问了一句，“既然你想跟我谈，那我们就得坦诚一些，不是吗？”
  保罗沉默了片刻，回道：“女士，我只是在权衡利弊而已。
  “我算不上一个感性的人，但也做不到像戈德温阁下那样冷酷，把所有人都当成可以利用的工具。
  “说实话，我敢打赌，要是亚瑟大人现在在场，他一定会支持您的做法。
  “他会说，这些孩子都很健康，只要好好引导，將来都能成为有用的人。
  “可问题是，我们现在真的有能力去引导他们吗？
  “眼下，他们就是我们的负担，一直在拖慢我们的行程。
  “让我们没法及时把买下土地的消息送到大人手上。”
  凯萨琳认真地听著，等他说完，才说道：“所以你才让瓦洛克派莱瑟兰先行一步，去给大人送信，对吗？”
  “没错。”保罗承认道，“但这样做其实很危险，对我们、对莱瑟兰都是如此。
  “我们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护卫，而莱瑟兰得独自上路，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遇到袭击。”
  “我—我当时確实没考虑这么多。”凯萨琳嘆了口气，“现在看来，我当初確实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任何决定都需要付出代价。
  “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再去討论对错，也没什么意义了。”
  保罗语气缓和了些，“我的存在，本就是弥补可能出现的错误。
  “更何况，我觉得您的决定也算不上错。
  “您只是做了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会做的事。”
  就在两人谈话间，天际线那片淡紫色的雾靄中，渐渐透出了一点橘红色的光。
  那光慢慢向四周漫开，把半边天空染成了暖融融的否色。
  它顺著碎石滩的沟壑，缓缓向下流淌。
  太阳越升越高，將荒野上的影子一点点往身后拉扯。
  没过多久，整个荒野便都浸在了温暖的晨光里。
  这时，孩子们也陆续醒了过来。
  他们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吵闹，像一群被精心驯养的兔子。
  几个年纪稍大些的孩子，已经主动起身，开始生火、烧水、准备早餐。
  其中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走到保罗身边，伸出小手，想要接过他手里的水袋。
  她鼓起勇气，声音微微发颤地问道：“老爷，您—您是要把我们送去哪里呀？”
  保罗轻轻抚了抚她的头，语气温和地回道：“你可以叫我先生。
  “我们要去一个很好的地方，到了那里，你们会在一位仁慈的大人身边，过上安稳的日子。”
  “那——？什么是安稳的日子呀，老·先生？”小女又担心地问道，“我们到了那里，还要服侍別的老爷们吗？”
  保罗愣了一下，皱了皱眉，认真地回道：“不，你们永远都不用再服侍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