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葡萄园
  对於葡萄种植园的进攻，称得上相当艰难。
  萨丽婭挑选了五人加入小队，可还未等他们抵达核心区域，队伍便已然折损了三人。
  其中一人被变异的葡萄藤拖拽进了种植园深处。
  另外两人则受到了命匣的影响，开始胡言乱语，甚至对身边的同伴发起了胡乱攻击。
  亚瑟不得用魔法安定心神，才让他们稍稍恢復了些神智。
  然后他们又不得不抽出一人，將这两名受影响者护送出去。
  如此一来，整个队伍最终就只剩下了亚瑟、德拉克斯、芙罗ls丽婭，以及另一名叫邓肯的士兵。
  隨看他们越来越靠近酒厂的中心，那些疯长的葡萄藤也变得愈发密集。
  亚瑟判断，这些可怕的植物，恐怕就是守护命匣的护卫。
  它们在亚瑟一行人刚一靠近时，便立刻发起了攻击。
  起初，进攻还只是试探性的，可当士兵们用武器斩断它们之后，其攻势瞬间变得猛烈起来。
  亚瑟有理由怀疑，这些葡萄藤与轻语之所的橡树一样，已经成为了拥有自我意识的生灵。
  更诡异的是，从被切断的藤蔓与枝权中流淌而出的，並非寻常的树液，而是一种带著腥臭味的血红液体。
  亚瑟看出身边同伴的异样。
  尤其是萨丽婭与邓肯，两人神经已紧绷到极致，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德拉克斯的状態相对好些，可神色也相当凝重，高强度的战斗，再加上周遭不断涌现的低语与幻觉，早已让他汗流瀆背。
  唯有芙罗拉的状態最为稳定。
  她一边高声念诵著森林之母的祈祷词，一边战斗著。
  不得不说，这些祈祷词確实起到了作用，正是靠著这份力量，他们才能坚持著走到这里。
  此刻，他们正待在酒厂的一个房间里。
  布满房间的藤蔓已被清理乾净，这里暂时成了安全地带。
  亚瑟能隱约感知到，命匣一一或者说，这些变异植物的核心一—就在不远处。
  它正以一种近乎討好的方式，诱惑著他们继续前进。
  年轻的牧师察觉到了端倪。
  这是个甜美的陷阱。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一旦他们踏入核心所在的位置，身边的人都会被蛊惑。
  这种预感如同某种神圣的启示般涌入他的大脑。
  又像是尖锐的蜂鸣声在耳边不断响起，当然，这一切也有可能只是命匣的蛊惑。
  它想让亚瑟放弃身边的护卫，独自一人前往它所在的地方。
  但无论真相是哪一种，亚瑟都必须儘快做出决定了。
  他亲眼见识过这些葡萄藤恢復的速度有多快。
  “把炽火胶给我。”亚瑟转向芙罗拉说道，“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
  他的话刚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立刻提出了反对。
  “听著，你们已经到极限了。”亚亚瑟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再继续往前走，只会落得和布兰德、贝克一样的下场。
  “届时，我根本无法顾及你们每一个人。”
  他很清楚，自己的话有些残忍，但都是事实。
  “我还能坚持。”芙罗拉立刻说道，“大人，让我和您一起去吧。”
  “不行，你得带著他们离开这里。”亚瑟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命令！”
  芙罗拉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满心都是爭辩的念头。
  可她终究无法违背圣徒的意愿。
  “我明白了。”她应道。
  要是隱形衣能派上用场，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可惜，这里的藤蔓如同真菌。
  哪怕是一不小心的轻微触碰，都足以引来它们的注意。
  亚瑟接过芙罗拉递来的炽火胶，小心收好后。
  他闭上双眼，再次感受了一下核心所在的位置。
  “离开这。放心，我不会死在这里的。”他向自己的部下说。
  说罢，他迈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藤蔓如活物般舒展著触手，朝他探来。
  亚瑟迅速判断了周遭环境，隨即朝著左侧的长廊奔去。
  那里的藤蔓比任何地方都要稀少。
  或者应当说，它们正在主动退去，像是特意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毫无疑问，这命匣在引导他前进。
  顺著这条被主动让出的通路，他最终抵达了地下存酒仓库。
  在他的眼前是一根粗壮异常的树根。
  粗得几乎需要三四人伸臂相环才能合围。
  它从地底破土而出，径直向上延伸，直至触碰到仓库的天板。
  而在树根的正中央，嵌著一只猩红的眼睛。
  “请不要伤害我。”一个轻柔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亚瑟顺著声音望去，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眼前晃动。
  “我没法答应。”他回应道。
  那道人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个身形娇小的女孩，身上穿著一条红色的长裙。
  “所以，你是打算杀死你亲手杀死你的孩子吗？”她问。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皱眉追问。
  “你忘记了吗？”女孩朝著亚瑟缓步走来。
  年轻的男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注视著她。
  “別害怕，我的主人。”女孩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下一秒，她便已经出现在了亚瑟的跟前，伸出手握住了他手中女神的权杖。
  “你不记得我了吗？当年，是你亲手將我种下的一一就是为了让这片土地上的人能够生存下去。”
  亚瑟沉思片刻，推测道：“你说的难道是圣徒约翰？
  “我確实听过他当年种植葡萄，拯救了当地人民的故事。”
  女孩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困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主人。
  “你终於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一年又一年，现在你终於回来了，我真的很高兴。”
  就在这时，那些藤蔓已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亚瑟的双脚。
  亚瑟掏出了炽火胶，將它捏在手上。
  女孩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你知道这些年我有多寂寞吗？我无时无刻都在想念你。”
  话音未落，藤蔓突然如同疯了一般，猛地卷上亚瑟的身体，將他高高举起，朝著树根中央的那只猩红眼晴送去。
  亚瑟警见了树根那些盘绕的根系之下堆积著的累累白骨。
  “现在，我们终於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主人。”女孩脸上掛著甜美的笑容，“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
  “你打算怎么做？”亚瑟冷声问道，“是打算把我和那些被你当成养分的人一样，彻底吸收掉吗？”
  “不不不，我只是邀请他们来和我一起玩要而已。”
  女孩摇了摇头，语气天真得可怕。
  此时，亚瑟离那只猩红的眼睛已经足够近了。
  近到能看清眼球上纵横交错的血丝。
  “让我拥抱你吧，主人！”女孩轻声呢喃。
  “不。”亚瑟果断拒绝，“恐怕你是认错人了！”
  说完，他鬆开了手，炽火胶落在了那只眼晴上。
  火焰瞬间燃起，沿看树干蔓延开来。
  女孩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厉声质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你要伤害我，你难道不爱我了吗？”
  她的面容在火焰中扭曲变形，原本缠住亚瑟的藤蔓也隨之鬆开。
  年轻的男爵落在地，却没有片刻停歇，立刻起身猛衝上前。
  火焰点燃了他的长袍，他咬牙握紧女神权杖，狠狠刺进了那只猩红的眼睛。
  他很知道仅凭一瓶炽火胶，根本无法彻底烧毁这根树根，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相信女神给予的启示。
  如果这真是圣徒约翰当年种下的孽果，那就由我来亲手了结它！
  亚瑟心想。
  火焰、尖啸、飞舞的藤蔓，甚至连亚瑟自己，全都静止了下来。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定格在了原地。
  亚瑟深吸了一口气，鼻腔中却没有了火焰的焦糊味，反而充盈著成熟葡萄的香甜气息。
  “你收到我的讯息了，信使。”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葡萄架后方传来，“过来，搭把手。”
  亚瑟呼出一口气，快步走到葡萄架后，接过老妇人递来的一篮葡萄。
  “这些要送到哪里去？”他问道。
  “这是给你的。”老妇人笑著说，“不过可別直接吃，这是用来酿酒的葡萄。跟我来。”
  亚瑟跟隨老妇人来到一间酿酒厂，那篮葡萄被放进了压榨器中。
  紧接著，所有的酿酒机器便开始运转起来。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一直想联繫你。”老妇人一边从机器里接了一杯酒，一边说，“可自从你进入清风谷之后，我与你的连接就变弱了许多。”
  亚瑟摆了摆手，谢绝了老妇人递来的酒。
  “我忘了你不怎么喝酒。”老妇人问道，“那茶怎么样？”
  亚瑟耸了耸肩，语气中带著一丝自嘲：“考虑到我此刻还在被火灼烧，一杯茶或许还真能帮我去去火。”
  他的话音刚落，一套茶具与一只装满水的水壶便蹦跳著来到他跟前，自动为他湖好了一杯热茶。
  “我能听出你话里的抱怨，信使。”老妇人说道。
  “我只是想要一个解释。”亚瑟端起茶杯，却没有喝，“你给了我启示。
  “而我遇到了一个称呼我为『主人”的小女孩。
  “我猜她应该是我前任的杰作？”
  老妇人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不慌不忙地晃动著手中的酒杯，看著杯中鲜红的葡萄酒在杯中打转。
  “你知道吗？在很久很久以前，远在你们人类诞生之前，葡萄这种古老的作物就已经被种植和酿造了。
  “那时候，无论是巨人、精灵，还是元素，都认为葡萄酒是我的血液。
  “他们坚信，饮用这种液体，能为他们带来神力。”
  “所以，这些说法是真的吗？”亚瑟问道。
  “当然不是。”老妇人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不过是些离谱的迷信罢了。
  “我们至少得讲最基本的科学，不是吗？
  “为什么你看起来很惊讶？”
  亚瑟沉吟片刻，回道：“从一位神明口中听到科学这个词，实在是有些超出我的预料。”
  “我存在於无数个位面之中，其中一些位面的景象，嗯～恐怕是你想像不到的。”
  老妇人解释道，“带上你的茶，酿酒需要些时间，我们也有很多事情要谈。
  “尤其是关於你心口那印记的事。”
  亚瑟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心口。
  他端稳茶杯，跟上了女神的脚步。
  “那道印记加强了你和异界之间的联繫，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才能联繫到你。”老妇人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可与此同时，它也在慢慢腐化你的身体与神智。
  “它会渐渐屏蔽你的感官，让你只能听到它的声音。”
  “黄衣之王。”亚瑟脱口而出。
  “看来你已经了解过你的敌人了，这很好。”老妇人讚许地点了点头，“它们来自异界，遥远的宇宙，是古老而又强大的存在。
  “它们曾经不止一次试图入侵这个世界，可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而命运的丝线，將你与它们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我无法看透这些丝线背后的奥秘，只有我们父亲留下的石板，才能解释这其中的因果关係。
  “可上一次有神企图查看石板，结果可不怎么样。”
  命运石板吗？亚瑟心想。
  他皱起眉头，问道：“也就是说，你没法帮我消除黄印？”
  “要有耐心，信使，我正在向你解释这一切。”
  “是我的错。”亚瑟立刻道歉，“我不该隨意打断一位女士的话。”
  “印记並非无法消除。”老妇人停下了脚步。
  再往前，是一片腐败枯萎的葡萄园。
  “但我不能直接动手，我们不被允许干涉凡间事务的。
  “所以，这事最终还是得靠你自己。
  “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消除印记的办法。”
  说著，老妇人將手中的酒杯倾斜，把杯中的葡萄酒尽数倒在了荒芜的土地上。
  那些原本发黑、龟裂的土地，在葡萄酒的滋润下焕发出了一丝生机。
  “没错，你遇到的那个孩子，確实与约翰有关。”老妇人继续说道，“他当初只是想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能活得更好。
  “他不会想到未来这个孩子会被腐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