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永乐五年徐皇后去世2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03 14:00      字数:2970
  应天燕王府,朱漆大门刚缓缓合拢,隔绝了街市喧囂。
  燕王朱棣携王妃徐氏从宫中归府,车马劳顿的尘土尚未掸尽。暮色初临,王府二门內的青石板泛著幽冷的光。
  骤然!
  九天之上的天幕毫无徵兆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將那熟悉的、带著悲愴韵律的旁白之音,狠狠砸进燕王府的寧静:
  “永乐五年,七月初四。仁孝慈懿诚明庄献配天齐圣文皇后徐氏崩!帝大慟,輟朝百日,亲制《大斋录》以寄哀思,素服御西角门理事逾年……”
  “轰——!”
  这声音如同万钧重锤,狠狠砸在刚刚踏上台阶的朱棣心口!
  他脸上的疲惫瞬间冻结,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净净!身体猛地一晃,眼前天旋地转,脚下如同踩了,腿一软就要朝著冰冷的石板栽下去!
  “王爷!”侍立一旁的亲卫统领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抢上前,用尽全力架住了朱棣陡然瘫软的身体。入手处,只觉得燕王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重逾千斤!
  朱棣死死抓住侍卫的胳膊,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艰难地抬起头,充血的眼睛死死钉在天幕上——那里,正映出一片素白的宫苑,一口巨大的、沉重的梓宫,还有一个身著明黄龙袍、身形却佝僂得如同风中残烛的男子背影,正伏在棺槨上,肩膀剧烈耸动,发出无声却撕心裂肺的悲慟!
  那背影……分明是未来的自己!永乐皇帝!
  朱棣的剧变如同信號。
  “哇——!!!”
  一声更加嘹亮、充满童稚惊恐的嚎哭,猛地从旁边炸响!是小胖子朱高炽!
  他原本正牵著母亲徐王妃的衣角,好奇地仰头看天幕。
  此刻,他小小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了天幕上那个跪在灵柩前、哭得昏天黑地的身影——那是一个同样肥胖,却已长成青年模样,眉眼酷似自己,却比自己大了几圈不止,足有三百斤的“朱高炽”!
  未来的自己,那么胖!那么悲伤!巨大的陌生感和恐惧感瞬间攫住了他幼小的心灵,他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怀里才两个多月、尚在襁褓中的朱高煦,本就因天幕光芒和骤然紧张的气氛而不安地扭动,此刻被哥哥这惊天动地的哭声一嚇,小嘴一瘪,也“哇”地一声加入了这场悲鸣!
  徐王妃被这突如其来的双重打击弄得心神俱裂!
  她一手下意识地紧紧搂住怀中哭闹的幼子,另一只手想去安抚身边嚎啕的长子,目光却无法从丈夫那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身影上移开。
  巨大的、对未来厄运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將她淹没。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哽咽,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燕王府二门內,顷刻间乱作一团!男人的绝望低吼,女人的悲泣,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嚎,混杂在一起,在这暮色四合的王邸中迴荡,悽惶得令人窒息。
  朱棣在侍卫的搀扶下,勉强站稳。天幕上那伏棺痛哭的“永乐皇帝”身影,与眼前妻儿的悲声,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反覆穿刺著他的心臟。一个更冰冷、更绝望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让他浑身如坠冰窟!
  “难道……难道我未来坐上那把椅子……就意味著要变得和父皇一样吗?”他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嘶哑破碎。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后,孝慈高皇后马氏。天幕曾揭示,母后也是……早逝!在父皇之前整整十六年!父皇虽贵为天子,却终究成了孤家寡人!
  天幕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縈绕,歷数著徐皇后崩逝后,永乐帝性情如何变得暴戾多疑,朝局如何因立储风波而动盪不安……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那个失去挚爱的男人!
  “王妃……王妃……”朱棣猛地转头,看向身边梨带雨、强忍著悲痛安抚孩子的妻子,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恐惧,“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靖难!若非当年在北平……”他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了那个冰封雪裹、喊杀震天的冬天!
  天幕画面应念切换!插入一段惊心动魄的闪回:
  北平保卫战!永乐元年的寒冬!大雪纷飞,天地肃杀。李景隆五十万大军將北平城围得水泄不通!燕王朱棣正率精锐在外奔袭大寧,城內空虚,危如累卵!
  镜头聚焦德胜门!城门楼在燃烧,滚木礌石砸下,箭矢如雨!守军浴血奋战,死伤枕藉!而在那一片混乱与血腥的城头,一个纤弱却无比坚定的身影赫然挺立——正是燕王妃徐氏!
  她未著甲冑,只裹著一件厚实的深色袍,髮髻已被风雪和汗水打乱,几缕乌髮贴在苍白却毫无惧色的脸颊上。她亲自为伤兵裹伤,指挥著王府亲卫和城中健妇搬运滚石热油,將一碗碗滚烫的薑汤递到冻僵的士兵手中!
  寒风如刀,捲起她单薄的衣袍,冰霜凝结在她长长的睫毛和鬢角。她的嘴唇冻得发紫,呵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晶,但那双眼睛,却燃烧著不屈的火焰,如同寒夜里的明灯,照亮了绝望的守军!
  “是了!是了!”朱棣看著天幕上妻子在冰天雪地中操劳的身影,心如刀绞,“就是那时!那彻骨的寒气!那日夜悬心的煎熬!定是落下了病根!才……才……”后面的话,他已不敢想下去。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悔恨攫住了他!如果……如果当初在应天,他选择束手就擒呢?
  他痛苦地闭上眼。湘王朱柏自焚的惨烈画面、天幕上那些被削藩囚禁的兄弟们的结局,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束手就擒?死路一条!而且会死得更快,更屈辱!反抗,是九死一生;不反抗,十死无生!这根本就是个无解的死局!
  “命!这就是命啊!!!”一股积压了太久、混杂著恐惧、愤怒、绝望和撕心裂肺的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终於衝垮了这位未来永乐大帝的所有偽装与坚强!
  他猛地挣脱侍卫的搀扶,像个迷途无助的孩子,对著冰冷的天幕,对著这残酷的未来,放声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悲愴欲绝,震动了整个燕王府!
  千里之外,武昌城头。
  暮色苍茫,江风凛冽。徐允恭与李景隆一人一身青布道袍,凭栏而立,身旁的石墩上,静静放著一柄素雅的拂尘。
  当“仁孝慈懿诚明庄献配天齐圣文皇后徐氏崩”的字样和那素白宫苑的画面出现时,徐允恭脸上的超然瞬间凝固!
  他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扶住了冰冷的城墙垛口才勉强站稳。瞳孔急剧收缩,死死盯著天幕上那口沉重的梓宫,仿佛要穿透时空,看清里面躺著的……是不是他记忆中那个温婉又刚强的长姐!
  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铁钳,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臟!他未来的结局,天幕早已揭示——被圈禁至死。
  他本以为,自己会在那座萧索的庄园里,默默度过余生,至少……至少姐姐贵为皇后,母仪天下,能得善终,能庇护徐家……
  可眼前这景象,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永乐五年!姐姐才四十六岁!竟然……竟然就崩逝了?!
  “阿姐……”徐辉祖喉头滚动,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
  他猛地想起,姐姐崩逝之时,自己恐怕还在那座名为“家”的囚牢里,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而弟弟增寿,更是早已身首异处!
  那诺大的徐家,未来永乐五年之时,岂不就只剩下……小妹和年迈的母亲(谢夫人)了?孤零零的,在这波譎云诡的朝堂之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血脉相连的责任感与恐慌,如同炽热的岩浆,瞬间衝垮了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寻求出世解脱的心防!那看破红尘的淡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对亲人命运的揪心与牵掛!
  “不!不去了!”徐辉祖猛地直起身,眼中那点出世的清冷彻底被尘世的焦灼取代。
  他一把抓起石墩上那柄象徵著遁入空门的拂尘,看也不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著城墙外翻滚的、深不见底的长江掷去!
  素白的拂尘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瞬间被奔腾的浊浪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城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如同受伤的孤狼,死死钉在天幕上那片刺眼的素白之上,对著虚空,对著逝去的未来,发出一声低吼:
  “阿姐!辉祖……不出家了!”那声音,带著沙哑的哭腔和不容置疑的决绝,被呼啸的江风卷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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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別说明:谢夫人死於洪武二十年(1387年),而徐辉祖死於永乐五年七月,徐皇后八月去世与徐辉祖死过於悲痛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