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永乐五年徐皇后去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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佚名 更新:2025-11-03 14:00 字数:3291
洪武十三年的中秋月华尚在宫檐流淌,天幕却將一片刺目的素白,粗暴地泼洒在奉天殿內外!
画面不再是金戈铁马或海疆万里,而是大明帝国最核心的宫闈——坤寧宫。
然而此刻,这里没有母仪天下的雍容,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哀慟。宫门內外,素幡垂落,白烛高燃,宫人內侍皆縞素,垂首肃立,悲泣之声压抑地瀰漫在空气中。
镜头猛地推向內殿。凤榻之上,静静躺著一位面容苍白却依旧端庄的女子。虽无华服珠翠,只著素色中衣,但那眉宇间的坚毅与曾经母仪天下的气度,仍依稀可辨——正是徐皇后(徐妙云)。她双目紧闭,气息全无,仿佛只是沉睡,却再也唤不醒。
“母后——!!!”
一声撕心裂肺的悲號炸响!三个高大的身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凤榻前冰冷的地砖上!
为首的正是太子朱高炽,他本就肥胖的身躯此刻因巨大的悲痛而剧烈颤抖,如同被狂风摧折的山峦,脸上的肥肉因哭泣而扭曲,涕泪横流,几乎喘不过气。
他身旁的汉王朱高煦,这位以勇武刚烈著称的皇子,此刻也像被抽掉了脊樑,紧握的双拳砸著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虎目含泪,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最小的赵王朱高燧,更是伏在母亲榻边,哭得浑身抽搐,不能自已。三兄弟的悲声匯聚成一股绝望的洪流,衝击著天幕下每一个人的心神。
旁白音带著沉痛的嘆息响起:“永乐五年七月乙卯,皇后徐氏崩,年四十六。”
这噩耗,如同两道无形的霹雳,同时狠狠劈向应天城的两处!
魏国公府,內院。
谢夫人(徐达夫人,燕王妃徐妙云、徐辉祖、徐增寿生母)正独自倚在锦榻上,心神不寧地看著天幕。
自从天幕揭露幼子徐增寿被建文斩杀、长子徐辉祖被圈禁的未来,她便如惊弓之鸟,深居简出,避开一切可能面圣的场合(此前因其生父谢再兴叛变投张士诚的阴影始终如芒在背,所以大明开国以来,她始终是身居简出)。
此刻,她眼睁睁看著自己最引以为傲、最是心疼的长女妙云,那毫无生气的面容在天幕上放大……那凤榻上冰冷的身体,仿佛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和魂魄。
“妙云……我的儿啊……”一声短促、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悲鸣从她唇间溢出,眼前骤然一黑,手中紧握的帕子无声滑落。她身体一软,如同断线的木偶,悄无声息地晕厥在锦榻之上,脸色灰败如纸。
奉天殿內。
徐达正侍立在勛贵班列之首,强打精神......当徐皇后崩逝的画面和旁白那“年四十六”的字句清晰传来时,这位一生征战、见惯生死的开国第一功臣,身躯猛地一晃!如同被万钧重锤当胸击中!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从他喉间挤出。他脚下那坚实如磐的下盘竟第一次显出了不稳,踉蹌半步,沉重的战靴重重踏在光洁的金砖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青筋暴起,那双曾洞穿千军万马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痛楚和茫然!
女儿……他视若珍宝的长女,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竟然……只活了四十六岁?
比天幕透露的、他这老父的寿数还短?!巨大的打击让这铁打的汉子也几乎支撑不住,若非强大的意志力硬撑,只怕也要当场倒下。殿內瞬间死寂,所有目光都骇然地聚焦在这突然失態的老帅身上。
天幕並未因徐家的悲慟而停滯,旁白音转为一种深沉而略带唏嘘的敘述:
“徐皇后崩逝,於永乐皇帝朱棣而言,非止中宫之失,实乃半身摧折!二人结髮於微末,共歷北平九死一生之困局。靖难烽火中,徐皇后亲率弱兵,死守危城,拒李景隆五十万大军於城外,为燕王保住最后根基!此等患难与共、生死相托之情,非寻常帝后可及。”
画面配合著旁白,闪现过北平城头,徐皇后身著戎装、指挥若定的坚毅侧影;闪现过朱棣在应天奉天殿前,於万眾瞩目之下,竟不顾帝王威仪,亲手將皇后册宝授予徐氏手中的特殊场景(远超常规礼仪)!那份郑重与情深,透过天幕,清晰可感。
“故徐皇后崩后,永乐皇帝悲痛逾恆,輟视朝百日,素服御西角门一年。更下詔命,徐皇后丧礼,一应规制,皆超常典,务极哀荣。”
画面是浩大肃穆的出殯仪仗,朱棣孤独地站在高台之上,玄衣素服,身影在秋风中显得异常萧索。旁白话锋一转,带著洞悉歷史的苍凉:
“然此痛彻心扉,亦使永乐性情渐变。史载,自徐皇后崩,永乐皇帝余生十七载,深宫寂寥,再未立后,亦无新纳妃记载(註:虽有妃嬪,但未再立后且感情疏淡)。其一生三子四女,皆为徐皇后所出。帝后情深至此,亦成孤绝之始。此情此景,与太祖高皇帝洪武十五年马皇后崩逝后,性情陡变,大行诛戮之往事,何其相似乃尔!”
“嘶……”
这最后一句类比,如同数九寒天里最凛冽的冰风,瞬间刮过奉天殿內外所有勛贵的心头!
李文忠、冯胜、傅友德……乃至刚刚因“沐”字旗惊魂未定的沐英,无不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马皇后崩於洪武十五年,那是所有老臣心头一道最深的疤!自那之后,仁慈宽厚的洪武皇帝仿佛换了一个人,屠刀高举,牵连无数!直至后来的蓝玉案……那血色的十年,是悬在他们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难道……未来的永乐朝,也要因为徐皇后的早逝,重蹈这“帝失贤后,君心孤戾,屠刀再起”的覆辙?!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勛贵们刚刚因天幕展示海权而升起的一丝豪情。
暖阁內,朱元璋紧紧握著马皇后的手。这位铁血的开国之君,此刻看著天幕上儿子朱棣那萧索孤绝的背影,看著那与爱妻生死永隔的淒凉,再联想到旁白將自己与老四的遭遇相提並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宿命感猛地攫住了他。
他用力攥著马皇后温软的手,仿佛想抓住什么,浑浊的眼中竟罕见地泛起一丝水光,声音沙哑低沉,带著从未有过的脆弱和迷茫:
“妹子……你说,莫非咱坐的这龙椅……这至高的位置,天生带著诅咒?定要吸尽坐在旁边、至亲至爱之人的骨血为祭,才能坐得稳当?!”
他像是在问马皇后,又像是在质问那无形的命运,“早知道要付这般代价……”
老朱的声音哽咽了,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他比谁都清楚,即便早知如此,他朱元璋也绝不会捨弃这染血的龙椅!这是他用命搏来的江山!
这股悲愴来得快,去得也快。帝王的理性瞬间压倒了那一闪而逝的软弱。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殿內刚刚被內侍用参汤救醒、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强撑著站立的徐达。
朱元璋的眼神变得复杂难辨,有几分刻意流露的沉痛,但更深处,却涌动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尘埃落定般的轻鬆——徐皇后一去,徐家外戚坐大、影响皇权的最后一点隱忧,彻底烟消云散了!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带著明显迁怒和推諉、却偏偏显得语重心长的口吻,对著徐达(实则让所有人都听见)沉声道:
“天德(徐达字)啊,节哀!徐家大姑娘……福薄啊!”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带上强烈的责备,“可恨老四!迁都之事,拖拖拉拉!若他早些听咱……咳,早些决断,离开应天这阴湿之地,速速迁往北京那乾爽龙兴之地,徐丫头的身子骨,说不定就能养好了!何至於……何至於此啊!”
这番话,將徐皇后早逝的“责任”,巧妙地推到了朱棣迁都迟缓上,既安抚(或者说堵住)了悲慟的徐达,更在无形中再次强调了他对迁都北京的“先见之明”和朱棣的“过失”。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与此同时,天幕画面再转,聚焦於朝堂。
“然徐皇后崩逝,影响远不止於帝心。”旁白音变得冷峻,“储位之爭,因国母这根定海神针的消失,暗流再涌!太子朱高炽虽在永乐前四年,以其仁厚、勤勉及理政之能,尤其在靖难后勤、迁都筹备等实务中表现卓异,已贏得文臣集团普遍支持。且隨著『靖难第一功臣』、太子最坚定拥护者之一、成国公朱能的英年早逝(永乐四年征安南途中病卒),汉王朱高煦在朝中的强力奥援折损大半……”
画面闪现朱高炽於文华殿伏案理政,身形疲惫却一丝不苟;闪现朱能灵柩归京,朱高炽抚棺痛哭,文臣们黯然神伤;再闪现汉王朱高煦,虽在武臣中仍有影响力,但眼神中已难掩焦躁与不甘。
“然,汉王倚仗『靖难武功』及帝之些许偏爱,仍未死心。徐皇后在世时,尚能以其威望与智慧,调和鼎鼐,约束诸子,平衡朝局。其一旦崩殂,太子朱高炽顿失最强大、亦是最亲近的屏障与支持。来自汉王及其余党的压力,骤然倍增!未来储位之稳固,阴云再聚。”
奉天殿內,朱元璋看著天幕上燕长孙朱高炽那肥胖身躯承受的巨大压力,眉头紧锁,再看向燕次子朱高煦那桀驁的眼神时,目光深处已是一片冰冷。
勛贵们则噤若寒蝉,从徐皇后之死引发的勛贵末日联想,又跳到了未来残酷的夺嫡之爭,只觉得这天幕每放一幕,他们脖子上的绳索,就仿佛又勒紧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