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登基前后:一门两国公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03 14:00      字数:2902
  九天之上的天幕,將洪武十三年的时空,拽入永乐新朝的权力交割场。
  画面不再有战场硝烟,而是深宫朱墙的森严与朝堂的暗流。
  镜头缓缓推近一处远离应天繁华、略显萧索的庄园。
  庭院深深,青苔爬上石阶。一个身著洗得发白的粗布直裰、身形依旧挺拔如松的中年男子,正负手立於廊下,目光沉静地投向庭院中几株疯长的野草——正是被圈禁的徐辉祖。
  他面容清癯,眉宇间锁著挥之不去的冷峻与疏离,仿佛一尊被遗忘在时光角落的石像。
  旁白音带著冰冷的陈述感响起:
  “燕王入主金陵,大索『奸党』,血雨腥风。然魏国公徐辉祖,乃新帝徐皇后之嫡亲胞弟,身份太过特殊。杀之,则显新帝刻薄寡恩,诛戮至亲,恐寒天下勛贵之心;用之,其刚直倔强,曾公然反对『靖难』,更阻燕军入城,芥蒂深重。权衡再三,永乐皇帝朱棣下旨:褫夺徐辉祖魏国公爵位,禁錮於京郊私邸,非詔不得出。”
  画面陡然切换,重修的奉天殿(殿名未变,但龙椅上已换了主人)。
  新登基的永乐皇帝朱棣,威仪赫赫,端坐於龙椅之上。
  他面色沉静无波,目光扫过阶下。一名身著崭新锦袍、面容尚显稚嫩却竭力维持著庄重的少年,正恭敬地跪伏在丹墀之下。
  少年眉眼间依稀可见徐增寿的影子,带著几分惶恐,更多的是茫然。
  朱棣的声音透过天幕传来,清晰而威严:“追念左都督徐增寿,忠贞体国,志同金石,不幸为奸佞所害,殉节殞身。其功昭昭,其情可悯。特封其次子徐景昌为定国公,世袭罔替,另开定国公府!”
  一卷明黄詔书由內侍郑重递至少年手中。少年徐景昌双手高举接过,深深叩首。殿內钟磬齐鸣,宣告著一个新贵国公的诞生。
  紧接著,画面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快。几载春秋在光影飞掠中流逝。
  庄园內的徐辉祖,鬢角悄然染上霜华,脊背却依旧挺直。他或在廊下读书,或在院中独步,身影在寂寥的庭院里显得愈发孤清。
  最终,画面定格在他伏案而眠的侧影上,一本翻开的书册滑落在地——他溘然长逝於这囚笼般的“家”中。
  灵堂素白,气氛压抑。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祭奠的队列前端——竟是身著常服的永乐皇帝朱棣!他凝视著徐辉祖的灵位,神色复杂难辨,有追忆,有惋惜,或许还有一丝释然?他並未停留太久,转身离去。
  旋即,又是一份詔书颁下,字字清晰:“魏国公徐达,开国元勛,功在社稷。其嗣孙徐钦,克承祖德,忠谨可嘉。著即恢復魏国公爵位,由徐钦承袭!”
  画面最终定格:两座並立的巍峨国公府邸。
  一座府邸,高悬著歷经沧桑、重新擦拭一新的“魏国公府”鎏金大匾;
  另一座府邸,崭新的“定国公府”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两座府门皆朱漆铜钉,石狮威严,无声地诉说著一个家族在帝国权力巔峰的独特荣宠与微妙平衡。
  旁白音总结道:“一门两国公,徐氏一门双星並耀,荣宠冠绝大明。”
  --
  奉天殿前的广场上,死寂只维持了一瞬。
  “嘶——!”宋国公冯胜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扭头看向身旁的永昌侯蓝玉,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佩服,激动得鬍子都在抖!他悄悄地在宽大袍袖的遮掩下,对著蓝玉,高高翘起了右手大拇指!
  这一下如同信號,周围一圈参与了那场“惊天赌局”的勛贵——潁国公傅友德、定远侯王弼、武定侯郭英等人,脸上表情精彩纷呈!有懊恼(押错注的),有肉疼(输了马匹的),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事实震撼后的嘆服!
  他们或明或暗,纷纷效仿冯胜,將钦佩(以及对贏家蓝玉)化作一个个隱蔽竖起的大拇指,投向那个抱著膀子、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努力憋著得意狂笑的蓝玉!
  “嘿嘿嘿……”蓝玉从牙缝里挤出压抑的笑声,肩膀耸动,用只有冯胜能听见的气音得意道,“看见没?老哥哥!五十匹河西骏马!贏定了!我就说嘛!朱老四精著呢!既要安抚这些老傢伙,又得给亲大舅哥留脸面!一门双国公,面子、里子、人情、法理,全占齐了!高!实在是高!”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五十匹膘肥体壮的骏马在自家马厩里嘶鸣。
  奉天殿內,气氛却截然不同。
  韩国公李善长、曹国公李文忠侍立御阶下,看著天幕上那两座並立的国公府,眼神复杂难明。既惊嘆於徐家这“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滔天富贵,更震撼於朱棣帝王心术的炉火纯青。
  魏国公徐达,这位戎马一生、功勋盖世的老帅,此刻却对著御座方向,深深地、郑重地叩下头去!白的头颅抵在冰冷的金砖上,久久未起。宽厚的肩膀微微颤抖著。
  旁人或许以为老帅是感念皇恩浩荡(朱棣最终还是给了徐辉祖一脉体面)。
  只有徐达自己心中翻涌著惊涛骇浪般的后怕与庆幸:“辉祖吾儿……你……你终於做对了一件事啊!”
  在徐达看来,未来长子徐辉祖那看似刚直倔强、与姐夫朱棣势同水火的举动,哪里是真的“不和”?
  分明是以这种自污自囚、近乎悲壮的方式,主动斩断了自己和外甥皇帝(无论朱高炽还是朱高煦)之间可能形成的“外戚强权”联繫!
  用自己暂时的屈辱,换取了徐氏一门的百年安稳!一门两国公?
  一个在魏国公府的徐钦(徐辉祖之子),年纪尚幼;
  一个在定国公府的徐景昌(徐增寿之子),同样乳臭未乾。
  两个小娃娃国公,在永乐朝那如狼似虎的勛贵和文官集团中,能掀起什么风浪?
  这分明是最好的结局!是徐辉祖用自己后半生的自由和尊严,为家族换来的、最坚实的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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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昌城头,猎猎江风鼓盪著徐允恭(徐辉祖)的袍袖。
  他负手而立,遥望著九天之上那决定他命运的天幕。
  当看到自己未来被禁錮庄园、鬱鬱而终,看到儿子徐钦最终承袭魏国公爵位,看到侄子徐景昌另立定国公府……
  他脸上紧绷的线条,竟缓缓地、彻底地鬆弛了下来。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轰然落地。
  一抹释然,甚至带著点轻鬆的笑意,悄然爬上他的嘴角。
  “呵……姐夫……”他对著虚空,对著天幕上那个君临天下的身影,低声自语,仿佛在念一句早已写好的台词,“这齣『忠臣不事二主』的戏……臣,演完了。徐家的路……也铺平了。”
  他转过身,看向身旁同样望著天幕、脸色变幻不定的李景隆,语气竟带著一丝难得的调侃:“九江(李景隆字),如何?这修道寻仙的念头,是不是更足了?应天那摊浑水,不去蹚也罢。找个清净山头,拜拜三丰祖师,求个逍遥自在,岂不美哉?”
  政治前途?他徐辉祖的未来,天幕早已写定——一个被圈禁的“忠臣”,一个为家族牺牲的“符號”。他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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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应天奉天殿內,朱元璋背对著巨大的天幕光影,面朝窗外的宫闕重重。
  当那“一门两国公”的画面最终定格,老皇帝紧绷的脊背,几不可察地鬆弛了一丝。他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积压在胸中许久的浊气。那气息悠长,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外戚干政?
  看著天幕上那两个並立却註定幼弱的国公府,朱元璋心中最后一点隱忧,终於烟消云散。
  自己的老四(朱棣),手段够狠,心也够细!既全了亲情和功臣体面,又彻底杜绝了后患。
  高炽也好,高煦也罢,无论哪个孙子上位,都不用担心母族徐家尾大不掉。至於再往后的子孙……老朱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疲惫与无力。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管得了洪武,管得了建文吗?”他自嘲地低语了一句,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连自己亲手培养的继承人允炆都落得那般下场,这煌煌大明,这朱家的江山,在他看不见的未来洪流中,终究会驶向何方?
  他朱元璋,这个开国之君,此刻能做的,竟也只是看著天幕,发出一声无人听见的、苍凉的嘆息。
  天幕的光芒映照著老皇帝孤峭的背影,也映照著那两顶象徵著无上荣宠却也暗藏制衡的国公冠冕。
  洪武十三年的风,吹过紫禁城的琉璃瓦,带著一丝歷史的尘埃与宿命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