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功过赏罚:洪武三十五年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03 14:00      字数:2792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溧水县学。
  明亮的学堂內,一群年轻的学员正围著天幕爭论得面红耳赤。未来的齐泰——此时还叫齐德,正是其中最为激动的一个。
  “诸位同窗!” 齐德脸色因激辩而涨红,声音洪亮,手指用力地指向天幕上朱棣哭嚎的画面,“看到了吗?这就是削藩不力的恶果!燕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建文皇帝削藩,大方向何错之有?错就错在优柔寡断,妇人之仁!错在那道愚蠢至极的圣旨——『勿使朕负杀叔之名』!”
  他环视四周,眼神锐利,带著少年人特有的锋芒和自信:“正是这道圣旨,捆住了前线將士的手脚!让李景隆在郑村坝、在白沟河,让盛庸、平安在东昌、在夹河,多少次有机会將燕逆一举格杀,却因顾忌『杀叔』之名而功亏一簣!否则,燕逆早死十次有余了!岂容他今日在此惺惺作態,顛倒乾坤?”
  周围的监生们有的点头赞同,有的皱眉沉思,也有小声嘀咕:“可……可燕王毕竟是亲叔叔……”
  “亲叔叔?” 齐德冷笑一声,斩钉截铁,“当其举兵反叛,剑指帝闕之时,便已是国贼!当此国贼,何论亲疏!削藩无错!错在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错在未能以雷霆手段,犁庭扫穴!”
  他慷慨激昂,全然不知天幕上那个即將被“犁庭扫穴”的“罪魁祸首”之一“齐泰”,正是他未来的名字。
  更不知道,他那个被朱元璋亲自所改的齐泰这个名字,在这个时空再也不会出现了,当然他的家人们也不会如歷史那样悲惨的下场了。
  --
  天幕將洪武十三年的时空,粗暴地拽入了建文四年应天城破之后的权力漩涡中心。
  画面不再是硝烟与鲜血,而转向了庄严肃穆却又暗流汹涌的庙堂。
  燕王朱棣,已脱去染血的战甲,换上了一身亲王常服,但眉宇间的杀伐之气未消,正急切地与几位身著翰林官袍的文臣商议著什么。
  为首的一位年轻翰林(天幕標註:杨子荣,后改名为杨荣)躬身进言,声音虽轻,却通过天幕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殿下欲承大宝,名分当先。是即刻御极,抑或先謁孝陵,告慰太祖在天之灵,陈说靖难不得已之苦衷?”
  朱棣闻言,脸上的急切之色瞬间凝固,隨即化为一种“醍醐灌顶”的恍然与“沉痛”。他猛地一拍额头:“若非先生提醒,孤几误大事!”
  那神情转换之快,让天幕下的看客们嘴角又是一阵抽搐。
  紧接著,画面切换至钟山孝陵。苍松翠柏间,朱棣一身素服,跪倒在朱元璋巨大的神功圣德碑前,声泪俱下,言辞恳切,痛陈朝中奸佞如何蒙蔽圣听、离间骨肉,自己如何被逼无奈,起兵只为“清君侧”、“保社稷”,绝非覬覦大位。其情其景,闻者“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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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天幕的旁白之音,带著一种冰冷的、洞穿一切的平静,揭示了这虔诚祭拜背后的另一番操作:
  “謁陵毕,燕王復至懿文太子陵寢(即朱標墓)。建文四年,允炆曾尊其父朱標为明兴宗,祔享太庙。燕王至,命撤『明兴宗』牌位,復称『懿文太子』,移出太庙正殿。”
  画面中,象徵著朱標帝號的“明兴宗”金漆牌位,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內侍从庄严肃穆的太庙正殿中恭敬取下,换上了原先的“懿文太子”之位。这一举动,无声地抹杀了朱標短暂的“皇帝”身份,將其重新定位回“太子”。
  旁白继续,拋出了那颗最震撼的炸弹:
  “同时,燕王颁令:革除建文年號。建文元年、二年、三年、四年,自此不復存在。改称——洪武三十二年、三十三年、三十四年、三十五年。”
  天幕上,清晰地映出几份新旧交替的文书。
  旧文书上朱红的“建文四年”印记被粗暴地划掉,旁边赫然批註著刺目的“洪武三十五年”!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地將歷史长河中“建文”这四年时光挖去,粗暴地缝合在“洪武”的年號之后。
  似乎这么一改,那个坐在龙椅上四年的侄儿朱允炆,连同他的王朝,就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
  而他朱棣的皇位,是直接从父亲朱元璋手里“继承”下来的!
  奉天殿前广场,死寂。
  绝对的死寂。
  勛贵、文臣、武將……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张著嘴,瞪著眼,直勾勾地盯著天幕上那“洪武三十五年”几个大字。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声都微弱下去。
  “嘶……”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紧接著,如同冷水滴入滚油,整个广场“轰”地一声炸开了锅!
  “这……这……” 一个老翰林指著天幕,手指哆嗦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带著无尽荒谬感的嘆息,“指鹿为马……莫过於此!莫过於此啊!”
  “高!实在是高!” 永昌侯蓝玉抱著膀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近乎惊悚的佩服,对著冯胜低声说道,“抹得乾乾净净!连根毛都不剩!这他娘的比直接抢龙椅还狠!以后史书上怎么写?洪武爷直接传位给老四?建文是谁?不认识!”
  宋国公冯胜也是嘴角抽搐,浑浊的老眼里精光爆闪:“抹掉四年!凭空接上洪武……这心思,这手段……嘖嘖,燕王殿下,真乃『大才』!” 他把“大才”二字咬得极重,充满了讽刺。
  文官堆里更是议论纷纷,有摇头嘆息世风日下、礼崩乐坏的,有瞠目结舌觉得匪夷所思的,更有少数心思活络的,已经在暗自琢磨这种“神操作”背后蕴含的“政治智慧”了。
  奉天殿內,气氛同样诡异。
  龙椅之上,朱元璋看著天幕上儿子那一系列“神操作”,尤其是看到“洪武三十五年”那几个字时,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先是愕然,隨即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动。他猛地一拍御案!
  “砰!”
  巨大的声响让侍立的太子朱標、韩国公李善长、魏国公徐达、曹国公李文忠等人心头都是一跳。
  只见老皇帝身体前倾,指著天幕上正在孝陵前“痛哭流涕”的朱棣,声音洪亮,带著一种气极反笑、恨铁不成钢却又夹杂著一丝荒诞欣赏的复杂情绪,破口骂道:
  “好你个老四!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抹年號?改歷史?拜咱的坟头哭两声就算咱传位给你了?你咋不乾脆对天下人说,是你老子我朱元璋半夜从孝陵里自个儿爬出来,亲手把龙袍披你身上,亲口告诉你:『老四啊,这位置归你了!』 啊?!那多省事!多痛快!连演戏都省了!”
  老朱这石破天惊、极度“形象生动”的毒舌吐槽,如同一个无形的笑穴开关!
  “噗……咳咳咳!” 侍立在他身侧的太子朱標第一个没绷住,猛地低头,用袖子死死捂住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憋得满脸通红,眼泪都快出来了。
  “嗬……嗬……” 旁边的韩国公李善长,这位老成持重的开国文臣之首,此刻也是老脸涨红,白的鬍子一翘一翘,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老旧风箱漏气般的怪异声响,他拼命地想要维持严肃,结果反而显得更加滑稽。
  魏国公徐达,这位一向以沉稳如山著称的大將军,此刻也是嘴角疯狂上扬,又被他用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压住,导致脸上的肌肉呈现出一种极其古怪的扭曲状態,只能死死盯著自己脚下的金砖,仿佛要在上面看出来。
  曹国公李文忠更是乾脆微微侧过身,用宽大的朝服袖子半遮住脸,但那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偶尔泄露出的、如同打嗝般的短促气音,彻底暴露了他內心的爆笑狂潮。
  整个奉天殿內,瀰漫著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皇帝在拍案怒骂(笑骂?),太子和几位顶级勛贵大臣想笑不敢笑,憋得浑身发抖,面容扭曲,空气中充满了快要绷断的弦和即將决堤的狂笑。
  龙涎香的淡雅气息,似乎都被这无形的欢乐(?)与荒诞给冲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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