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荣后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人迷恋至此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06 08:52      字数:2413
  “人心易变,权势蚀骨。先不谈將来,只说眼下,变的是谁的心,蚀的又是谁的骨?”
  “你……说得清吗?”
  “宴统领,究竟是谁……先变了初心?”
  “改为廷杖三十,不必去衣,下去领罚吧。”
  元和帝摆了摆手,目光转向別处,不再看宴大统领。
  宴大统领深深叩首:“臣领旨。回府之后,定当静思己过,谨遵陛下教诲。然臣之初心未变,忠心亦从未动摇。”
  “恳请陛下好生思量臣之所言,保重龙体,为大乾计,以江山社稷为重。”
  “臣告退。”
  元和帝眸色一沉,厉声道:“滚出去!”
  宴大统领缓缓起身,朝殿外走去。
  背影决绝,竟带出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仿佛这一去,便再不回头。华宜殿中,光影晦暗,一时间竟將御座上的元和帝、立在一旁的荣妄与李德安,衬得如同昏君、佞臣、奸宦一般。
  荣妄向来不是个会內耗的人,更不会因他人之过而自揽缘由。今日这事,任谁说破了天,那也是宴大统领的不是。
  至於宴统领后来所提的荣家之罪……那也不是眼下靠自省內耗就能想明白、得出结果的事。
  元和帝心底的怒火,被宴统领那副毫无悔意、口口声声“初心未改”的模样彻底点燃,一路窜起。他猛地抓起手边的奏疏,狠狠摔在地上。
  他给过宴统领多少次机会!
  宴统领呢!
  口口声声说忠心耿耿,可字字句句,又何异於指著他骂一声昏君!
  这些年来,明熙的名声或许不堪狼藉,言语或许尖酸刻薄,落得个人嫌鬼厌不假。可细细追究起来,根本没有真正做过什么以下犯上、不敬不忠之事。
  荣老夫人也在他能够彻底处理朝政、掌控群臣之后,毫不犹豫地退出朝堂,交还权柄,从未干涉过他的任何决策。她深居荣国公府,鲜少与旧交往来,比朝中绝大多数官员更懂得进退之道。
  若他有所需,荣国公府也在倾尽全力的助他。
  他有眼会看,有心能感。他厚待荣家、善待荣家,绝不只是因为先帝的临终嘱託,亦非仅出於对母后的追思与怀念。
  他不是愚孝之人。
  他如此行事,是观其行、感其诚。只因荣家,值得。
  “陛下息怒。”荣妄垂首恭声。
  元和帝袍袖下的手攥紧又鬆开,终究不忍將怒火倾泻在荣妄身上。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朕怎能不气?”
  “他是朕的伴读,朕一向信他重他,处处顾全他的体面。可他竟在宫门外口出狂言,羞辱朕的姨母,更居心叵测地算计於你!如今还敢在朕面前说出那些离间之语,偏要披著一副『忠心耿耿、为国为民』的外衣……”
  “他怎的变成了如此模样。”
  末了,元和帝语气稍缓,看向荣妄,温声安抚道:“明熙,荣国公府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朕……从未生疑。”
  荣妄躬身一礼,正色道:“陛下,荣家绝无二心。若日后臣之子孙生出不敬之念,臣定当亲手清理门户,再向陛下请罪。”
  元和帝的宽慰是恩典,而荣妄的保证是本分。小事上,他或可恃宠而骄、恣意张扬;但大事当前,他必须字字斟酌,立场分明。
  这其中的分寸,荣妄分的很清楚,拿捏得极准,也时时刻刻提醒著自己不逾矩。
  毕竟,他是真的从未想过要与元和帝的皇子公主爭夺那个位置,更无意將荣国公府再度推向那烈火烹油般的权势之巔。
  元和帝凝视荣妄良久,终是又嘆了一声。
  他心知,宴统领那句恨不得眼睁睁看著荣国公府倾覆的言语,终究在荣妄心中落下了痕跡。
  “明熙,若宴统领禁足期间仍不知悔改,朕自会处置,也必会给老夫人与荣国公府一个交代。”
  荣妄:“一切由陛下做主。”
  棍棒击打在皮肉上的闷响,隨风隱隱约约盪入殿中。
  元和帝强压下心绪,嘴角勉强牵起一丝笑意,转而温声道:“明熙,还是叫朕表叔父吧。”
  “平日朕三催四请你才肯进宫,今日不请自来,可是有事要同朕说?”
  荣妄也未再纠缠前事,只顺著话音笑道:“是想来陪表叔父用顿早膳。若能顺便吹吹碗边风,自然就更好不过了。”
  听著荣妄討巧卖乖的话,元和帝嘴角笑意真切了几分。他眉梢一挑,一本正经问道:“碗边风?”
  “朕只听过枕边风,倒真是头一回听说『碗边风』。”
  “不过,既然是明熙开口,朕自然应允。”
  话音落下,元和帝扬声唤道:“李顺全,吩咐下去,再备一份早膳,朕今日要与明熙同食。”
  守在廊檐下的李顺全:“奴才这就去。”
  ……
  殿外空庭之下。
  李德安摇头轻嘆:“宴统领……这又是何苦。”
  宴统领疼得冷汗涔涔,鲜血早已浸透袍服,却仍喘著气断断续续道:“为人臣者……我无愧,亦无悔。”
  “李总管,不必再多言。”
  “方才殿中情急,甩开你……是我不对。”
  李德安唇齿微动,终是欲言又止。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宴统领竟会成为刺向荣国公府最尖锐最锋利的那一把刀。
  多年前,宴大统领担任陛下伴读时,元初帝与荣老夫人准备器物用度,总会多备一份。陛下有的,宴统领也绝不会少。
  后来,宴大统领初入禁军,因年少资浅难以服眾,荣国公府亦曾多次出手相助。
  宴大统领方才在殿中那番话,说得好听叫大义灭亲,说得难听便是忘本负义、恩將仇报!
  他听著,实在有些心凉。
  “咱家只是个老官宦,当不起宴大统领的一句不是。”李德安后退半步,语气疏淡,只余公事公办地应了一句。
  宴统领闻声抬眼望来:“李总管……难道连你也不理解我?”
  李德安:“烦请宴大统领慎言慎行。”
  他理解?
  他要如何理解?
  他乾爹的命,是荣后当年保下来的。
  乾爹总说:生如螻蚁,当立鸿鵠之志;命薄如纸,应有不屈之心。
  可他既无鸿鵠之志,亦无什么不屈之心。
  他虽只是个阉人,却也做不出忘本负义之事。
  明日,他就请辞,离宫荣养。
  宴统领咬紧牙关。
  他不明白,为何至今仍有这么多人,对荣家死心塌地。
  他不明白!
  明明荣后……已经故去快三十年了。
  荣后,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人迷恋至此的!
  不应该是树倒猢猻散,人走茶凉吗?
  怎么在荣后身上,就不管用了呢!
  他承认,荣后容顏绝世、姝色无双,又智谋超群、素有算无遗策之称,更是带著百姓熬过了连续数年异常寒冷漫长的冬日。
  可,那到底只是个女子啊!
  只是个女子啊。
  一个压得天底下所有男子喘不过气、抬不起头、直不起身的女子。
  他不愿意承认,他心下亦是有佩服的。
  一杖接著一杖重重落下,三十廷杖,终於打完了。
  李德安神色平静:“咱家送宴大统领回府。”
  宴大统领忍痛摇头:“不敢劳烦李总管。”
  李德安:“宴大统领莫非忘了,这是陛下的旨意。”
  宴大统领:……
  无人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