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清洗 下
作者:
佚名 更新:2025-11-03 13:18 字数:2985
民兵阵中,前排一个名叫亨克的贫民,脸色惨白如纸,握著长枪的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却又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旁边是个年纪稍大、走路微跛的男人,大家都叫他老瘸子。
老瘸子一边艰难地举著盾,一边低声咒骂:“七层地狱啊…这踏马算什么回事?”
“闭嘴!向前看!”军官的吼声再次传来。
亨克从木盾的缝隙望出去,看到了对面那些熟悉的面孔。
里面有曾经一起偷过酒,有吹牛打屁称兄道弟的,甚至还有昨天偷偷塞给他一块肉乾的好友卡姆
此刻,这些面孔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距离越来越近,近到能看清对方眼中倒映出的、同样惊恐的自己。
“举枪!刺!”军官歇斯底里的命令声炸响。
“杀!”后排一些被血腥气刺激或被带著凶性的老兵狂吼著,给这些民兵壮胆!
亨克几乎是闭著眼睛,凭著训练形成的记忆,机械地將长枪向前捅去。
枪尖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刺穿了什么坚韧的东西,紧接著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喷溅到他脸上。他猛地睁
开眼,看到的景象让他魂飞魄散,他的长枪,正直直地插在伍长卡姆的腹部。
卡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著亨克,又低头看看没入身体的枪桿,张了张嘴,涌出的却是汩汩的鲜血。
“卡……卡姆……”亨克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他杀了卡姆。
“蠢货!拔出来!想死吗?!”旁边的老瘸子用盾牌狠狠撞开一个试图扑上来抢夺武器的暴徒,对著亨克的脸咆哮。
亨克茫然地用力回收长枪,带出一蓬血雨和好友卡姆瘫软倒下的身体。
战斗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意识到求生无望的百夫长和伍长们爆发出了最后的凶性。
他们用身体衝撞民兵稀疏的阵列,用手脚、甚至牙齿作为武器,不顾一切地想要夺取哪怕一件兵刃。
葛朗德展现了他能成为头目的悍勇。他看准一个民兵刺击后的空档,猛地一个翻滚贴近,避开另一桿刺来的长枪,一拳狠狠砸在对方面门,顺势夺过了那杆沾血的长枪。
“弟兄们!跟著我!往南边冲!杀出一条血路!”葛朗德舞动长枪,如同陷入绝境的疯虎,枪尖划过,瞬间將两个试图阻拦的民兵打倒。
他的勇猛像一针强心剂,身边聚集起三四十个最凶悍的亡命之徒,形成了一把尖刀,拼命向著南面相对薄弱的民兵阵线衝击。
“格鲁尔!带人挡住左边!给老子爭取时间!”葛朗德一边格挡开刺来的长枪,一边对心腹吼道。
“交给我了大哥!操他妈的,跟他们拼了!”格鲁尔狂吼一声,抢过一面不知从哪个民兵手上夺来的木盾,像一头暴怒的野猪,带著几个人悍不畏死地顶向左翼衝来的民兵。
用他的身体和蛮力硬生生撞开了一个缺口,但也瞬间被好几杆长枪刺中,壮硕的身躯轰然倒下,死前仍圆睁著怒眼。
民兵的阵线在这些困兽犹斗的亡命徒衝击下,开始出现混乱。
训练不足的弊端暴露无遗,许多新兵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和不要命的打法,嚇得连连后退,反而冲乱了己方的阵型,造成了更多的伤亡。
空地上,鲜血浸透了冻土,残肢断臂隨处可见,哀嚎声不绝於耳。
许多民兵的心理防线崩溃了转身就想跑。
但他们刚脱离自己的阵列,后方就射来冰冷的箭矢。
身后压阵的风暴地的军队毫不留情,逃跑者扑通扑通地倒地,背后的箭羽兀自颤抖。
这一幕彻底断绝了民兵们后退的念头,要么前进,要么被杀。
高坡上,戴蒙公爵欣赏著这一幕。
罗兰·塔利伯爵的脸色有些难看:“公爵大人,民兵伤亡惨重…阵线已经混乱。”
“是否让风暴地军队上前稳住局面?”
戴蒙轻轻摇了摇头,目光锁定在那在民兵阵型中左衝右突的葛朗德身上:“再等等。”
“这些民兵不经歷真正的血腥,对於我来说就是废物。”
“那个土匪头子,倒是有点本事。”
罗伊·培克伯爵冷冷接口:“悍匪而已,野性难驯,死不足惜。”
眼看葛朗德带领的残部竟然真的快要撕开民兵的包围圈,逼近南侧的边缘,戴蒙对身旁的约德·庞洛斯爵士微微额首。
庞洛斯会意,抬起右手挥下。
风暴地骑士吹响的號角响起,节奏变得急促而高亢。
早已张弓搭箭、静待多时的风暴地弓箭手们,整齐地鬆开弓弦。
密集的箭矢如同死亡的乌云,掠过低空,发出令人胆寒的尖啸,越过民兵的头顶,精准地覆盖了葛朗德等人所在的区域。
“散开!找掩护!”葛朗德目眥欲裂,狂吼著警告。
但空旷的平原上哪有掩护?
箭雨无情地落下,他身边聚集的同伴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地中箭倒地,惨叫声瞬间被箭矢破空的嗖嗖声淹没。
葛朗德本人也被一支利箭射穿了大腿,剧痛让他单膝跪地,夺来的长枪也脱手飞出。
紧接著,大地开始震动。
沉重的马蹄声如同雷鸣般从南侧传来。
早已等候多时的一百多名全身板甲、连战马都披著马甲的风暴地骑士,如同钢铁洪流,从被葛朗德部眾撕开又迅速被箭雨清空的缺口处汹涌而入。
屠杀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骑士们平端著长长的骑枪,或是挥舞著沉重的钉头锤、长剑,对已经彻底崩溃、四散逃窜的残存者展开了无情的碾压和追杀。
铁蹄践踏著血肉之躯,锋利的武器轻易地撕裂单薄的衣和肉体。
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彻底的屠杀。
“我糙你祖宗!背信弃义的菲利克!你真是一个畜牲养的!”倒在地上的葛朗德,望著衝到自己面前的高大骑士,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怒吼。
那名覆盖在冰冷板甲下的骑士,面甲缝隙中透出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骑枪猛地刺下,精准地捅穿了葛朗德的胸膛,將他死死钉在地上。
葛朗德抽搐了几下,最终圆睁著双眼,气绝身亡。
戴蒙听到那土匪头子的怒骂,转眼看向身边骑在马上的菲利克学士。
菲利克脸上尬笑著,“大人,只是简单的废物利用...”
“我会把这笔钱他交出来的...”菲利克小心翼翼说道。
这些傻瓜们被他骗了差不多几万金龙。
当最后一声抵抗的嘶吼消失,空地上渐渐沉寂下来。只有伤者濒死的呻吟、乌鸦迫不及待的呱噪、以及战马不安的响鼻声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
鲜血將土地染成了暗红色,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冰,散发出一股甜腥气息。
戴蒙公爵在一眾贵族的簇拥下,缓缓策马,踏入这片刚刚经歷屠戮的场地。
马蹄偶尔会踩到僵硬的尸体或滑腻的內臟。。
看著这些倖存下来的民兵,他们有的瘫坐在地呕吐不止,有的眼神空洞地望著天空,有的则呆呆地看著自己沾满鲜血和脑浆的双手,显然精神受到了巨大的衝击。
身后的罗兰脸上露出惭愧之色:“公爵,民兵的表现…让您失望了。”
“伤亡远超预期,阵型混乱…”
戴蒙的目光掠过那些倖存者,淡淡道:“十几天训练,面对绝境反扑的亡命徒,见血之后没有大规模溃散,还能活下来,就算合格了。”
“活下来的,见过地狱是什么样子,將来再稍加训练,便是能用的老兵了。”
这时,詹姆·赛尔弥伯爵率领几百名士兵,押解著大批妇孺老幼来到了空地边缘。
哭泣声、哀嚎声顿时响成一片。这些都是被清洗的百夫长和伍长们的家眷,他们被迫目睹了亲人被屠杀的现场,此刻面对满地尸骸,悲慟欲绝。
罗伊·培克伯爵皱紧眉头,看著那些眼中充满恐惧的家眷,凑近戴蒙低声道:“大人,这些人……如何处理?”
戴蒙平静吩咐道:“去告诉他们,让他们为自己的丈夫、父亲、儿子挖坑。挖好了,就放他们走。”
“放了?”罗伊伯爵难以置信地重复道,“他们对我们恨之入骨!”
戴蒙的目光缓缓扫过那片需要埋葬上千具尸体的巨大空地,最终落回到罗伊伯爵脸上,嘴角上露出笑容,那抹笑意变得愈发深邃而残酷:“培克伯爵,这个坑…他们挖好了,难道,还用得上別处吗?”
罗伊伯爵先是一愣,隨即瞬间明白了这句话背后那斩草除根的冰冷意思。
周围的边疆地领主们,都感到一股凛冽的寒意穿透了厚重的衣袍。
他们再次清晰地认识到,这位年轻公爵的手段,远比他那张俊美的面容要冷酷坚硬得多。
平原的空地上的寒风依旧呼啸,却吹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以及瀰漫在每个人心头的死亡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