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236巨量黄金惊人财富研究生入学出国
作者:
暗石 更新:2025-10-28 03:45 字数:10184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快了发条,飞旋着流逝。
阳光明开始仔细地整理北上的行装。
魔都的秋天尚存几分温和,秋风裹挟着黄浦江上湿润的水汽,吹在脸上是凉丝丝的。
但阳光明知道,京都的秋冬是截然不同的模样——那是属于北方的凛冽而干燥的寒冷,风像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
厚实的衣、裤是必须要带的,被褥学校会统一提供,但林见月还是坚持给他准备了一床厚实的褥子,用的是今年新弹的,絮得匀匀的。
她说:“北方的冬天,屋里可比咱们这儿阴冷多了,多一层是一层。”
行李的大部分重量,都被书籍和笔记占据。
他站在书架前,目光逡巡,仔细挑选。
几本计算机专业的核心书籍是必带的,砖头一样厚重,还有这几个月来他整理出的几大本笔记,字迹工整,图表清晰,凝聚着他重新梳理知识体系的心血,必然不能丢下。
闲暇时翻看的杂书也带了几本,多是些数学逻辑或者英文原版的技术杂志,权当换脑子用。
生活用品则力求精简,饭盒、毛巾、牙膏、牙刷……林见月一样样帮他清点,再妥帖地打包进那个半旧的帆布旅行袋里。
林见月默默地帮他收拾着,将洗干净的衣物,一件件抚平褶皱,迭得方方正正。
阳光明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歉疚。
出发前一天的晚上,阳光明和林见月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石库门老宅。
这顿团圆饭,意义非同一般。
母亲张秀英使出了混身解数,几乎将菜市场能买到的时鲜货都搬回了家。
小小的灶间里,锅碗瓢盆叮当作响,油烟香气四溢。
红烧肉烧得油亮酱红,颤巍巍的,一看就知火候到了家;白斩鸡皮黄肉白,骨髓里还带着一丝鲜红的血色,旁边配着一小碟精心调制的姜蒜蘸料;
清蒸鲈鱼身上铺着姜丝葱丝,寓意着“年年有余”;还有金黄的蛋饺,象征元宝,圆溜溜的肉圆,代表团圆,这些都是孩子们最喜欢的。
小小的客堂间,那张老旧的木桌被摆得满满当当,比过年还要丰盛隆重。
大哥阳光辉一家,二哥阳光耀一家,大姐阳香兰带着红红和阿毛,二姐阳香梅带着晓雯,再加上阳永康、张秀英老两口,以及阳光明一家四口,偌大的前楼挤得满满当当,连转身都有些困难,却也因此更显得人气旺盛,热闹非凡。
孩子们才不管大人们那点离愁别绪,在桌边和人缝里窜来窜去,叽叽喳喳,像一群快乐的麻雀,给这顿饯行宴平添了许多生气。
阳永康今天特意开了瓶珍藏的茅台,他平素话不多,此刻更是沉默,只是举起酒杯,目光深沉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儿子,喉结滚动了一下,才沉声道:“去了学校,好好学,别惦记家里。”
简单朴实的一句话,像石头落地,却包含了老父亲所有的期望与不舍。
阳光明立刻双手捧杯,郑重地回应:“爸,您放心,我会的。”
说罢,他将杯中那点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一股热流从喉咙直抵胃部,也冲散了鼻尖些许酸意。
张秀英不停地给儿子夹菜,不一会儿阳光明碗里就堆成了小山。
“多吃点,多吃点。”
她念叨着,“到了北方,想吃这么地道的本帮菜可就难了。听说那边尽是吃面食,馒头、窝窝头,你可要早点习惯。
那边天冷,不比家里,记得自己添衣服,别仗着年轻就硬扛,冻着了可是自己受罪……”
她的嗓音有些哽咽,眼圈不受控制地泛红,赶紧别过脸,用袖子飞快地擦了一下,又转回头强挤出笑容,“瞧我,啰嗦这些干啥,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不会照顾自己?”
大哥阳光辉和二哥阳光耀也纷纷举杯,说着鼓励和祝福的话。
他们看着这个最小的弟弟,眼神里既有为人兄长的关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与骄傲。
他们都明白,小弟这一步踏出去,海阔天空,未来的成就恐怕不是他们所能企及的了。在当下这个时期,阳光耀这样的大学生都少见,研究生简直就是高光存在。
大姐香兰看着小弟,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她把自己熬夜织好的厚毛线手套,塞进了阳光明行李的夹层里。
二姐香梅更关心小弟的学业,她以“过来人”的学姐身份,细细叮嘱阳光明一些大学里需要注意的事项,虽然学校不同,但大学里的门道大致是相通的。
她相信以小弟的聪慧和努力,在藏龙卧虎的清华园里,也一定能脱颖而出,崭露头角。
一顿饭,吃得温馨而感伤,笑声与短暂的沉默交织。既有对阳光明前程似锦的美好祝愿,也弥漫着化不开的浓浓离别之情。
饭后,大家挪开碗筷,围着桌子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大人们聊着家常里短,工作见闻,孩子们则开始揉眼睛,打哈欠。直到夜深,大家才陆续散去。
阳光明和林见月抱着早已睡得香甜的静姝和致远,回到了自己那边的宿舍。
将孩子们小心翼翼地安顿在小床上,盖好暖烘烘的小被子,两人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卧室,来到小客厅。
昏黄的灯光下,夫妻俩相对坐在椅子上,一时都没有说话。
午夜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桌上那只老座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清晰地提醒着时光的流逝。离别的时刻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而黏稠的不舍。
“见月。”阳光明率先打破沉默,他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和认真,“我这一走,家里里里外外,还有两个孩子,就全辛苦你了。”
林见月抬起头,灯光在她清澈的眸子里跳跃,映出温柔而坚定的光晕。
她轻轻摇头:“家里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的。爸妈那边离得近,哥哥姐姐们也都会帮衬。你什么都不用想,安心读书就好。”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就是……一个人在外面,万事要当心。按时吃饭,天冷了一定要加衣。别光顾着学习,没日没夜的,累坏了身体可不值当。”
“我知道。”阳光明心中暖流涌动,喉咙有些发紧。他凝视着妻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站起身,“你等我一下。”
他走进卧室,片刻后,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略显陈旧的铁盒子走了出来。
那盒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漆色在边角处已磨损脱落,露出里面深色的铁胚,上面挂着一把小小的黄铜锁。
阳光明将铁盒轻轻放在桌上,发出“叩”的一声轻响。他又从钥匙串上熟练地取下一把小巧的铜钥匙,递到林见月面前。
“这是……”林见月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又看看盒子。
“打开看看。”阳光明示意道,语气平和,眼神里却带着一种郑重的托付。
林见月接过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拧,“咔哒”一声,小锁应声而开。
她掀开盒盖,只见里面铺着一层深蓝色的绒布,绒布上整整齐齐地放着几张折迭好的银行存单,纸张边缘都有些微卷,显是有些时日了。
她拿起那几张存单,逐一展开查看。当看清上面的金额时,她纤细的手指微微一颤,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讶神色。
这几张存单的金额加起来,竟然有差不多两千八百块钱!
在这个普通工人月薪只有三四十元的年代,这无疑是一笔令人瞠目的巨款。许多家庭辛苦攒上半辈子,也未必能有这个数目。
林见月知道阳光明工资高,是正科级干部,每月有一百一十块五毛。
她也知道家里有些积蓄,前段日子买房一下子就拿出了两千多,但她万万没有想到,除了买房的那笔钱,阳光明手里竟然还悄无声息地攒下了这么一大笔存款。
她抬起头,看向阳光明,眼中带着清晰的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光明,这……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她下意识地在心里快速盘算起来,就算阳光明工资高,他们结婚这些年来,养育两个孩子,日常开销,人情往来,再加上前些时候买房……怎么精打细算,似乎也不该剩下这么多。
阳光明看着妻子眼中的惊讶和那丝潜藏的忧虑,神色依旧平静。他早已料到林见月会有此一问。
他真正的积蓄,远不止这些。
近十年来,依靠那神奇的冰箱空间每日刷新,他积累的财富,大头都在那些被熔铸好的、黄澄澄的金条和收集起来的莹润珍珠、名贵药材上。
手中的现金存款,刨去买房的销,也还有近三万元。但这笔庞大资金的真实来源,他无法向林见月,向任何人详细解释。
与其编织一个又一个谎言去欺骗这个与他相濡以沫、全心信任他的妻子,他还不如有所保留。
他伸手,轻轻按住林见月拿着存单的手背,目光坦然地看着她,声音沉稳而笃定:“见月,别问那么多。你只需要知道,这些钱来得正大光明,都是我这些年利用一些机会,一点点积攒下来的,绝没有任何问题。”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我离开以后,家里就靠你一个人支撑。两个孩子还小,吃穿用度,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爸妈年纪也大了,身体难免有个头疼脑热,也需要应急的钱。”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柔和却也更加坚定,继续说道:“这些钱你收好,钥匙你自己保管。如果家里遇到什么需要钱的地方,或者你自己和孩子有什么想添置的,别舍不得,该用就用。只有你和孩子过得好,我在外面才能真正安心。”
林见月看着丈夫的眼睛,那里面是一片清澈见底的坦诚和深不见底的信任。
他掌心的温度,驱散了她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疑虑。
她了解阳光明,胜过了解自己。
林见月知道他做事向来有分寸,有章法,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他既然如此郑重地说这钱来得正大光明,那就一定是。他不想细说来源,或许有他不便言说的理由和考量。
她刚才那一问,也仅仅是出于下意识的惊讶和对这个家本能的维护,并非真的怀疑他什么。对于阳光明,她有着源自骨髓里的毫无保留的信任。
她不再多问,只是将存单小心翼翼地重新迭好,按照原来的折痕,放回铁盒里,盖上盖子,落下锁扣。
然后,她将那把小小的却感觉沉甸甸的铜钥匙紧紧握在手心,仿佛握着的不仅是家庭的应急储备,更是丈夫沉甸甸的信任和交付给她的整个家的责任。
“嗯,我知道了。”林见月点了点头,语气轻柔却坚定,“你放心,我会保管好的。”
阳光明看着她将钥匙仔细地收进贴身的口袋里,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将这部分存款交给林见月,解决了她在经济上的后顾之忧,让他能够更加心无旁骛地远行。
说完存款的事,阳光明的神色变得更加郑重起来,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严肃。他拉着林见月的手,走到卧室门口,指着床底下昏暗的角落。
“见月,还有一件事,我以前跟你提过,现在要再叮嘱你一次。”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凝重。
林见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床底下并排放着两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老式樟木箱子,暗色的漆面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光,两个箱子上都挂着看起来颇为牢固的黄铜锁。
这两个箱子,从他们结婚起就一直在床底下放着,几乎与灰尘融为一体。
林见月记得,刚结婚时,她好奇问过里面是什么,阳光明当时也是神色认真地告诉她,里面是帮几位朋友保管的一些重要物件,涉及别人的隐私和托付,让她不要动,也不要对外人提起。
她一直恪守着这句话,这些年从未试图去触碰或者移动它们,也几乎快要忘记它们的存在了。
此刻见阳光明再次特意提起,而且神色如此肃然,她便知道,这东西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重要。
“是这两个箱子?”林见月确认道,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
“对。”
阳光明点头,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两个箱子上,“里面的东西,很重要,是……我替几位关系特殊的朋友暂时保管。具体是什么,你不必知道,知道得越少越好。
你只需要记住,看好它们,千万不要因为好奇去打开,也不要让任何人动,包括家里的孩子和偶尔来的客人。就当它们从来不存在一样。”
他的目光从箱子移到林见月脸上,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确保她完全理解这番话的重量。
“这一点,非常重要。”他一字一顿地强调。
林见月从他罕见的严肃语气和凝重的目光中,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件事的分量。
虽然心中仍有好奇的涟漪轻轻荡漾,但她知道分寸,更明白丈夫此举必有深意,她绝不会,也不能违背这份沉重的嘱托。
她郑重点头,承诺道:“好,我记住了。我一定看好它们,谁也不让动,就当没看见。”她的目光同样坚定,给予了阳光明最需要的回应。
看着她清澈见底、毫无犹豫的眼神,阳光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两个樟木箱子,以及里面他特意定制的几个防潮防蛀的小木匣,存放的正是这些年冰箱空间每天刷新出来的名贵药材——犀角片、天然牛黄、野山参、鹿茸等。
空间每天刷新出来的量不多,但积攒近十年,各类药材的数量也已然相当可观。
到了现在这个时期,社会风气逐渐宽松,私人收藏一些药材并不算违法,只要不出售牟利,就不会惹上“投j倒把”的麻烦。
但毕竟这些东西价值高,数量也不少,一旦被外人发现,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猜测,甚至可能引来祸端。所以,还是隐秘收藏,不显山不露水最为稳妥。
至于冰箱空间里每天雷打不动刷新的一百克食用金箔和两颗珍珠,他则一直收藏在冰箱空间内部,从未取出。
食用金箔的原始包装占地方,他早已去掉包装,并设法通过特殊渠道搞到了一套小型的熔炼工具,将这些薄如蝉翼的金箔重新熔炼,最终铸成了标准的三百四十克一根的金条。
近十年积累下来,黄金总量已然达到了一个若是曝光足以惊世骇俗的数字——三百四十公斤!
幸好黄金密度大,体积小,这三百多公斤黄金,占用的容积不过十几升,整齐地码放在一起,也只占据了冰箱空间内部的一角。
而那些珍珠,总数也超过了六千八百颗,这同样是一笔惊人的财富!
与那些放在樟木箱子里的药材不同,黄金和珍珠在这个年代是极其敏感的东西,一旦暴露,根本无法解释来源,后果不堪设想。
唯有存放在这个绝对安全、任何人都无法探查的冰箱空间里,才能让他真正高枕无忧。
交代完存款和箱子这两件最重要的事,阳光明总算放下心来。
夫妻俩又说了些体己话,关于孩子的教育,关于父母的健康,关于彼此保重,直到座钟敲响了十二下,才各自怀着满腹的心事,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天色只是蒙蒙亮,弄堂里还笼罩着一层浅灰色的薄雾。
因为今天是工作日,阳光明坚持不让家人,尤其是年迈的父母去火车站送行。他不想经历那种月台上泪眼婆娑、引人侧目的场景。
“又不是不回来了,寒暑假都能见面。你们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不用特意送我,兴师动众的。”
昨天晚上,他这样对家人说,语气轻松,试图冲淡离别的伤感。
当时,张秀英虽然眼圈依旧红肿,但也知道儿子说得在理,强忍着没有坚持要送行。
林见月抱着还未完全睡醒、揉着惺忪睡眼的致远,另一只手牵着同样困倦的静姝,将阳光明送到家属区门口。
晨光熹微中,院子里已经有了早起忙碌的身影,自行车铃铛声清脆地响起,新的一天正在苏醒。
“路上小心,车上人多,注意行李。到了学校,安顿下来,就赶紧写信回来。”林见月轻声叮嘱着,将手里拎着的一个网兜递给他,里面装着几个还带着热气的茶叶蛋和几张她起早烙的葱油饼,“都是路上吃的,拿好了。”
阳光明接过网兜,然后蹲下身,先亲了亲女儿静姝柔软温热的脸蛋,又凑过去,用脸颊贴了贴儿子致远那胖乎乎、带着奶香的小手。
“在家要听妈妈的话,好好学习,等爸爸放假回来。”他对静姝说道。
静姝似乎感受到了离别的气氛,小嘴瘪了瘪,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致远则只是咿呀一声,挥舞着小手,试图去抓爸爸的鼻子。
阳光明站起身,目光再次落在林见月脸上。
晨光中,她的脸庞清晰而柔和,眼中蕴含着千言万语,却只是化作一个浅浅的带着鼓励的微笑。
阳光明深深看了妻子一眼,仿佛要将这一刻的她牢牢刻在脑海里。
然后,他提起那个沉重的帆布旅行袋和装着食物的网兜,转身,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汇入了清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林见月抱着孩子,站在门口冰冷的地面上,一直望着他那挺拔如松的背影在人群中时隐时现,最终彻底消失在弥漫着晨雾的街角。
她轻轻叹了口气,一股空落落的感觉瞬间填满了胸腔。
阳光明独自一人乘坐公交车,一路摇晃着来到了魔都火车站。
站前广场上人头攒动,各种口音、提着五八门行李的旅客穿梭不息,像一股混乱而充满活力的潮水。
阳光明验票进站,按照指示牌在拥挤的站台上找到了自己那趟开往京都的列车。
墨绿色的绿皮火车静静地卧在长长的铁轨上,车厢连接处,已经有列车员在忙碌。
车票不用报销,阳光明也就无需顾及影响,为了不让自己受罪,专门买了硬卧票。
找到自己的铺位,放好行李,阳光明终于清闲下来。
车厢里混合着烟草和各种食物混杂的气味,邻座的几位旅客看样子是出公差的干部,已经在热情地攀谈起来,互相递着香烟。
“呜——”
汽笛长鸣,声音悠远。
列车缓缓启动,轮轴与铁轨摩擦,发出“哐当”一声沉重的撞击声,然后逐渐加速。
魔都火车站那熟悉的站台开始平稳地向后退去,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被不断延伸的铁轨、电线杆、然后是郊区的农田、村舍所取代。
阳光明收回目光,开始在心里细细规划抵达京都后的安排:报到、住宿、熟悉校园环境、了解课程设置、拜会导师……千头万绪,却又条理清晰。
旅途漫长而枯燥,哐当哐当的车轮声单调地重复着,像一首永无止境的催眠曲。
他时而拿出带来的专业书籍翻看几页,时而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广袤的华北平原、星星点点的村庄、远处起伏的山峦脉络。时而也与邻座的旅客闲聊几句,听听他们天南海北的见闻,或者讨论一下国家新近出台的政策。
饿了就剥开一个林见月准备的茶叶蛋,蛋壳染成了酱褐色,散发着茶叶和酱油的香气,就着油酥可口的葱油饼,简单却满足。
二十多个小时的车程,就在这种混合着期盼、新鲜感与身体些许疲惫的状态中,悄然度过。
第二天上午,随着窗外景致逐渐变得密集,出现了更多低矮的楼房和工厂的烟囱,列车广播里传来了列车员亲切的报站声:“旅客朋友们,前方到站,是我们伟大祖国的首都,京都车站……”
车厢里顿时响起一阵骚动,人们开始纷纷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包裹,脸上带着抵达目的地的兴奋和急切。
列车终于缓缓驶入了京都站,稳稳地停靠在站台旁。
阳光明提着行李,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车厢,一股干燥且带着明显凉意的北方空气立刻扑面而来,与魔都那种温润的、仿佛能拧出水来的空气截然不同。
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感觉肺部都清醒了许多。
京都站的广场更加开阔,天空显得更高更远,是那种淡淡的灰蓝色。
人流如织,各种口音、穿着各地服饰的人们混杂在一起,提着、背着、扛着各式各样的行李,嘈杂声中透着一股首都特有的繁忙、大气与包容。
他无暇细细品味这七十年代末京都的风貌,提着沉重的行李,按照之前查好的路线,挤上通往西郊的公交车。
公交车摇摇晃晃,穿过宽阔的长安街,一路向着hd区驶去。
窗外的建筑风格、行人的穿着打扮、甚至街道两旁树木的形态,都与魔都有着明显的差异。
一路辗转,当公交车终于在某个站台停稳,阳光明提着行李下车,没走多远,那座古朴庄重、带着浓厚历史沉淀的清华园校门,便赫然映入眼帘。
尤其是看到那四个熟悉的、苍劲有力、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毛体大字“清华大学”时,阳光明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节奏。
前世,他曾无数次以游客或路人的身份,在校门外驻足仰望,感觉那里面是另一个世界,遥不可及,充满了敬畏。
今生,他终于要以一名学子的身份,堂堂正正地走进这扇象征着中国最高学府之一的大门。
他在校门口驻足片刻,微微仰头,凝视着那四个大字,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
然后,他挺直脊背,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走进了这座无数学子心目中的学术圣地。
校园里绿树成荫,虽然已是深秋,许多树木枝叶凋零,但那些苍劲的松柏依旧挺立,带着一种不畏风霜的坚韧。
道路宽阔笔直,一栋栋或古朴厚重、或简洁崭新的建筑掩映在树木之中,红砖墙,灰瓦顶,透着一种宁静而深厚的学术氛围。
抱着书本、穿着朴素的学生们匆匆走过,脸上大多洋溢着一种求知若渴的神采和属于年轻人的朝气。
阳光明按照路边的指示牌,很快找到了研究生报到的地方。
那是一栋老式的二层小楼,门口挂着简单的牌子。
手续办理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工作人员效率很高。验证了录取通知书、转移了户口和粮食关系、领取了宿舍钥匙、校徽、饭菜票等物品。
阳光明被分配到了一间六人宿舍,那是一栋五十年代建成的宿舍楼。
楼体有些老旧,红色的砖墙裸露着,楼道里光线有些昏暗,但打扫得还算干净。
找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那扇漆色斑驳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里面已经有了两位先到的同学,正在各自忙碌地整理着床铺。
彼此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
一位身材高大,嗓门洪亮,来自东北工业重镇,叫赵建国;另一位个子稍矮,戴着黑框眼镜,显得斯文沉稳,来自西南山城,叫李卫东。
和阳光明一样,他们都是今年新招收的计算机工程系的研究生。
初次见面,彼此都还带着些客气和试探,但眼神中都流露出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彼此的尊重。
阳光明选择了靠窗的一个下铺,这里光线好,通风,也方便起夜。
他放下行李,开始不慌不忙地整理自己的床铺和物品。
他将书籍和笔记分门别类,整齐地码放在简易小书架上;脸盆、热水瓶、饭盒、毛巾等生活用品,则按照宿舍的规定,摆放在门后那个属于自己的小柜子里。
一切收拾妥当,他坐在床边,略微喘息着,打量着这间即将开始长期生活的宿舍。
房间不大,摆放着三张上下铺的铁架床,中间是一张长长的、漆面磨损严重的木桌,配着几张方凳。
陈设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旧楼特有的混合着灰尘和消毒水的气味。
但就是这样一个朴素的空间,却因为住进来几个怀揣梦想的年轻人,而瞬间充满了勃勃的生气。
阳光明知道,七八届清华大学计算机工程系的研究生,算上他在内,总共只招收了十一人,其中还有两名女同学。
在这个计算机科学刚刚起步、人才极度匮乏的年代,未来的这些同学们,可谓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每个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能够从全国成千上万的考生中脱颖而出,最终聚集在这里的,无一不是天赋异禀、意志坚韧之辈。
开学后,紧张而充实的学习生活,立刻如同上紧了发条一般,高速运转起来。
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
计算机组成原理、数据结构、操作系统、编译原理、算法设计与分析、数字逻辑、人工智能初步……一门门在这个时代堪称“高精尖”的专业课接踵而至,其难度、深度和广度都远超本科阶段。
教材大多是老师自编的讲义,或者是一些影印的外文书籍,纸张粗糙,印刷也不甚清晰,但这丝毫不能减弱大家的学习热情。
授课的老师,更是堪称国内计算机科学领域的奠基人或早期开拓者,如金兰、王尔乾、唐泽圣、张钹等学界泰斗。
他们学识渊博,治学严谨,对学生们的要求也极高。他们不仅传授知识,更传递着一种科学精神和家国情怀。
阳光明很快便全身心地沉浸在了这片广阔而深邃的知识海洋中。
尽管他拥有着前世的计算机基础,视野更为开阔,但这个时代的计算机科学更偏向底层硬件、基础理论和系统性的构建,很多知识对他来说,既是对前世记忆的一种复习和印证,更是从另一个更贴近机器本质、更强调逻辑严密性的角度,进行的重新学习和深化理解。
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知道”而懈怠,反而以更加谦逊和认真的态度,对待每一堂课,每一次实验。
阳光明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新的知识,课堂上全神贯注地听讲,积极思考,勇于提问;
课后,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那散发着书香和旧纸张气味的阅览室里,或者是在条件还相对简陋、机器轰鸣声不断的实验室里,查阅国内外最新的技术资料和论文,动手编写程序,调试电路板,将理论知识转化为实践经验。
在十一名同学中,阳光明很快就显得格外出类拔萃。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初试和复试成绩都是毫无争议的第一名,更因为他在课堂讨论、小组项目和课后自由交流中,所展现出的那种扎实无比、仿佛毫无短板的基础知识,清晰严密、环环相扣的逻辑思维能力,以及在某些关键技术问题上,偶尔提出的一些既立足现状、又极具前瞻性和启发性的独到见解。
尤其是系里德高望重的金兰教授,几乎是从开学第一堂课起,就对阳光明这个学生格外关注和欣赏。
在一次关于“计算机未来发展趋势”的课堂自由讨论上,同学们踊跃发言,有的畅想计算速度的提升,有的谈论应用范围的扩大。
轮到阳光明时,他并没有好高骛远地大谈特谈后世才普及的互联网、移动通信等对于当前而言过于超前的概念,
而是从计算机性能提升可能遇到的物理瓶颈、大规模和超大规模集成电路的应用潜力与设计挑战、软件工程规范化和系统化的重要性、以及人机交互方式从穿孔纸带命令行向更友好界面改进的可能性等角度,
阐述了一些既严格遵循当前技术发展路径、符合现有理论框架,又略微超出当下普遍认知、略带前瞻性的观点。
他的发言条理清晰,引证扎实,逻辑链条完整,不仅让同学们听得入神,陷入思考,连坐在讲台下的金兰教授也频频点头,眼中赞赏之色越来越浓。
课后,金教授还特意把阳光明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就他提到的“软件危机”和“集成电路设计自动化”等话题,又深入探讨了许久,两人相谈甚欢。
随着接触的日益增多,金兰教授越发觉得这个年轻学生不简单。
他的知识体系之完整、基础之牢固,简直不像一个刚入学的研一学生;他的思维之活跃、视野之开阔,常常能跳出既定框架思考问题;他的自主学习能力和动手实践能力之强,也远非同届其他优秀学生可比,甚至在某些方面,比系里一些年轻的助教、讲师还要出色和沉稳。
他给人的感觉,仿佛不是来单向接受知识的学习者,而是来与老师、与同学进行平等交流和思想碰撞的同行者。
有时,他在与金教授讨论时,不经意间提出的一些关于计算机体系结构优化或者算法效率改进的想法,角度之刁钻,思路之新颖,连金教授自己也常常觉得深受启发,获益匪浅。
私下里,金兰教授曾对其他几位相熟的老师和系里领导感叹:“以阳光明现在展现出的专业水平和综合能力,我觉得他足以胜任系里讲师的工作了。
真是个难得的好苗子,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不,我看他更像是已经初现温润光泽的美玉了,只需稍加打磨,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阳光明也敏锐地感受到了老师们,尤其是金兰教授对他毫不掩饰的赏识和期许。
而这,正是他进入清华后,除了学习知识外,另一个刻意为之、并努力引导的结果。
阳光明清楚地知道,在这个百废待兴、国门初开的特殊历史时期,国家开始有计划地向西方发达国家派遣留学生。
而公派出国留学,就是当前时期,他能顺利出国的唯一途径!
而要争取到一个极为稀缺、竞争异常惨烈的公派留学名额,除了需要过硬的政治背景和良好的身体素质之外,个人的专业能力、科研潜力和外语水平,就是最重要的考核标准,甚至是决定性的因素。
他必须在学业上,展现出绝对的、碾压性的优势,才能在这场无声的角逐中,为自己增加最重的砝码,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