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新科状元郎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0-28 02:07      字数:3257
  杏林宴,是新科进士们必爭的荣耀。
  每次宴会设在皇家园林琼林苑中。
  时值仲春,苑內繁似锦,桃李爭艷。
  宴席分设东西两区,中间以数架高大的屏风巧妙隔开。
  东区里,新科进士们按名次列席,觥筹交错间,意气风发。
  西区则是后宫妃嬪、宗室女眷及京中適龄的贵女们所在的场所,锦衣华服,鶯声燕语,构成另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水仙作为瑾妃,位分尊贵,自然坐在妃嬪席的前列。
  她今日身著浅碧色罗裙,外罩了件雾蓝纱衫,恰在腰侧收出柔和的弧度,既掩住孕態又不失舒展。
  身旁的拓跋贵人则一身正红窄袖宫装,领口別著枚银质配饰,上面鏨著拓跋部特有的云纹。
  二人单坐一桌,儘管水仙如今是正当宠的瑾妃,也没几个世家贵女想要上前攀谈。
  甚至,世家贵女不时隱晦地瞄向水仙这一桌,带著轻蔑。
  她们忍不住与身旁相熟之人窃窃私语道:
  “哼,麻雀飞上枝头,也终究是麻雀......”
  “可不是,一个奴婢,一个蛮女......真是什么人都能在席了......”
  “嘘,小声点,那位如今可是瑾妃娘娘......”
  这些,自然是传不到席上水仙的耳朵里的,却传进了水秀的耳朵里。
  恰在此时,水仙派银珠传水秀过去。
  银珠一到,贵女的窃窃私语倏然消失了,她们仿若从未发生过一般,自顾自地交谈著別的趣事。
  水秀拧眉看了她们一眼,隨即站起身就要往水仙那边去。
  水秀身边原本有个相熟的、商人出身的女孩,看到水秀要去水仙那边,那女孩有些犹豫地拉了拉水秀的衣袖,低声道:
  “秀姐儿......那边......”
  她示意那些贵女聚集的方向,面露担忧。
  水秀回头看了看那些对她指指点点的贵女,小脸上没有丝毫怯懦,反而扬起一个明朗的笑容:
  “她们嘀咕她们的!她们瞧不起我姐姐,我还瞧不上她们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呢!”
  说著,她主动拉起那商人之女的手,“走,茹儿,跟我过去,我姐姐人可好了!”
  水秀將有些羞涩的商人之女拉到水仙面前,大方介绍:
  “姐姐,拓跋姐姐好,这是我新认识的好朋友,林茹儿。她爹爹是经营绸缎庄的。我在家请了夫子读书,茹儿也常来一起听课。”
  水仙看著妹妹被那些世家贵女无形排挤,却依旧主动选择与她们同席的模样,心中感到十分欣慰。
  她没有出声呵斥那些贵女,也没有刻意去维护水秀。
  水仙知道,在这权贵圈子里,一时的庇护改变不了什么。
  水秀需要自己变得强大,才能真正立足。
  她微笑著对林茹儿点点头:“林姑娘好,快请坐。”
  林茹儿本是商户之女,若非水秀邀请,她是绝没有参宴的殊荣的。
  如今对上水仙温柔的笑容,又被水秀的大方所感染,林茹儿顿时將那群挤兑人的贵女拋到脑后。
  她与水秀落座在水仙与拓跋这桌,隨著聊天逐渐放开了些,脸上也浮现了羞涩的笑意。
  这时,屏风另一侧的东区传来悠扬的乐声和阵阵喝彩声,显然是新科进士们开始轮番献艺了。
  这动静瞬间吸引了西区女眷的注意,特別是待嫁闺中的少女,纷纷侧首细看。
  无论身份高低,哪个少女不怀春?
  屏风那边,可是大齐最顶尖的青年才俊,前途无量的国之栋樑!
  一时间,贵女们纷纷引颈张望,窃窃私语声更盛,话题也转向了对那些才子们的品评。
  “快看!那就是新科状元廉辰熙!”
  “看著是有些清冷孤傲,不过......长得倒还周正。”
  “寒门怎么了?状元及第,未来可期呢!”
  水仙这桌,拓跋贵人听著那些贵女们兴奋的议论,忍不住轻嗤一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真搞不懂大齐这些弯弯绕绕。在拓跋部,男子若是看上哪个姑娘,觉得她够厉害,就自己去打些肥美的猎物,堆在姑娘家的帐篷外,然后整夜整夜地对著月亮唱歌!”
  “唱得越响亮,心意越诚!哪像这里,隔著屏风看影子,连句话都说不上,真没劲!”
  水秀和林茹儿听得眼睛发亮,好奇地凑上前:
  “真的吗?拓跋姐姐,你们那里的姑娘都这么厉害吗?那要是姑娘不喜欢那个唱歌的男子怎么办?”
  拓跋贵人来了兴致,绘声绘色地讲起草原上那些热烈直白的求爱故事,引得水秀和林茹儿惊嘆连连,笑声不断。
  水仙含笑看著,偶尔喝些润喉的饮。
  她们这一桌的热闹与不远处那些端著架子的贵女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番动静,自然也落入了不远处温贵人眼中。
  她正坐在丽贵妃身旁,殷勤地为丽贵妃剥著葡萄,姿態温顺。
  然而,当她的目光扫过水仙那桌的欢声笑语时,眼底深处却掠过一抹极深的算计。
  她不著痕跡地对侍立在身后的心腹宫女使了个眼色。
  宫女微微頷首,悄无声息地退入人群之中。
  水仙似有所感,目光朝易书瑶这边望来。
  易书瑶立刻换上一副温婉得体的笑容,遥遥举杯,仿佛在向水仙致意。
  屏风另一侧。
  新科进士们正各展所长,或泼墨作画,或即席赋诗,都想在御前留下深刻印象。
  廉辰熙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身为状元的他並未像旁人那般急於表现,也未与任何世家门生攀谈,只是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提笔蘸墨,在铺开的宣纸上专注作画。
  不多时,他便完成了。
  他的画作经由太监,被呈到御前。
  昭衡帝展开一看,是一幅意境悠远的《琼林春晓图》。
  画中琼林苑春色盎然,木扶疏,笔触细腻而富有生气。
  右上角还题著一首七言绝句,字跡清峻有力,诗意更是含蓄雋永,既有对春光的讚美,又暗含寒门学子终得施展抱负的自勉。
  “好画!好诗!”
  昭衡帝龙顏大悦,讚不绝口,“诗画双绝!不愧为朕钦点的状元郎!”
  他欣赏廉辰熙的才情,更满意於他那份不攀附权贵的孤傲清高。
  作为帝王,他乐见臣子有才且独立,不拉帮结派。
  然而,杏林宴还有一个传统......那就是选出今科的探郎。
  这探郎虽非正式名次,却代表著对新科进士中样貌、风度最佳者的认可,往往更受瞩目。
  廉辰熙虽有状元之才,但衣著朴素,面容虽端正却因连日苦读略显清瘦,在一眾精心打扮的世家子弟面前,就显得有些灰扑扑了。
  昭衡帝的目光在易家门生和阮家门生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心中暗自比较著。
  廉辰熙浑然不觉帝王心中所想,恭敬地行礼退下,回到自己的席位。
  就在他刚落座,准备饮杯酒时,一名端著酒壶的侍从不小心脚下一滑,整壶酒液不偏不倚,全数泼洒在了廉辰熙的衣襟上!
  “状元公恕罪!奴才该死!”
  侍从嚇得面无人色,连连磕头请罪。
  廉辰熙看著自己瞬间湿透的衣裳,眉头紧锁。
  这身衣裳虽朴素,却是他最好的行头了。
  “无妨,下次小心些。”他沉声道,不想多生事端。
  “谢状元公宽宏!”侍从感激涕零,连忙道:
  “这......这湿衣穿在身上恐著了风寒。请状元公隨奴才到旁边的厢房更衣,奴才这就去取乾净的衣裳来替换!”
  廉辰熙看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只得点头:“有劳了。”
  侍从引著廉辰熙离开喧闹的宴席区,走向琼林苑深处一处较为僻静的厢房。
  他推开房门引廉辰熙进入,里面果然备有清水和乾净的布巾。
  “状元公请稍候,奴才这就去取新衣。”
  侍从躬身退下,顺手带上了房门。
  廉辰熙脱下湿透的外衫,用布巾擦拭著。
  他等了片刻,却不见侍从回来,心中隱隱觉得有些不对劲。
  正欲开门出去询问,忽然闻到一股极甜的异香从门缝飘入。
  他刚警觉地屏住呼吸,便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一黑,竟直接倒了下去!
  厢房门被无声地推开,刚才那“失手”的侍从和另一个健壮的太监闪身而入。
  两人动作麻利地抬起昏迷的廉辰熙,避开巡守的侍卫,悄然往安排给女眷休息的厢房而去。
  他们似有目的,不动声色地来到了水仙的厢房。
  厢房內静悄悄的,四下无人。
  如今女眷都在前面赴宴,厢房虽安排给水仙,但水仙还未来过。
  两人將昏迷的廉辰熙放在內室的软榻上,迅速剥下他湿漉漉的中衣,胡乱丟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两人如同来时一般,迅速消失在殿外。
  不知过了多久,廉辰熙猛然惊醒!
  他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张陌生的、极其柔软的锦榻上!
  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不属於他的馨香。
  更让他惊讶的是,他看到榻边的衣架上,正掛著一件女子的宫装。
  看那料子和样式,分明是宫妃之物!
  环顾四周,这房间陈设雅致,显然是宫妃的歇脚之处。
  这是哪里?!
  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他猛地起身,也顾不上寻找自己的湿衣,胡乱抓起旁边一件不知是谁留下的,看起来像是男子长袍的外衣套在身上,跌跌撞撞地衝出厢房。
  廉辰熙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他慌不择路,身影仓皇地消失在琼林苑的木深处。
  就在他身影消失的剎那,一丛茂密的芍药丛后,易书瑶的心腹宫女缓缓探出头来。
  她看著廉辰熙逃离的背影,又瞥了一眼那敞开的厢房门,宫女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