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120.无火的熔炉 6k
作者:
佚名 更新:2025-10-23 03:56 字数:6017
第112章 120.无火的熔炉 6k
寒风像一把钝刀,刮过古勒塔空旷的石板路。
凯克把厚布猎装的领子竖得更高,粗糙的布料摩擦著下巴。
但那股冷意还是顺著针脚往骨头里钻。
胃袋在这时绞了一下,发出一声空洞的抱怨。
他眼前闪过半只啃剩的鸡腿,傍晚时艾斯卡尔把它塞过来,催他去办事。
现在想来,那点油水早就烧乾了。
这几天他都躲在酒馆解决肚子问题,省得给赛隆一家再添不少麻烦。
但今晚不行。
飞龙之巢.·
他几乎能嗅到那里的空气,混杂著杰洛特的情报和丹德里恩的酒气。
自己这个冒牌“白狼”的始作俑者,真正的“影狼”,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凑过去,未免太过尷尬。
他摇了摇头,仿佛能甩掉这个念头。
另一家,老船锚。
脑海里浮现出艾斯卡尔的侧脸,那张总是刻著不耐烦的脸上,如今有了某种—-凯克不愿深究的东西。
还有那个女夜魔,莎乐美。
他们之间有种无形的墙,一个眼神,一次呼吸,都能让空气绷紧。
自己撞进去,只会把那道墙撞得粉碎,然后被碎片划伤。
更碍事。
於是,他就站在这儿了。
被两个热闹的地方排挤出来,一个人站在无人的街心,只有风声作伴。
他最终还是迈开了腿,朝著唯一剩下的方向走去。
他最终还是决定,厚著脸皮去那个唯一能想到的地方一一铁匠铺。
他知道,自从他和师傅住进那里,已经给这家人带来了不少麻烦。
现在还要登门蹭饭,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个甩不掉的麻烦。
麻烦就麻烦吧。
一个甩不掉的累赘,至少也得是个填饱肚子的累赘。
他在心里对自己咕嘧著,只是一点剩饭,一口热汤。
等拿到剑,拿到那把新剑—他会还清这份人情。
一定。
脚步声在狭窄的巷道里变得清晰起来。
空气里飘来熟悉的味道,煤灰,铁锈,还有一丝金属冷却后的涩味。
他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没有预想中的热浪,没有锤子敲在铁砧上的叮噹声。
熔炉,是冷的。
那颗往日里跳动著的心臟,此刻只剩一堆冰冷的、漆黑的灰烬。
巨大的空旷感,从那炉口里扑面而来,让整个铺子像个被掏空的巨人胸腔。
铁匠赛隆坐在长桌的尽头,一盏油灯在他身边苟延残喘。
他高大的身影像座被抽掉支柱的小山,微微佝僂著。
面前的剑坏,还差最后一道工序,就那么静静地躺著,仿佛和他一同陷入了沉寂。
木门转动的嘎哎声像一声鞭响。
赛隆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大得有些不协调。他被烟火熏得黑的脸上,肌肉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
“凯克大师,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惊讶,还有一丝被强行拉回现实的疲惫。
凯克不自在地摆了摆手,感觉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打扰。
“叫我凯克就行。”
“不,”
赛隆摇了摇头,眼神里是一种凯克无法反驳的固执。
“能挥舞银剑保护无辜的人,就是大师。这是您应得的。”
他眼里的光太真诚,凯克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点坚持融化成一丝无奈的苦笑。
他换了个话题,声音低了下去,几乎是贴著地面说出来的。
“好吧·那个—今晚酒馆那边—
他顿住了,不知该怎么解释那种复杂的局面。
“.都不太方便。”
“所以——我想问问,还有剩饭吗?能给我一口就行。”
赛隆脸上的疲惫瞬间被一种光彩照亮,仿佛能招待他吃饭是一种荣幸。
“当然有!您等著,我让安雅给您做点热的!”
他转身就要往后院走,凯克一步抢上前,手按住了他结实得像铁块的肩膀。
“別,千万別麻烦安雅了。”
“我不挑剔,有什么剩的给我就行。”
赛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份坚持在他疲惫的神色前退让了。
“那·好吧。
晚上我们喝了蘑菇汤,还有刚出炉的麵包,都是新鲜的,您稍等。”
很快,一碗还温热的蘑菇汤和几片厚实的麵包被端到了凯克面前。
凯克拿起木勺,却注意到桌上只有他面前这一副餐具。他隨口问道:
“安雅和孩子们呢?都睡了?”
他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安雅不在?
但转念一想,现在已经很晚了,或许是去哄艾比睡觉去了。
赛隆的神色明显黯淡了下去,但他还是先將注意力放在了凯克身上。
“您先吃,大师。
我们为您和杰洛特大师他们打造的四把剑,明天就能全部完工了。”
听到这个消息,凯克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腹中的飢饿感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太好了!我这把剑早就该退休了。”
赛隆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欣慰,但那笑容里却夹杂著难以掩饰的苦涩。
“能帮上大师们就好”
凯克放下了汤碗。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赛隆话语中的迟疑和那笼罩在他脸上的愁云。
“赛隆,发生什么事了?”
“是城里流传的瘟疫,影响到你们的生意了吗?”
赛隆长长地嘆了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要將胸中所有的鬱结都吐出来。
“唉—何止是影响。”
“大师,您知道,打铁不光是抢锤子。
城主大人一道命令,封锁了所有『炼金物资”的交易。
说要优先供给卫队和——那些贵族们。”
凯克皱起了眉。
“炼金物资?
那不是术士和炼金师用的东西吗?”
“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赛隆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压抑的怒火。
“可谁来定义什么是“炼金物资”?
我用来给剑刃淬火的特製油脂,他们说那是『炼金药剂”;
我用来打磨拋光的研磨粉,他们说是『炼金粉末”;
就连我从矮人那里高价买来的,能让钢材更坚韧的特殊助焊剂,也被列入了徵用名单!”
“现在,那些东西要么就是根本买不到,要么价格就涨了十倍!”
他指了指身后那座冰冷的熔炉,满脸的无力。
“我这炉子已经两天没生大火了。
因为我没有足够的油,来淬炼一块好钢。”
凯克瞬间恍然大悟。
一股尖锐的愧疚感刺痛了他的內心。
城主之所以会下达如此严苛的命令,很可能就是因为“影狼”的盗窃行为。
那个“影狼”就是他自己。
“所以,你们的生意——”
“停了。
彻底停了。”
赛隆摇了摇头,声音沙哑。
“街坊邻居的斧头坏了,想找我修。
我连块像样的磨石粉都拿不出来。”
“我们只是想本分过日子的普通人,凯克大师。
现在,感觉就像天要塌下来一样,不知道明天醒来会是什么样子。”
听完赛隆的诉说,凯克沉默了。
他一言不发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里面是他预留的一百克朗。
“赛隆,这是额外的一百克朗。
就当是这次任务的“困难补贴”吧。
你的付出,远不止当初谈好的价钱。”
赛隆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到了一样,立刻把钱袋推了回来,动作坚决。
“不,不,大师!这绝对不行!”
“说好多少就是多少,这是我们铁匠的信誉!
我跟您说这些,不是为了討要报酬!”
凯克用手按住钱袋,不让它被推走。他的眼神诚恳而坚定,不容置疑。
“我当然知道。
赛隆,这不是施捨。”
“这是对你们技艺和信誉的追加投资。
古勒塔现在很危险,我们需要最好的武器。
而你们顶著这样的压力为我们工作,就值这个价。”
“收下吧。
为了安雅,为了——孩子们。”
“孩子”这个词,像一块巨石,压垮了赛隆紧绷的肩膀。
他看著桌上的钱袋,又抬头望了望通往后院的那扇门,紧握的双拳缓缓鬆开。
他用粗糙的手指,颤抖地,將那个钱袋拉到了自己面前。
“”..—·谢谢您,大师。”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您———是个好人。”
屋內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凯克再次问起了他心中的疑惑。
“那么,莉娜和艾比呢?
是安雅在照顾她们睡觉吗?”
赛隆刚刚平復下去的脸色,瞬间变得灰败。
他的声音里带著一种被死死压抑住的恐惧。
“莉娜———.她可能病了。”
“就是城里流传的那个——灰木病。””
“安雅正在后院的房间里照顾她和艾比。”
凯克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椅子腿与石板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什么?!”
“带我去看她!”
赛隆下意识地伸出粗壮的手臂,试图阻拦。
“大师,別去!那病会传染!
我们不能再连累您了!”
凯克的眼神无比坚定,他盯著赛隆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当她们也曾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救过我。
现在,轮到我了。”
“我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师,我是你们的朋友。”
“而且——或许我有办法救莉娜。”
“她们——.救过你?””
这句话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了赛隆的心上,让他瞬间愣住了。
在他心里,猎魔人是无所不能的“大师”,是高高在上的保护者。
他从未想过,自己那两个柔弱的、需要他庇护的侄女。
竟然曾经是这样一位强大存在的“希望”。
这个认知彻底击溃了他作为一家之主想要扛起一切的固执。
他眼中的恐惧和拒绝,慢慢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那是震惊、是动容,更是一种深刻的、被命运联结在一起的宿命感。
他缓缓地、无力地放下了阻拦的手臂,紧绷的肩膀也垮了下来。
他看著凯克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喉结上下滚动,最终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沙哑的字“—.好。”
他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转过身,为凯克领路。
那沉默的背影,既是默许,也是一种无言的託付。
赛隆那沉默的背影,就是一种默许。
他领著凯克穿过冰冷的庭院,脚步踏在石砖上,没有回音,只有一种被大地吸进去的沉重。前方那扇门缝里,透出一点油灯的昏黄光亮,像个绝望的伤口。
凯克跟在后面,能感到那股从铁匠背影中散发出来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死气。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右手拇指,下意识地摩著腰间剑柄的皮质缠绕。
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混著某种腐败的甜腥气,从半掩的门后飘来,钻进凯克的鼻腔,让他的心沉了下去。
赛隆推开了门。
屋里的景象让凯克的呼吸停了一瞬。
安雅跪在床边,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只剩一个轮廓。
她手里著一块湿布,但手垂在身侧,忘了动弹。
那双红肿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床上,视线没有焦点。
床沿边,小小的艾比趴著,小手紧紧抓著姐姐莉娜毫无生气的手指,一动不动。
她那个木头娃娃被丟在一旁,脸上画死的永恆微笑,在昏暗中显得格外诡异。
开门声惊动了她们。
安雅像只受惊的林鸽,猛地回头,看见凯克时,脸上满是茫然。
她挣扎著想站起来,喉咙里挤出几个沙哑的音节:
“大师—.您”
那份礼貌,透著濒死的无力。
艾比的反应却像溺水者抓住了伸来的手。
她的小身体一颤,猛然抬头,那双本已黯淡的眼晴里,瞬间爆出一团光。
她张著小嘴,眼泪在眶里打转,说不出话。
凯克快步走到床边。
莉娜的脸是灰色的,嘴唇乾裂起皮,喉咙里发出一种被压抑住的、撕裂般的咳嗽声。
她露在外面的胳膊,皮肤像一截枯死的树皮,尤其在关节处,布满了不祥的龟裂纹理。
凯克俯身,耳朵贴近女孩的胸口。
他这个动作,让安雅瞬间屏住了呼吸,双手死死绞著围裙,指节发白。
赛隆巨大的手掌按在妻子的肩上,像在固定一尊即將碎裂的雕像,但他自己紧绷的下顎,也出卖了他。
凯克听著,女孩每一次呼吸都带著沉重的、湿漉漉的杂音。
他直起身,伸出手指,轻轻碰触莉娜木化的皮肤。
“別!”
安雅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又立刻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坚硬,毫无弹性。像在触摸一块石头。
凯克皱紧了眉头,闭上眼。
他调动起体內那点微弱的力量,去感知女孩身体里的东西。
一瞬间,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一种更深层的感知。
一股灰暗、死寂的能量,像无数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著一捧微弱的烛火。
不断地、贪婪地吸食著光和热。
安雅一直死死盯著凯克,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肌肉的牵动。
当她看到他眉心拧成的那个疙瘩时,心里最后一点侥倖也碎了。
她再也受不了了。
“大师—.—”
她猛地抓住丈夫的手臂,指甲深陷进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著哭腔,像个迷路的孩子。
“求求您—告诉我”
“莉娜她.她还有没有救?””
“一点点—.只要有一点点希望”
她的声音在尾端彻底碎裂,化成鸣咽。
凯克睁开眼,迎上那双被泪水淹没的、哀求的眼睛。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股腐败的甜腥味呛得他肺里发疼。
“安雅夫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
“我准备试一试。”
安雅和赛隆的眼中,那熄灭的火焰重新爆燃。
凯克不再迟疑。
他从靴筒里抽出小刀,左手掌心向上,利刃划过,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血涌了出来,却不滴落。
在暗影能量的作用下,每一滴血都悬浮著,散发著奇异的暗红色光晕。
他將流血的手掌悬在莉娜胸口上方。
暗红色的生命精华,被拉成无数肉眼可见的丝线,缓缓沉入女孩的身体。
凯克的脸色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变得苍白,额头渗出冷汗,呼吸声也重了起来。
莉娜脸上那层死灰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透出健康的红润。
她皮肤上那些可怖的木质纹理,像被阳光照射的霜,一点点地消融、抚平。
那阵折磨人的咳嗽,也终於平息。
艾比最先发出一声细微的欢呼,但隨即,她的声音就变了调。
她看见了凯克哥哥的脸,比刚才姐姐的脸还要白。
他的身体在发抖。
小女孩鬆开姐姐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到凯克身边,拽住他的衣角,带著哭腔哀求:
“大哥哥—別继续了—”
“你的脸—没有顏色了—”
“艾比不要你—生病—”
凯克艰难地睁开眼,扯动嘴角,算是一个微笑。
他用还能动的右手,摸了摸艾比的头顶。
“没事—”
声音沙哑得像在吞咽沙子。
“你看,你姐姐—快好了—”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把赛隆和安雅从狂喜中浇醒。
他们的视线猛地从莉娜红润的脸庞,转到凯克那张灰败的脸上。
安雅捂住嘴,泪水决堤而下。
她的目光在莉娜和凯克之间疯狂地跳跃,每一次跳跃都像一次撕裂。
无声的鸣咽从她指缝间溢出,她想喊停,可看著莉娜恢復生机的脸,那个字又死死卡在喉咙里。
赛隆像尊石雕一样僵在原地。他那双能驯服钢铁的大手,此刻除了紧成拳,什么也做不了。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一片惨白。
他眼睁睁地看著这个年轻人的生命力,像沙漏里的沙一样流逝。
而自己只能站在这里,像个无能的废物。
呼吸都带著灼烧般的痛感。
凯克咬紧牙关,牙齿摩擦的声音在寂静中清晰可闻。他催动了最后一次能量的奔流。
莉娜胸口最后一片木化的皮肤,恢復了柔软。
她长长地、平稳地呼出了一口气。
睡著了。
凯克再也撑不住,身体一软,重重地跌坐在地,手掌上的伤口,也停止了那奇异的发光,重新变回一道普通的、正在缓慢癒合的伤口。
当凯克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跌坐在地上时,赛隆和安雅几乎是同时冲了过去。
安雅扑到床边,颤抖地抚摸著莉娜恢復红润的脸颊。
感受著她平稳安详的呼吸,喜极而泣的泪水决堤而下。
她回过头,看向被赛隆扶起来的凯克,跟跪著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激动得语无伦次:
“谢谢您..凯克大师—真的谢谢您!
“我以为我以为就要失去她了您救了她,您救了我们全家!”
赛隆用他魁梧的身体稳稳地支撑著虚弱的凯克。
这位不善言辞的铁匠,此刻眼眶通红。
他没有说太多华丽的辞藻、
只是用另一只手重重地、却又带著无限珍视地拍了拍凯克的肩膀,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大师,从今以后,我赛隆的命,这间熔炉,都为您所用。”
“只要您一句话。”
这是一个实干家,所能给出的、最重的承诺。
艾比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没有哭,只是迈开小腿,跑到凯克面前,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她把脸埋在凯克破旧的衣服里,用小小的身体传递著她的全部情感。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她闷闷的、带著浓浓鼻音的声音:
“谢谢你,大哥哥——”
“但是—下次不要这样了,艾比会害怕。”
凯克虚弱地笑了笑,想抬手揉揉她的头髮,却发现手臂沉重得根本抬不起来。
“我没事—”
他轻声地,几乎是在耳语。
“只是需要.睡一觉”
“快,快扶大师去休息!”
赛隆立刻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將凯克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那动作仿佛不是在扶一个年轻人,而是在搬运一件最脆弱、最珍贵的瓷器。
安雅也连忙上前搭手。
在一家人感激涕零的簇拥下,虚弱的凯克被送往了楼上的房间。
摇曳的灯光,將他们的身影在墙壁上拉得长长的。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身后那张床上。
安睡的莉娜那只垂在被子边缘的左手。
她的小拇指指尖,依然覆盖著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如同枯木般灰败的色泽。
在昏暗的光线下,那抹灰色一闪而过,便隱没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