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累赘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0-23 00:56      字数:2150
  暮色四合,山风裹挟著枯叶在三人脚下打著旋。
  夜幕低垂,一只青色鹰隼在高空中盘旋,锐利的目光扫视著下方的荒野,替他们警戒著四周的动静。
  张悬的赤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抬手按住隱隱作痛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钝刀割过,刺痛难忍。他的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上,身后的少年更是步履踉蹌,仿佛下一秒就会摔倒。和尚目光扫过二人,心中瞭然——这两人已到了极限。
  张悬自不必说,昨日那两发“掌心雷”几乎榨乾了他的精气神。
  而那少年,相依为命的母亲惨死,又被赵家村的村民围攻,脑袋上被赵五用烟杆砸出的伤口已隱隱化脓,若不及时处理,怕是性命难保。
  “前面有处背风的山坳。”和尚指著远处隱约可见的岩壁,“今夜就在那歇脚。”
  少年闻言,立即加快脚步,他襤褸的衣衫在风中飘荡,露出后背狰狞的鞭痕。那些伤痕新旧交错,像一张扭曲的蛛网。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三人终於来到山坳。和尚选了一棵可以遮风挡雨的大树,树干粗壮如铁柱,枝叶繁密如伞盖。他示意眾人在此歇息。
  “两位大人先去休息,小的去是拾些柴火,顺便看看能否捕些猎物来充飢。”少年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却带著一股倔强。
  和尚皱眉,这孩子太乱来了,以他现在这种身体状態,还如何干得活……
  但不等他说话,一旁的张悬却开口了——“速去速回。”
  “喏。”少年咧嘴笑了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轻鬆些。然而,满脸的血污让他的笑容显得格外悽惨。
  少年转身离去,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和尚目送他走远,转头看向张悬,眼中带著一丝不解。
  张悬长剑拄地,大口喘息著,似乎感受到了和尚的目光,轻笑道:“那小鬼不想让自己成为累赘,我便依他,有何不妥?”
  和尚轻轻摇头,声音低沉而温和:“贫僧並没有责怪大人的意思。”
  张悬眉头一扬:“现在又无外人,喊什么大人。”
  和尚没有接话,只是默默替张悬接过佩剑,扶著他靠著大树坐下。张悬的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和尚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瓷瓶,倒出一粒丹药递给他。
  接过瓷瓶,张悬挑眉,故作埋怨道:“好啊大和尚,有好货竟然现在才拿出来!”
  和尚一直背在身后的大布包放下,一边开始在里面翻找著什么,一边解释道:“虽有补足气血的功效,但吃了后会陷入沉睡,白日里要赶路,便未拿出来。”
  “安眠药?”张悬面露狐疑:“吃了就睡?有这么好的效果?”
  和尚未做解释,笑了笑:“大人可以试试。”
  “这玩意估计对我用处不大,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意志,只要你意志坚定,区区安眠药的药性,完全撼动不了我这金铁般的意志……”一边说著,张悬一边把手中淡蓝色药丸吞服。
  接过和尚递来的葫芦,饮了口水,丹药下肚后感受到腹部一暖,张悬耸肩笑道:“你看,完全无效。”
  和尚只是温和的笑著,並未多说什么,隨后从布包中掏出两块干饃饼递给张悬:“先吃,我去寻些引火之物。”
  “谢了。”张悬也不客气,两人虽说相识时间不长,不过经过凤鸣山一系列事件后,也算生死之交了,没必要执著些虚礼。
  深秋的夜色寒气深重,像是一把无形的冰刃,切割著每一寸裸露的皮肤。好在和尚选了处背风的山坳落脚,要不然今夜怕是难熬了。
  將裹在身上的大氅裹得紧了些,张悬大口咬著手中的干饃饼,眼神深邃,这几日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在眼前闪过,令他心头隱隱不安。
  “不应该啊,我明明是按『天师度』的指引行事,一路向西,怎会走的这般艰难,三番五次差点被阎王请去喝茶?”
  就说刚出天师府那会,就碰见三只倀鬼,要是没有遇上和尚,现在早就被倀鬼啃的只剩骨架了。
  后续更是夸张,直接遇上“无头尸佛”这等几乎一只脚踏进了鬼王境的煞星。
  如若那时他没学会“掌心雷”,或者没好好的善用天师度,他跟和尚怕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尸佛手中生还,保不齐现在他们的脑袋,已经化做“无头尸佛”身体的一部分了……
  “今天『天师度』的提问机会还剩一次,要不要问上一问?”他心中暗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腰间的青鸞玉佩。
  就在张悬深思之际,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声音,隨之而来的,是少年压抑的咳嗽声。
  这时,和尚也从另一个方向走来,怀中抱著一大堆枯枝。
  片刻后,少年抱著一捆柴火踉蹌著走了回来。他的裤脚被荆棘划破,小腿上添了几道新伤。然而,他的左手却紧紧攥著一只肥硕的野兔,被他与柴火一併抱在怀里的尖头木棍,上面插著条黑尾大鱼,鱼鳞在微弱的月光下泛著冷光。
  “大人,柴火和猎物都有了。”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
  张悬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野兔,以及木棍上穿著的鱼,淡淡道:“生火吧。”
  和尚將枯枝放下,掏出火摺子:“我来吧。”
  少年连忙將手中东西放下,快步跑到和尚身前:“大师,这些杂活,让我来吧。”
  和尚瞧了眼张悬,见他没说话,便把火摺子递给少年。
  少年欣喜,他熟练地架起柴堆,用火摺子点燃。火光映亮了他满是伤痕的脸,那双本该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执拗的光。
  和尚看著少年忙碌的身影,忽然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安寧,季安寧。”
  和尚看了眼那被扎了个透心凉的肥硕兔子,赞道:“快狠准,却是个打猎的好手。”
  季安寧將篝火点著后,开始熟练的將兔子扒皮,轻声道:“小的从小就跟著父亲进山打猎,这些事熟稔的很,以后这些杂活两位大人都可以交给小的来做。”
  话语间,少年极力展现自己的价值。
  “相逢便是有缘,不必这般拘礼,小施主自称安寧即可。”
  季安寧並没答应,只是埋头干活。
  一旁的张悬开口:“听大和尚的。”
  季安寧將手中兔子放下,朝张悬作揖:“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