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因为我的爱人痛苦,所以我也痛苦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0-22 13:45      字数:2227
  所有人心里都很惶恐,害怕裴商真的出意外死在实验室里,到那时候他们一个都別想逃脱责任,裴家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一想到这个,研究员们说什么也不干了,以死相逼,要求裴商必须去做一次心理疏导,以停止这种过度消耗健康的行为。
  裴商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他这辈子最不清醒的时候就是越綾看著他,眉眼湿漉漉,一声一声叫他名字的时候。
  眼下这场景根本排不上號。
  而且他清醒得很,也没有失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之所以此刻会出现在这里,也不过是因为他有別的事情要问。
  心理諮询师叫苗姿,算起来也算是裴商的母校师妹。
  不过她进学校的时候,裴商早已经从学校连跳几级毕业了,她从来只在导师们和师兄师姐的嘴里听说过这位天才。
  即便毕业后考进了研究所,在这里朝九晚五地工作,她也没有太多机会见到本人。
  因为她这个职位通常是为了那些实验压力太大、没处宣泄的研究员预备著的。
  裴商显然不需要。
  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破天荒的坐在了诊室里,向她寻求心理疏导。
  苗姿心里有些忐忑,竭力做出平缓从容的模样,拿出了百分之两百的专业水平。
  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来访者,这是她作为心理諮询师必须遵守的铁则。
  “裴教授,可以先向我描述一下您这段时间的心情吗?”
  裴商只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那一眼令苗姿顿时紧张起来,读书时期被学霸支配的恐惧重新占领高地,让她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地打鼓。
  她刚刚是不是讲错开场白了,又或者是说错了什么话?
  但並没有,那明明是一句很简单的导入,適用於一切心理疏导的开头。
  所以裴商为什么会是这种表现?
  苗姿忐忑半天,终於忍不住问道:“裴教授,我刚刚的话是有什么问题吗?”
  裴商看著她,准確来说是在看她的口型,这时候才终於有了一点反应。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抱歉,我听不到,你可以稍微大声一点。”
  苗姿顿时大囧又大惊。
  搞了半天,原来是因为这么一个啼笑皆非的理由。
  不过她刚刚的音量也不算小吧,裴商居然听不见,这就是那些研究员口中的实验副作用吗?
  这也太恐怖了,连听力都退化成这个样子,怪不得他们非要把他送过来做心理疏导,这样下去哪行啊?
  苗姿將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加大音量再次重复道:“我是问您最近的心情如何?”
  “或者我给您提供几个关键词,您来做选择……比如痛苦、焦虑、愉悦亦或是平淡?”
  四个词,也代表著四个级別。
  说话的时候,苗姿遵从职业本能,去观察裴商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失败了,眼前这个男人完全不喜形於色,她无法从他脸上推测出他任何的心理变化,也无法感受他此刻的状態。
  儘管她已经事先从研究员的前辈那里得知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但仍然不能从他的脸上窥见分毫,连疲惫之色都看不到。
  不过退一步讲,以裴商的身份和地位,应该没有什么能值得他焦虑痛苦的了吧?
  他又不是她这种苦逼上班族。
  苗姿默默嘆了一口气,忽然听到裴商平淡的声音。
  “痛苦。”
  他选择了第一个。
  苗姿愣了一秒,很快拿笔记录下来:“可以向我准確描述吗,您通常是在什么情况下感觉到痛苦?”
  “是在被副作用折磨到身体不適的时候吗?”
  “並不。”
  裴商睫毛轻颤,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但说出的话却让苗姿握笔的手都有一瞬间的停顿。
  “我的爱人痛苦,所以我痛苦。”
  爱人。
  因为过度惊讶,苗姿有一瞬间的僵硬,钢笔戳破纸张,墨水泅出一小片污痕。
  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能从裴商的口中听到如此曖昧、如此柔和的一个词。
  这简直匪夷所思。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问道:“可以具体描述吗?”
  裴商停顿两秒,继续说道:“她最近变了很多,脸上的笑变少了,很爱睡觉,很爱发呆。”
  “她的记忆力也变得很不好,会忘记我们之前发生过的事,偶尔也会向我露出陌生的、恐惧的眼神。”
  “她还会冲我发火,让我离她远一点,不要靠近她。”
  一直说到这里,裴商终於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苗姿便也终於捕捉到了他的一丝情感变化。
  多么神奇,这个智商卓绝、在所有人眼里都无所不能的男人此时此刻居然在委屈,在恐惧。
  苗姿將他所说的这些一一记录下来,问道:“那你会生她的气吗?”
  裴商毫不犹豫:“不会。”
  “可你確確实实在因为她的改变而焦躁,甚至痛苦不是吗?”
  “可我爱她。”
  裴商语气平缓,气场强大,完全没有一般人在做心理疏导时的拘束、被动,在面对苗姿时,他反而表现得更像占据主动的那一方。
  “我可以接受她对我做任何事,除了……”
  “除了什么?”
  “恐惧和遗忘。”
  越綾记忆力下降的原因,裴商心里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
  无非是因为她体內的毒素进一步进展了,症状也从最初的乏力嗜睡、免疫紊乱,到现在逐步影响记忆、思想、以及性格脾气。
  虽然心里知道癥结所在,但裴商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越綾一点点忘掉有关自己的事情,那无异於生割他的肉,活剃他的骨。
  还不如乾脆把他凌迟了来得痛快。
  除此之外,裴商最无法接受的是越綾偶尔会对著他露出恐惧和逃避的神情,那才是真正能把他逼疯的事情。
  没有人能接受心爱的人这样对待自己,裴商更不能。
  可每当他想发疯追问的时候,越綾又会短暂清醒过来,扑到他怀里,依赖而眷恋地抱著他,柔软的脸蛋毫不设防地蹭他胸口。
  她似乎丝毫不记得曾经对他表露出的恐惧,就好像那从未发生过。
  裴商一边抱著她,一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青筋暴起、双目猩红。
  从那之后,他总会无意识地用眼神去追逐越綾,看她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他每时每刻都想知道她脑子里的想法,想知道她有没有在想自己,想自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是喜欢还是恐惧?
  就这么,日復一日,越来越病態。
  他真的不想让自己在越綾眼里变成一个神经质的疯子,一个每天疑神疑鬼的怨夫。
  但他快要被自己的这些情绪折磨得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