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袍泽(求追读)
作者:
佚名 更新:2025-10-23 09:36 字数:3124
火海滔天。
整个暨阳北城,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彻底化作了一座巨大无比的熔炉炼狱。
诡异的幽蓝色灵焰冲天而起,將天空映成一片不祥的蓝色。
空气中瀰漫著皮肉烧焦的恶臭和绝望到变了调的惨嚎,那声音起初还响彻云霄,但很快便被火焰的咆哮声所吞噬,渐渐稀落,最终归於死寂。
城楼之上,倖存的守军们从最初的震惊和骇然中回过神来,继而爆发出震天的狂欢。
“贏了!我们贏了!”
“神跡!这他娘的是神跡啊!”
他们丟掉手中卷了刃的兵器,相互拥抱著,又哭又笑,浑身浴血的模样,像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疯子。
压抑了数日的恐惧、绝望,在这一刻,彻底释放。
韩子平拄著刀,大口喘著粗气,他身上的伤口还在向外渗著血,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呆呆地看著城下那片地狱般的景象,看著数千北魏精锐在火海中化为焦炭,喃喃自语:“这……这真的是九天玄女赐下的仙法……”
他身边的叶凡更是激动得振臂高呼,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力量:“三叔公神威!暨阳必胜!!”
“许大人万胜!”
“大梁必胜!!”
所有守军的士气被彻底点燃,之前的恐惧与绝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盲目的、狂热的自信。
然而,在北魏大军后方的高高瞭望车上,拓跋宏亲眼目睹著这一切。
他无法理解。
那绝非凡火,更不是什么武道强者的罡气所化。
这种挥手间引动天象,將一座城化为炼狱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战败已是必然。
北魏素来军法严苛,三万大军覆灭之责,怕是要连累家眷。
如今唯有拼死斩杀对方主官,再使些银两,兴许能够保存全家性命。
许閒……
本將就是死,也要拉著你和这座城一起陪葬!
拓跋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疯狂。
“玄狼铁骑何在!”
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在!”
整齐划一的怒吼声,从他身后传来。
千名身著轻甲,眼神狂热,身上只带著最轻便的武器和乾粮的亲卫,瞬间集结。
他们是拓跋宏真正的王牌,是自他微末时便追隨左右,只知杀戮的战爭机器。
拓跋宏翻身下马,捨弃了所有輜重和那头狰狞的坐骑,亲自从亲卫手中接过一桿长枪,枪尖在火光下闪烁著嗜血的寒芒。
他站在阵前,声音沙哑而疯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隨我……踏平暨阳!擒杀许閒!”
他不再试图扑灭那无法扑灭的大火,而是选择了绕路。
他要率领这一千最精锐的死士,放弃所有防御,如同一柄锐利的尖刀,直扑早已在连番大战中被冲烂的北门!
“吼!!”
一千玄狼死士发出震天怒吼,他们的气势凝聚成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狼烟,带著玉石俱焚的决绝与疯狂,发起了最后的、自杀式的衝锋!
……
城楼之上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所有劫后余生的守军,都惊骇地看著那股从南门方向衝来的、无可阻挡的死亡洪流。
许閒站在城楼上,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乾乾净净。
他看著那柄直插暨阳心臟的尖刀,看著为首那个身披重甲、亲自持枪衝锋的身影,瞳孔猛地一缩。
城內,倖存的守军刚刚经歷狂欢,身心俱疲,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许閒的目光扫过,韩子平的背影坚如磐石,叶凡的脸庞满是血污却毫无惧色。
还有那些他叫不出名字的衙役和青壮,也不知最后多少人能够活下来。
北门,早已在连番的抽调与混乱中形同虚设。
几名看门的老弱衙役,甚至还没来得及敲响警钟,那股由纯粹杀意凝聚而成的黑色洪流,便已席捲而至。
城门在第一波衝击下,便如纸糊般轰然碎裂。
“吼!!”
拓跋宏一马当先,五品强者的气势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那杆嗜血的长枪在他手中,仿佛化作了死神的镰刀。
枪尖所指,挡者披靡,无论是人还是障碍物,皆被那股狂暴的罡气撕成碎片。
无人能阻其一合!
许閒的脸色,在一瞬间褪得乾乾净净,煞白如纸。
他没想到,拓跋宏的军阵在遭受如此重创之后,非但没有崩溃,反而被逼入了绝境,变得比之前更要疯狂,更加致命!
“快!回防县衙!在街道上布防!所有人!!”
许閒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变调。
“守住县衙!保护大人!!”
韩子平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那双赤红的眸子里,迸发出最后的血性。
他甚至来不及处理身上的伤口,拖著那条被箭矢贯穿的小腿,带著身边仅存的几十名衙役青壮,疯了似的衝下城楼。
“操他娘的!跟他们拼了!”叶凡也红了眼,他的脸上满是血污,却再无半分平日里的胆小怯懦。
他抄起两把不知从哪捡来的菜刀,带著一群同样悍不畏死的青壮,將街道两旁的杂物、桌椅、门板,所有能搬动的东西都拖到街心,试图构建一道道简陋却又聊胜於无的路障。
然而,玄狼铁骑的推进速度快得令人绝望。
他们沉默、高效,如同一台冰冷的绞肉机,轻易撕碎了沿途所有零星的抵抗。
那些简陋的路障在他们面前,脆弱得如同宣纸一般,一捅就破。
终於,在通往县衙的主干道上,韩子平集结了最后的百余名残兵。
他们背靠著背,將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武器五八门,身上人人带伤,可他们的眼中,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决绝。
许閒被一群衙役死死护在阵后。
他看著眼前这道由血肉筑成的、最后的防线。
他看到了那个昨天还给他端过水、怕得发抖的年轻衙役,此刻却用瘦弱的身体,死死顶著一面破烂的木盾。
他看到了那个平日里总在街角晒太阳、满脸褶子的老更夫,此刻却握著一柄生锈的柴刀,颤抖著,却一步不退。
他们不是冰冷的数据。
不是卷宗上毫无意义的名字。
不是他为了通关可以隨意牺牲的npc。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有家人,有朋友,有对生的渴望,也有对死的恐惧。
而此刻,他们所有人,都在为了保护这个他们称之为家的地方,走向一个必死的结局。
一股从未有过的灼热情感猛地涌上许閒的心头。
那是一种名为“责任”的烙印,也是一种名为“袍泽”的羈绊。
他第一次,发自內心地,將这些人,视为了自己的同袍。
“杀——!”
没有对峙,没有废话。
当拓跋宏的身影出现在街道尽头时,巷战,瞬间爆发!
韩子平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一马当先,手中的长刀大开大合,竟用一种以伤换伤的打法,硬生生顶住了三名玄狼铁骑的围攻,刀光交错间,鲜血飞溅,为身后摇摇欲坠的防线,爭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砍他脚!戳他眼!掏他裤襠!”叶凡则展现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悍勇,他手持两把菜刀,身形灵活得像只泥鰍,专门攻击敌人下三路,招式无赖至极,却异常有效,竟也缠住了一名敌人。
然而,个体的勇武,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拓跋宏如虎入羊群。
他甚至没有去看韩子平等人,他的目標,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许閒!
长枪一扫,狂暴的罡气化作一道半月形的衝击波。
“噗!噗!噗!”
挡在他面前的数名守军,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拦腰斩断,残肢断臂混著內臟,血淋淋地洒了一地。
防线,被轻易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许閒站在后方,心急如焚,手脚冰凉。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
“娘子!娘子!!”
他在心中疯狂地呼唤著,试图联繫上白婉儿,汲取那份能让他安心的力量。
然而,这一次,无人回应。
难道,娘子那边也出事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他引以为傲、赖以生存的靠山,在这一刻,尽数崩塌。
他,许閒,再拓跋宏面前,犹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保护大人!!”
韩子平注意到了拓跋宏的意图,他一刀逼退面前的敌人,不顾一切地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拓跋宏的必经之路上。
“滚开!”
拓跋宏眼中只有许閒,对於这只挡路的螻蚁,他甚至懒得多看一眼,手中长枪隨意地向前一捅。
快!
快到极致!
韩子平只来得及將长刀横在胸前。
“鐺——!”
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
韩子平手中的长刀应声而断,那杆长枪余势不减,摧枯拉朽般贯穿了他胸前的重甲,从他的后心透体而出,带出一蓬滚烫的鲜血。
韩子平的身体剧烈地一颤,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著穿透自己胸膛的枪尖,眼中最后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
“大……人……”
他张了张嘴,最后望了许閒一眼,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血,染红了长街。
通往县衙的最后一道屏障,被彻底撕碎。
拓跋宏一脚踢开韩子平的尸体,那双布满血丝的、疯狂的眼睛,穿过人群,死死地,锁定在了许閒的身上。
“你,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