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林看著递到唇边的酒杯。
  杯中猩红的液体，在月光下晃漾著一层曖昧的光晕。
  卡洛琳的脸颊泛著一层红晕，不知是酒意还是別的什么，那双平日里锐利如刃的碧色眼眸，此刻水光瀲灩，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
  他脑中前世的记忆浮现。
  从研一开始，那些为了在他的sci上蹭个四作五作的师姐师妹，也经常用类似的套路。
  请吃饭、送奶茶，用带著崇拜的眼神说著“师兄你好厉害啊”，一切的铺垫，最终都会落到“这个项目带带我嘛”的请求上。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区別。
  维林略作思考就悟了，金帆商会刚刚经歷了一场惨胜，现金流必然紧张。
  而“启源会”又是一个无底洞。
  结论清晰——她想“断供”。
  卡洛琳这套组合拳，在他眼中段位稍微有些低，心急且稚嫩，他都提不起兴趣去拆穿。
  “解药很成功。”
  维林没有去碰那杯酒，身体向后微撤半步，拉开了一段距离。
  “解药很成功，这证明了我们的合作基础是牢固的。”他的声音平静如常，“所以，我认为现在是討论『启源会』第一期科研经费的最佳时机。”
  卡洛琳举杯的手僵在半空。
  她预想过无数种回应——或是曖昧的微笑，或是心照不宣的调侃，甚至是笨拙但真诚的触碰。
  唯独没想到，在她精心营造的，独属於两个胜利者的微醺氛围里，对方递过来的是一张冰冷的帐单。
  酒意褪去大半，只剩下晚风吹拂在肌肤上的微凉。
  她缓缓放下酒杯，不退反进，裙摆几乎擦过维林的裤腿，香气也变得极具侵略性。
  她压低了声音，带著自己未曾察觉的娇嗔。
  “今晚，就不能谈点別的吗？任何事都行。”
  “资金就是最重要的『任何事』。”
  维林的回应没有丝毫迟疑。
  “这几天研究针对船蛆的解药时，让我有了很多新的想法，想要对抗未来可能的威胁，我们需要儘快运转『启源会』，还有......我初步擬定了一份材料清单，很多东西有些稀有，需要你想办法。”
  经费？
  材料？？
  卡洛琳的声音陡然拔高，那股少女第一次萌生的情愫，在音波里震盪削弱。
  “维林·克莱因！”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那身墨绿色的长裙勾勒出的惊心动魄的线条也隨之颤动。
  “你的眼睛里就只有金阳和那些材料吗？”
  “我，卡洛琳·钱寧，这么大个人就站在这里，你看不到吗？！”
  羞愤与气恼交织，她恨不得把脚下的高跟鞋脱下来，砸在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
  维林看著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冷笑。
  果然，软的不行就要来硬的。
  他確认了自己的判断。
  他轻轻嘆了口气，“唉......卡洛琳，你怎么不明白呢？没有物质的合作就是一盘沙，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我和你合作，不谈钱谈什么？谈感情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到了卡洛琳耳朵里却似一把重锤。
  她还能说什么？
  她一直以来信奉的，不就是这个道理吗？用金钱衡量一切，用利益捆绑人性。
  只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把她最引以为傲的刀，会被人插回自己的心口。
  她什么也没说。
  猛地转身。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又急又乱，带著一点狼狈消失在露台入口。
  ......
  几天后，“海妖之歌號”的甲板上。
  海风带著咸腥的气味，吹拂著维林的黑髮。
  船正驶向石盐镇。
  他在错锚港的剩下几天，几乎把所有市场和材料商店都逛了个遍。
  这座港口城市不愧是海地南部最大的物资集散地，许多在內陆罕见的海洋生物材料、矿石、以及来自迷雾群岛的特殊植物，在这里都能找到。
  这极大地拓宽了他的研究思路。
  他提交给卡洛琳的那份【启源会第一期採购清单】上，除了建立基础生化实验室所需的常规器材与原料，还夹杂著几样不起眼的材料。
  巨魔再生之血。
  成年石化蜥蜴魔核。
  这都是用来调配巴雷特血脉进化药剂的材料。
  这是维林自费委託金帆商会购买的。
  他的视线越过船舷落在船头。
  卡洛琳正站在那里，对著几名船长下达指令。
  她又变回了那个杀伐果断的银髮魔女，气场强大，不容置疑。
  似乎是察觉到了目光，她猛地回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匯了一秒。
  她立刻转过头去，下頜线绷得紧紧的。
  看来她还是捨不得自己那点金阳。
  维林將她这个行为归档为——无效情绪残留。
  “维林阁下。”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维林回头，看到首席炼金术士瓦勒里乌斯正快步向他走来，老者连走路都带著风，脸上带著疑惑的神情。
  “大师。”维林点头致意。
  “那不是炼金术！”
  瓦勒里乌斯开门见山，声音都在发颤，他衝到维林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
  “『β-1，4-葡萄酶阻断剂』！我查阅了所有典籍，问遍了王都的老友！那种逻辑......那是神明才能构思出的逻辑！”
  “请问，你究竟是师承哪一座炼金工坊？为何你的名字从未出现在任何一届的职业者名录上出现过？”
  “我没有导师，也没有就职。”维林平静地陈述事实。
  瓦勒里乌斯的脚步猛地一顿，他白的鬍鬚都在颤抖，以为自己老糊涂听错了。
  “没有......就职？”
  他围著维林走了两圈，像是在观察魔兽。
  “天吶！这......这怎么可能！”
  老者突然激动起来，他抓住维林的手臂。
  “你这样伟大的天才，竟然还只是无职业者？这是对知识的褻瀆！是对炼金之道的侮辱！”
  “阁下！我，瓦勒里乌斯·索林，以我五十年的炼金术士生涯起誓，我將成为你的引荐人和导师！请你务必就职炼金术士！”
  老者双眼放光，语无伦次地规划著名。
  “我虽然不能让你一步登天，但我可以將我的毕生所学，將我走过的弯路和捷径，全部倾囊相授！你的理论加上我的经验......天哪，也许能晋级七级！海地有多少年没有诞生过七级强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