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赫那张肥脸因愤怒而涨成了猪肝色，他向前逼近一步，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卡洛琳的裙摆上了：“蠢猪？你这个疯女人，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居然把最后的钱，扔进海里听个响？你以为讲几个故作高深的故事，就能把我们嚇跑？看看你脚下的烂摊子！”
  “跟她废话什么！”他身后一个其他商会的盟友对著王都银行代表邓肯吼道，“邓肯先生，马上启动强制清算！我们一秒钟都不想等了！”
  “立刻清算！按合同办事！”
  卡洛琳却抬起了一只手，用近乎怜悯的眼神看著巴赫，然后对旁边的王都银行代表说：“邓肯叔叔，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搏杀出来的吗？”
  邓肯一愣。
  卡洛琳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不大，却像教堂里的告解，每个字都透著寒意：“永远不要相信禿鷲的仁慈，因为它们的胃里，只装得下腐肉。”
  她说完，缓缓走到巴赫面前，距离近到巴赫能闻到她身上那股高级香水味道。
  “巴赫先生，你闻到了吗？”
  巴赫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什么？”
  “腐肉的味道。”卡洛琳的笑容重新绽放，但这次，妖异至极，“你以为是我身上的，对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一场好戏，总要有压轴的终章，不是吗？”
  就在这时，港口瞭望塔上传来一声悠远的钟鸣。
  鐺——！
  正午十二点。
  巴赫等人並未在意，但卡洛琳听到这声钟鸣，嘴角的弧度陡然变得冰冷。
  她径直走向那面巨大的彩绘玻璃窗，指尖在玻璃上轻轻一触。
  附著其上的魔法阵便驱散了雨幕，整个错锚港，以前所未有的高清姿態，呈现在眾人面前。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向前凑了一步。
  港口的海水，还是那样的浑浊。那些被宣判了死刑的船只，静静地停泊著，像一片等待腐烂的坟场。
  “哈！这就是你的底牌？”巴赫爆发出夸张的笑声，笑得前仰后合，“让我们更清楚地欣赏你的失败吗？卡洛琳，你......”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海水，开始沸腾了。
  不是因为高温，而是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搅动。
  起初，只是一艘护卫舰的水线附近，船板仿佛变成了活物，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衝撞。下一秒，竟硬生生从船板里，像挤脓包一样挤出了一截白色的、肥硕的船蛆躯体！
  那条船蛆在水里疯狂地扭动，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然后......
  “噗嗤！”一声闷响，那截白色的躯体应声炸裂，绿白色的恶臭体液夹杂著木屑残渣，炸成一小团污浊的云。
  一个，只是开始。
  两个，三个，一百个……几乎是瞬间，那艘船的外壳上就“长”出了一层不断爆裂的白色毒瘤！
  紧接著，是第二艘船，第三艘……整片港口，仿佛感染了一场可怕的皮肤病！
  无数船蛆从船体里“挤”了出来，它们不再啃噬，而是在逃命。它们爭先恐后地把自己从木头里呕吐出来，然后在水里扭曲、膨胀、爆裂。
  噗嗤……噗嗤……噗嗤……
  海面上，忽而涌出一团白肉，忽而又爆散消失，发出了一连串湿漉漉的、令人作呕的声音。
  整个港湾，很快就被一层厚厚的、不断冒著气泡的、由船蛆尸骸和內臟混合成的“浮尸浓汤”给铺满了。
  那股腥臭味，仿佛能穿透玻璃，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壮观，诡异，又带著神罚降临般的震撼。
  大厅里，落针可闻。巴赫旁边的一个小商会主，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却无人理会。
  “那......那是什么？”
  “虫子......都死了？”
  “怎么......怎么可能！”
  王都银行的代表邓肯，呆滯地看著窗外的奇观，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那个站在玻璃中央的女人。他的嘴唇无意识地哆嗦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
  金帆商会的船......早就能救了！
  当眾人都反应过来时，所有的目光焦点匯聚到巴赫身上。
  他看著窗外那片白色的地狱，脑子里首先不是算帐，而是海狼那张刀疤脸，和他吼出的那句“签『保底运载契约』！”
  那个他以为是第一个投诚的、愚蠢的莽夫，原来是卡洛琳递过来的第一把刀子！
  冷汗浸透了他的丝绸衬衫。
  他被骗了！他用最高的价钱，雇了一群隨时会背刺商会的船队，还签下了最可笑的赔偿条款！他不是庄家，他从头到尾就是那头被养肥了的猪！
  “不......”他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用手抓著自己的头髮，眼睛里满是血丝，嘴里反覆念叨著：“船......钱......契约......会长会杀了我的。”
  卡洛琳缓缓转身，她走到跪地的巴赫面前，用鞋尖轻轻踢了踢他。
  “巴赫先生，宴会结束了。”
  她没有再理会巴赫，而是將目光投向那些已经换上諂媚笑容的债权人，声音清晰地响彻整个大厅。
  “诸位，关於清偿贷款的事，我想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谈了。”
  她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用宣告的口吻，为这场盛宴画上了句號。
  “即刻起，金帆商会，全面恢復所有航线运力。”
  “另外，为了感谢老客户们这段时间的不离不弃，”她的目光扫过地上一滩滩烂泥，嘴角扬起残忍的弧度，“所有航线运费，將在涨价前的基础上，再降一成。”
  最后一句话，彻底抽乾了巴赫脸上仅存的血色。
  降价一成，这意味著市场上根本不会有货物流向黑石之手高价垄断的运力。每一天，每一刻，黑石之手的金库都在燃烧。
  卡洛琳欣赏著他绝望的表情，最后用轻快的语调补充道。
  “黑石之手为诸位准备的盛宴，现在看来，只能由他们自己享用了。”
  “欢迎来到我的屠宰场，喜欢吗？先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