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林眼前半透明面板悄然展开。
  【姓名：沃克】
  【等级：无等级】
  【血脉：淬毒林蛙（青铜阶）8%，驳杂血脉92%】
  【能力：无】
  【综合评价：身体有重度慢性毒素沉积，血脉稀薄，没有培养价值。】
  慢性毒素沉积？
  维林的目光从老沃克脸上移开，扫过他身后那些麻木的人群。
  年轻人，中年人，孩童。
  他们无一例外，面板上都掛著或轻或重的“慢性毒素沉积”的评价，唯一的区別只在於程度。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带来的那十五户开拓民。
  他们的状態栏里，只有飢饿、疲劳、恐惧、士气低下等临时性的负面状態，身体机能本身是健康的。
  显而易见，灰雾村的问题不仅仅是土地贫瘠。
  “尊敬的大人，您是这片土地新的主人吗？”
  驼背的老沃克开口了，他的声音乾涩，像是两片乾枯的树叶在摩擦。
  他没有用敬语“老爷”，而是用了相对疏远且正式的“大人”。
  “我叫维林·克莱因。”维林回答，目光依然停留在老人的脸上，“从今天起，我就是此地的领主。”
  稀稀拉拉的跪拜声响起。
  就封仪式就在短短几句话间结束了，破败的村子搭上仓促的仪式倒是相得益彰。
  “愿您的统治，能为灰雾村带来改变。”村长老沃克微微躬身，这是一个世纪不变的流程。
  他一生见过几个领主——公国分封来的小贵族，战功获赏的骑士。
  他们带著希望或野心而来，又带著失望或破產而去。
  只有这片灰色的沼泽和灰色的人，永远留在这里，等待下一场重复的命运。
  维林没有在意老人的敷衍，他在思考中毒的事情。
  一个村庄所有村民都出现了相似的中毒症状，而外来者没有。
  不是毒雾，否则开拓团也会中招；不是魔法诅咒，系统面板上没有相关提示。
  那么，源头必然指向一个所有村民共享，而开拓民们尚未接触的东西。
  食物或水。
  所有人都无法离开的刚需。
  他准备先从水下手调查。
  “村子里的水，从哪里来？”维林忽然开口。
  老沃克一愣，枯瘦的手指指向村子中央。
  “只有那口井，大人。我们都叫它『老祖父』。”
  维林的视线投了过去。
  一口灰色岩石砌成的老井，井口被绳索磨出深痕。
  他从货箱上一跃而下，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径直走向那口老井。
  巴雷特立刻跟了上去，手按在剑柄上，警惕地扫视著周围。
  隨著维林的靠近，他能闻到一股铁锈味。
  这不是正常的水井该有的味道。
  他停在井边，俯身观察。
  首先是苔蘚，顏色是偏向蓝黑的墨绿，边缘焦枯。
  其次是蚊虫，一口常年湿润的古井周围，本该是蚊虫、飞蚁、水黽和各种小型节肢动物的天堂。
  但这里却一片死寂。
  维林將目光投向更远处的地面和房屋墙角。
  仔细打量，村里植物的分布也若有若无的存在著界限。
  离井越近的植物，长得越是矮小，叶片也略微发黄。而离井较远的，靠近沼泽边缘的几丛耐盐灌木，虽然也长得不怎么样，但至少还保留著基本的绿色。
  结果毋庸置疑。
  它是一口毒井。
  污染源可能是地下深处的重金属矿脉，也可能是分泌慢性毒素的微生物菌群。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是一样的。
  继续饮用这里的水，就等於慢性自杀。
  维林转身，面对广场上近两百號惶恐的人群。
  “巴雷特队长。”
  “在，大人！”
  “立刻派人，把这口井围起来！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靠近取水，违令者，允许使用武力！”维林的声音冰冷而坚决。
  命令一出，人群顿时譁然。
  “什么？”
  “不让我们喝水？！”
  “那我们喝什么？！”
  一个刚刚交出所有粮食的女人尖叫起来，死死抱住怀里的孩子：“不！孩子要喝水！你们不能这么做！”
  刚刚被武力压下的骚动，再次爆发。这次，连麻木的村民眼中都燃起了愤怒。
  这是村子周围唯一的取水地，对他们来说，这口井就是命。
  难道要去沼泽里捞腐水喝吗？
  “大人，这……”巴雷特也犹豫了。控制粮食他懂，可不让喝水，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这口井的水，有毒。”
  维林声音不大，但却让喧囂戛然而止。
  有毒？
  村民们都呆住了，难以置信地看著那口井。
  他们喝了一辈子的水，怎么会有毒？
  “不可能！”老沃克的声音都在颤抖，激动地反驳，“大人，您一定是搞错了！这是『老祖父』的恩赐，我们祖祖辈辈都喝这里的水，这是我们的圣水！”
  “所以你们祖祖辈辈，都活不长。”维林冷酷地打断他，“所以你们的孩子无故生病，你们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最后像沼泽里的烂木头一样死去。”
  他从地上拔起一棵生命力顽强的杂草，浸入刚打上来的井水中。
  精神力如丝线般涌出，注入草茎。
  “春律信使。”
  维林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额头也渗出细汗。
  那株被精神力催化的杂草，没有变得更加翠绿，反而迅速发黄、捲曲，最后变成一截焦黑的枯物。
  死寂。
  井口旁，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无论是开拓民还是村民，都死死盯著那截枯草，脸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净。
  那个先前尖叫的母亲，看著怀里孩子蜡黄的脸，眼神从愤怒变成了恐惧。
  老沃克浑身剧烈地颤抖，嘴唇哆嗦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所谓的井中圣水，所谓的沼泽诅咒，真相竟是如此简单而残忍。
  “现在，执行我的命令。”维林的目光扫过全场，带著不容置疑的威压，“封锁水井。我们马车上携带的淡水，从现在起统一分配，水虽然够喝，但严禁浪费！巴雷特，派你的人去执行。”
  “是，大人！”
  这一次，巴雷特再无迟疑，立刻带著佣兵们冲了过去，用绳索和木板，粗暴地將井口封锁了起来。
  开拓民和村民们呆呆地看著这一幕，脑中一片空白。
  维林看著他们，再次开口：“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怕没有水喝，会渴死在这里。”
  “听著！”他提高了音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带你们来，是要你们活下去，而不是换个地方等死！从明天起，我会带你们找到新的更乾净的水源！在此之前，所有人必须服从我的每一个命令！”
  他的话语，如漂浮在水面上的稻草，人们的眼睛里少了很多愤怒，多了一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