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夫君,別装了,我懂!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03 13:37      字数:3364
  金陵城,冬意渐浓。
  谢府后宅一处临水的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窗外的寒意。阁內布置雅致,博古架上摆放著几件精巧的瓷器,墙上掛著一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
  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圆桌旁,谢云娘与林月顏相对而坐。桌上摊开著几本厚厚的帐册,还有一堆来自苏州的丝绸样品。各色绸缎在柔和的室內光线下,泛著温润细腻的光泽。
  林月顏身著一袭淡青色的夹长裙,外面罩著一件素白的狐裘坎肩,正坐在一张宽大的梨木书案前。她乌黑的秀髮,简单地挽成一个温婉的妇人髮髻,脸上未施粉黛,却更显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此刻,她正微蹙著秀眉,神情专注地拨弄著面前的一把小巧算盘。那双曾经只会抚琴弄弦的纤纤玉手,如今在算珠间灵活地跳动,发出一阵清脆而悦耳的声响。她的身旁,堆著一叠厚厚的帐册,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著一批来自苏州的丝绸帐目。
  离京三个月,在谢云娘的悉心教导和她自己的刻苦努力下,她已经从一个不识柴米油盐的深闺弱质,渐渐成长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帐房好手。
  坐在她对面的谢云娘,看著她那专注认真的侧脸,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云娘姐姐,你看,这批『天水碧』的料子,入库数目与帐册上记载的,似乎差了三匹。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还是查清楚些好,免得日后出了紕漏。”林月顏指著帐册上的一处,轻声说道。
  谢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一眼,点头讚许道:“还是月顏妹妹心细。这事交给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就在此时,一名谢府的心腹管事,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手中捧著一封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件。
  “夫人!林姑娘!西南来的信!是陈大人的!”
  这封信,並非通过官方的驛站传递,而是通过谢家遍布全国的庞大商路网络,由最可靠的信使,日夜兼程,辗转送达,比官方的渠道,足足快了近十天。
  林月顏听到“陈大人”三个字,拿著帐册的手,猛地一颤,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眼眸中,瞬间便亮起了光。
  她猛地站起身,因为起得太急,带倒了身旁的茶杯,温热的茶水洒在裙摆上,她却浑然不觉。
  『这小子,总算还记得家里有人惦记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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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娘静静地看著她,看著她那副既欢喜又羞涩的模样,心中既为她感到高兴,又莫名地,夹杂著一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羡慕与酸楚。
  她笑著將信,径直递到了林月顏的面前。
  “月顏妹妹,快看,你的定心丸到了。”
  林月顏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抹动人的红霞。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才小心地解开油布包裹。里面果然是一封厚厚的信。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但承载著跨越千山万水的重量。
  她展开那张带著淡淡墨香的信纸,与谢云娘一同凑到窗边的阳光下,仔细地阅读起来。
  信中,陈锋的语气,轻鬆而愉快,仿佛他不是去一个穷山恶水的边陲赴任,而是在进行一场愜意的游山玩水。
  “月顏吾妻,见字如面。
  离京匆匆,至今已近三月,不知你在京中,一切可好?万勿掛念,我在此一切安好。”
  “巴蜀之地,山川壮丽,风光奇绝。巫山云雨,变幻莫测;三峡猿啼,声闻百里。沿途所见风土人情,亦与京城大不相同。此处民风淳朴,百姓热情,虽生活清苦,然其乐融融。”
  “为夫一路行来,倒也顺遂。每日与三弟叶承、秦虎郭然两位大哥,或探討兵法,或吟诗作对,或对弈手谈,倒也不觉寂寞。”
  他將路上的见闻,写得妙趣横生。比如,叶承因为贪吃辣,被蜀地的朝天椒辣得满地打滚,抱著水缸猛灌水的糗事;比如,秦虎和郭然两个老兵,为了爭论枪法和刀法哪个更厉害,差点在船上动起手来。
  对於汉江渡口,与地头蛇黄世仁的衝突,他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说成是“偶遇一刁蛮乡绅,与之辩法说理,其人幡然醒悟,竟主动捐资,修缮渡口,一时传为佳话”,绝口不提其中的凶险。
  信的末尾,他的笔锋一转,变得温柔而繾綣:
  “京城天气渐冷,入夜寒气重,吾妻务必添衣保暖,切莫贪凉。鹿鸣苑之事,不必过於操劳,万事有谢姐姐在,你只需从旁协助便可,切莫累坏了身子。”
  “平日里,多去长安书院,陪徐爷爷说说话,听听他老人家讲经。亦可多与青鸞妹妹走动,姐妹相伴,也能解些烦闷。”
  “勿念夫君,万事安好。待为夫在永安站稳脚跟,定当立刻派人,接你前来团聚。纸短情长,言不尽意,临书神往,不尽欲言。”
  字里行间,充满了丈夫对妻子那浓得化不开的关爱、思念与柔情。
  谢云娘看完信,看著身边那个早已看得痴了,脸上掛著幸福笑容的傻妹妹,忍不住笑著打趣道:
  “你看,我就说他没事吧。这小子,到了那穷乡僻壤,还过得挺滋润。我看他不是去当官,倒像是去游山玩水,享清福去了。”
  她本想用这番话,宽慰一下林月顏。
  然而,她一转头,却看到林月顏的眼圈,不知何时,已经红了。
  晶莹的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打著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
  “月顏妹妹?你这是……”谢云娘有些不解。
  林月顏没有回答,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地、温柔地,抚摸著信纸上那一个个熟悉的字跡,仿佛想要透过这冰冷的纸张,去触摸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
  “他骗我……”她轻声说,声音里带著一丝哽咽。
  “骗你?”谢云娘更糊涂了,“这信上写得清清楚楚,他一切安好啊。”
  “谢姐姐,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他不是游山玩水的性子,更不是贪图享乐之辈。他此去巴蜀,身负皇命,前路凶险,他怎么可能真的有心思去赏玩风光,品尝吃食?”
  “夫君在信中说,他一路行来,『民风淳朴,百姓热情』。可我们从鹿鸣苑搜集到的情报来看,巴蜀之地,尤其是荆、梁交界,近年来天灾人祸不断,流民四起,饿殍遍野。他一路行来,看到的,绝不可能是『百姓热情』,只可能是人间地狱。”
  “汉江渡口,他写得云淡风轻,说什么『辩法说理,乡绅幡然醒悟』。可我却知道,他写信给我之前,早已派人六百里加急,將此事上报给了御史台!若真如他信中所言那般轻鬆,他又何须如此大动干戈,將此事捅到天上去?”
  “姐姐请看,”她的声音,带著一种令人心疼的篤定,“这信的末尾,『勿思虑过重』这几个字,墨跡明显比前面要深重,甚至……在『重』字的最后一笔,还有一个微小的、凝滯的墨点。”
  她又指著信纸的末尾,那几行叮嘱她保重身体的话语。
  “还有这里,谢姐姐你看。”林月顏的指尖在字跡上轻轻划过,“他让我『勿要思虑过重』,说他自己一切都好。可你仔细看这墨跡,比前面描述风物的字跡,要深得多,也重得多。笔锋顿挫也明显用力。他写下这些话时,心里定是极不平静的。他怕我胡思乱想,所以才拼命地写这些轻鬆的话来安慰我……他自己,才是那个思虑最重、最放不下心的人!”
  谢云娘顺著她的指尖看去,仔细分辨著墨色的浓淡与笔画的轻重。果然,前面描述旅途的文字,墨色均匀,笔锋相对流畅。而到了末尾的叮嘱,墨色明显深重,笔锋也显得滯涩用力。
  她看著眼前这个泪光盈盈却眼神清亮、心思细腻如发的女子,心中涌起巨大的震撼。
  她从未想过,这个看似柔弱温顺的林月顏,竟能从一封看似寻常的家书中,读出如此深沉的情感和隱藏在字里行间的惊涛骇浪。这份洞察力,这份心思的玲瓏剔透,让她这个自詡阅人无数的商海老手,都感到惊嘆。
  林月顏没有让眼泪落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將心中的担忧和酸楚都隨著这口气呼出体外。
  她小心翼翼地,將那封承载著万千思念与担忧的信纸,仔细地折好,再折好,然后贴身放入怀中,仿佛那里,是离心臟最近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她拿起手边的丝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湿润,重新坐回书案前,拿起了那本刚刚看到一半的帐本。
  “谢姐姐,我们继续吧。”
  谢云娘看著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林月顏的目光从帐本上抬起,看向谢云娘,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燃烧著灼热的决心。
  “夫君在前方披荆斩棘,为一方百姓拼命。月顏在后方,更要加倍努力,不能有丝毫懈怠。我不能成为他的拖累,我要儘快成长起来,学会更多本事。”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帐册光滑的纸页。
  “我要为他管好帐本,理清每一笔进项开支。將来,无论他走到哪里,无论他需要多少银钱粮餉,我都要能拿得出,供得上,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她的心中,已经燃起了一团火。她要与她的丈夫,並肩而立,共同面对这世间的风雨。
  谢云娘看著她,许久,许久,才重重地点了点头,轻声说:
  “好。”
  她知道,陈锋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同时,一股强烈的紧迫感也攫住了她。
  林月顏的决心如火,她又岂能落后?她必须更快,更周密,更不惜代价地编织她的商业网络。她要为陈锋在西南那片看似凶险、实则蕴藏著无限可能的土地上,铺就一条真正畅通无阻的黄金商道!一条足以支撑他任何雄心壮志的坚实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