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阴兵护村
作者:一叶青槐      更新:2025-07-15 03:41      字数:2228
  苔衣渡的暮色刚染红窗纸,韩家井台便传来“咚咚“闷响。
  老渔夫面色苍白,攥著青槐公木像缩在墙角,听见井盖被撞得哐当作响,浑浊的井水顺著石缝漫进堂屋,竟泛著腥臭的墨绿色。
  “造孽啊......”
  老太婆哆嗦著往牌位前添香,火光摇曳间,她瞥见井口探出只澡盆大的蹼爪,碧绿鳞片下鼓胀的毒囊清晰可见。
  那日,韩九章身体孱弱,已是受不住香火神力,林棲只是將那蟾蜍精镇压,並未彻底斩掉。
  此刻竟让其破了封印,逃了出来,还真是道行不浅。
  “孽障看刀!”
  远处,归甲怒目圆睁,怒喝一声,四尊阴兵已卷著黑雾而来,其陌刀劈开夜幕时,井栏已碎成齏粉。
  “轰!”
  见到四人,蟾蜍精先是吃了一惊,连声问道:“诸位道友可是来自城隍庙……我乃黑水河伯敕封的三足大王,先莫要动手,都是自己人!”
  “杀!”
  阴兵们置若罔闻,手中陌刀阴气腾腾,一同朝著蟾蜍精劈了下去!
  “呱呱呱……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蟾蜍精连忙躲避,人立而起,毒囊上密布的河伯鳞纹泛起青光,也不装了,怒道:“此村三百童男女,早该是爷爷我的血食,区区阴兵,又有多少道行?今夜要你等魂飞魄散!”
  它长舌捲起块井石掷来,石上赫然嵌著半颗婴儿头骨。
  “镇!”
  三尊阴兵列阵结印,陌刀交织成金网,瞬息而至。
  那蟾蜍却不慌不忙吐出口黑气,黑气中浮现河伯虚影手持敕令:“黑水河辖地,尔等安敢......”
  “鏘!”
  归甲陌刀篆文亮起,突然响起朗朗读书声,刀身《孟子》篇“老吾老“三字迸射金光,竟將敕令虚影灼出个窟窿。
  “灵鬼!”
  蟾蜍精有些震惊,暴怒间炸开毒囊,万千鬼婴裹著黑符扑来,每个鬼婴额间都烙著河伯鳞印。
  “著!”
  归甲面不改色,手中刀柄铜铃骤响,阴兵甲冑突然钻出数条杏树枝条。
  最凶戾的那个鬼婴正要咬向老渔夫窗欞,突然被枝头绽放的杏吸引,抱著瓣咯咯笑起来,枝条顺势缠住鬼婴,將黑符炼成露珠滴入井中。
  “麻烦了麻烦了,这支阴兵里竟有只灵鬼,风紧扯呼——”
  蟾蜍精蹼爪拍地欲遁,井水却突然倒捲成镜,归甲陌刀刺入水镜,刀尖一挑,將那蟾蜍精的一条腿削了下来。
  “不!!!”
  又是刀光闪过,蟾蜍精拦腰断成两截。归甲刀尖轻挑,从碎肉中剔出枚鸽卵大的妖丹,微微发光。
  正要收刀时,井底突然传来细弱哭声,归甲循声望去,十余具婴儿骸骨堆成小山,每个头骨天灵盖都刻著“祭“字。
  “呜......”
  “善。”
  归甲沙哑开口,眼中闪过一丝灵光,忽然以刀代笔,在井壁刻下“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最后一笔落下时,杏顺著刻痕开满井壁,婴灵们抱著渐渐透明的头骨,乘著瓣流向清流乡城隍庙中去了。
  “这……”
  老渔夫颤巍巍推开门时,只见四尊阴兵正在手忙脚乱,修补井栏。
  新砌的青石上生著簇嫩绿苔蘚,细看竟是“魂安“二字……
  “篤篤篤——”
  子夜梆声刚过三响,村西荒废的佛龕突然泛起微光。
  月光漏过蛛网密布的帷幔,斑驳照在清水娘娘褪色的衣袂上,那抹小货郎黄昏时偷偷供奉的槐糕香气,此刻正顺著裂纹渗入泥塑眉心。
  “唉……”
  泥塑剥落的彩漆下,一缕青烟凝成宫装女子,其形初现时,周身仿若笼著一层薄纱,朦朧难辨,双眸之中,满是混沌,恰似鸿蒙初开,未諳尘世万象。
  清水娘娘莲步轻移,玉腕微抬,缓转螓首,眸光如水般流淌,徐徐扫过周遭。
  须臾,那目光定格在村口古槐之上,眼中的迷茫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明悟。
  “原是如此,多谢道友了。”
  她朱唇轻启,贝齿微露,莲躯微微前倾,对著古槐盈盈欠身,指尖拂过佛龕边缘新结的蛛网,目露追忆。
  抬眼望向村中时,正瞧见归甲陌刀挑飞最后一只倀鬼,刀柄铜铃在月下盪出清光……
  此时,归甲率领阴兵已然修补完井栏,周身阴气仿若翻腾的墨云,裹挟著肃杀之气,开始於村中往復巡逻。
  苔衣渡久无神祇庇佑,好似被神道遗忘的角落,山中阴鬼仿若闻到血腥的恶狼,时常趁夜叩门,搅得村民惶惶不可终日。
  然而今夜,却静謐得诡异。
  唯有偶尔突兀响起的拔刀之声,犹如寒夜惊雷,打破这死寂。
  “鏘!”
  归甲神色冷漠,陌刀归鞘的清脆声响惊飞夜梟。
  他率阴兵巡至李寡妇家时,窗台上供奉的艾草突然无风自燃,青烟凝成个齜牙咧嘴的饿死鬼。
  三尊阴兵刚要结阵,却见归甲刀尖轻挑井水,水珠裹著《论语》“节用爱人“四字,竟將饿鬼炼成一把晶莹米粒,吞入腹中。
  “咔嚓——”
  五更天最黑时,村东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狗东西,老子和你拼了!”
  张屠户被此鬼扰得几夜无眠,已忍无可忍,红著眼抄起杀猪刀探出头去,却顿时目瞪口呆。
  却只见一柄丈二陌刀正抵著个无头煞的脊樑,那煞鬼脖颈断口处钻出无数蛆虫,被漫天刀气捲成黑烟消散……
  “昨天村里的动静你们都听见了吗?”
  晨雾未散,铁蛋举著粘知了的竹竿蹲在老槐下,村民们三五成群,围聚此处,正兴致勃勃地討论著昨夜的奇事。
  “是啊!村里不知哪冒出来三尊紫甲神兵咧!”
  王寡妇舀水时跟孙家媳妇比划,“浑身冒著金光,跟戏文里的天兵一个样!”
  “非也非也,”
  老渔夫蹲在一旁,吧嗒吧嗒抽著旱菸,缓缓吐出一口浓烟,神色篤定地纠正道,“实乃四尊!昨夜我看的清楚,其中那领头的將军气势雄浑磅礴,远超其余,定是神將无疑!那等威势,只一眼,便让老头子我胆战心惊,好像被山岳压顶一样,气都喘不过来。”
  “你们猜怎么著?嘿嘿,只是一刀,我家井底那蟾蜍精就被砍成两半,咱村井水再也没了臭味儿咯!”
  “嘖嘖嘖,真是奇了!”
  眾人闻之,皆面露惊容,眼中满是敬畏,这一夜阴兵护村之事,仿若长了翅膀,在村民口中飞速传播,越传越远了。
  “咦,你们看这……”孙家媳妇儿洗衣时一怔,久久说不出话来。
  眾人凑近细看,渡口河水倒映的槐影里,隱约有四副甲冑隨波晃动……
  “这槐树里……”
  “我明白了,定是青槐公派来的天兵天將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