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苔衣祈愿
作者:
一叶青槐 更新:2025-07-15 03:41 字数:2504
破晓时分,晨雾仿若轻纱,缓缓散去。苔衣渡的青石板上,密密麻麻印满了湿漉漉的草鞋印。
王老汉蹲於河滩边淘米,动作嫻熟。
忽然,手背一凉,他抬眼望去,只见槐叶上的露珠顺著叶脉悄然滑落,在他那粗糙如老树皮的手背上,碎成了点点晶莹。
“怪哉!”
王老汉眯起眼睛,打量著身旁这株新生的槐树,“昨日还不过人高,今早怎就躥到屋檐那般高了?”说罢,他拿起烟杆,轻轻戳了戳树干。“扑棱”两声,两只翠鸟从枝头惊飞而起,转瞬消失在晨空之中。
恰在此时,挎著竹篮的孙家媳妇路过。听闻王老汉所言,她不禁停下脚步,神色神秘兮兮,压低声音道:“您老还不知晓?钱叔家那口苦井,昨夜突然涌出蜜水般的清泉。”
边说,边用手比划著名,“井沿上还凭空多了尊木像,雕的可是……”
话还未说完,一个穿著红肚兜的娃娃从树荫里蹦了出来。
“娘!”
小石头挥舞著一片巴掌大的槐叶,兴奋喊道,“叶子上有画儿!”
眾人纷纷围拢过去,只见那叶肉间的天然纹路,竟勾勒出一个朦朧青年的模样,衣袂飘飘,好似要踏云而去。
对岸,原本有节奏的捶衣声戛然而止。
李寡妇直起身子,拎著棒槌朝这边喊道:“一大早的,都围著看啥稀罕玩意儿呢?”
“你来瞧瞧这树纹!”张屠户嗓门如钟,惊起一滩白鷺。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抚过树干那皴裂之处,“昨日还光溜溜的,这会儿倒像刻了幅仙人图。”
老渔夫本在岸边补船缝,听到喧闹声,便踱步过来。
他腰间別著的槐木烟杆擦过树皮,剎那间,缕缕清香飘散开来。
老渔夫仰头探寻香气源头,却见朝阳透过枝叶,在树干上投下万千金线,那些交错的光斑,恰好拼成了昨夜他家中木像的眉眼,就连神像衣襟的褶皱都清晰可见。
“青槐公又显灵了!”
老渔夫手一抖,桐油罐坠落在地,却並未碎裂,褐色的油液顺著树根纹路蔓延开来,眨眼间,竟凝成了一个天然香炉的模样。
……
【宿主】:林棲
【品阶】:九品土地
【神通】:神游太虚(青)、赐福、入梦、青槐三正、镇狮、肥地、唤雨
【辖地】:青槐村(100%)、苔衣渡(5%)
【香火值】:867
【判词】:虽司一方风雨,然未列仙班,当勤修善果,以待天听
【物品】:愿力结晶(紫)x1,愿力结晶(青)x1,愿力结晶x1(白),缚神锁
【青槐卷】
青槐村货郎战蟾蜍
二更井台响,血莲绽邪光
货郎神力降,奋力战毒蟾
槐根难御毒,神槐助除殃
妖邪化眾逃,封印镇井底
【可添灯一盏】
【当前功德盏:四十(圆满)】
阴泉潺潺流淌,水汽氤氳。
林棲立身於道场之中,手捧著《冥府青苗录》,眉头微微皱起,长袖垂落在泉眼之上,指尖溢出丝丝青雾,正小心翼翼地为往生稻挑拣叶鞘间的灰斑。
突然,稻穗轻轻颤动起来,十余粒青芒从穗头一跃而起,瞬间化作金丝,缠住了他的尾指。
“咦?”
林棲面露诧异之色,定睛看去,原来是苔衣渡飘来的信仰金线。
这金线细如游丝,却凝实异常,承载著凡人祈愿。
林棲並指一挥,截断一缕金芒,任由它悬於《青槐卷》之上。
剎那间,竹简之上浮现出苔衣渡的虚影。
只见三户人家的窗欞中,裊裊香火升腾而起;老渔夫家井台的香炉里,青烟笔直而上;渡口槐树下,堆放著孩童供奉的野莓;最西头那破败的佛龕里,褪色的莲座上竟也缠著半根金线。
“倒比预想的快些。”
林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笑。袖中神力化作流光,没入灵田之中。
那些潜藏在稻穗间的阴虫,遇光即融,渗出的黑水还未落地,便被道场两头的青狮爭食殆尽。
林棲抬眸望去,只见香火值悄然涨至872。
判词中“未列仙班”四字,似被金粉轻轻灼烤,隱隱约约显出“从八品”笔画的虚影。
“哗啦啦——”
阴泉之中,突然掀起层层涟漪,映出渡口槐树冠上新抽芽的枝叶。
林棲捻起一缕神力,弹入水中,化作一面水镜,只见树枝裂开之处,又生出几叶嫩芽,顺著信仰金线,朝著苔衣渡蜿蜒游去……
林棲心中暗自思忖,再有八户人家诚心供奉,便能將辖地值推至十之三四。
届时,青槐村与苔衣渡两村的香火相互勾连,自己便可叩响升品之门!
……
日上三竿,日光越过茅檐,將窗欞的影子投射在韩九章的脸上。
“嘶——”
韩九章眼皮抖动几下,缓缓转醒。
昨夜被蟾毒侵蚀的肩头,此刻如火烧般疼痛。
肉眼不可见的是,他肩头的三簇命火黯淡无光,最左侧那盏更是摇曳不定,仿若风中残烛,还渗出丝丝蛛网般的青烟。
“后生可算醒了,这都睡到日头晒屁股了,莫不是昨夜被那秽物伤了身子?”
一个老太婆端著豁牙陶碗,递到他眼前,手指乾枯如枯枝,还沾著些许香灰。
碗里是粥,粥面漂浮著嫩绿槐叶,底下沉著供奉过的糯米,显然是用庙里撤下的供品熬製而成。
“被那畜生舌头擦了一下,疼得厉害。多谢阿婆了。”韩九章勉强支起半身,粗瓷碗沿磕在牙关,发出“咯咯”声响。
他斜眼瞥见窗台上新供的牌位。
那是一块刨光的松木牌位,还泛著湿气,“青槐公”三个描金字被晨露浸润,显得格外发亮。
牌位底下,压著一片带虫眼的槐叶。
香炉是倒扣的粗陶碗,三根草茎权当线香,青烟歪歪扭扭地爬上蛛网密布的房梁。
老渔夫蹲在门槛边搓麻绳,烟锅在青石板上磕了磕,说道:“今早王三媳妇来借水,盯著牌位念叨个不停。”
话音刚落,麻绳突然绷断。
老渔夫拾起半截绳头,比划著名说:“她说要请尊木像供在织机前,免得夜半有阴鬼敲门。”
“嗯……嗯,下趟我多捎些青槐公的木像来,保准比你们这牌位管用!”
货郎韩九章啜著混有香灰的粥,喉间泛起槐叶的清苦。
他下意识地摸向怀中,指尖却微微发颤,藏在怀里的最后两盒薄荷膏,不知何时滑落在草蓆上。这两盒薄荷膏,他本想著留给赵寡妇的。
老太婆拾起膏盒,咧嘴一笑,豁牙的嘴咧成了一弯残月:“昨夜抹了这个,愣是一夜没听见蚊蝇吵闹……”
檐下,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七八个剪影映在新糊的窗纸上,一个妇人挎著竹篮,探头问道:“韩家阿婆,听说你们请了……”
韩九章刚要起身,眼前骤然被黑雾笼罩,漆黑一片,只觉神魂如遭重锤,耳畔传来嗡嗡鸣声,仿若万千毒蜂振翅。
“唉,倒是本座害了你,伤了你的根基……来日定会补偿你!”
道场中的林棲猛然抬头,轻嘆一声,手中神力顺著信仰金线,没入货郎韩九章的命火之中。
日头西斜,余暉洒在渡口。
韩九章终於摸到了扁担,货箱里的薄荷膏已然空空如也,老渔夫送他到渡口,新刻的木牌位在夕阳下泛著暖光。
令人意外的是,竟有三五个村民也跟了过来,挎篮里装著准备供奉的野莓山枣,对著那株槐树轻轻拜下。
韩九章见此情景,会心一笑,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