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九章自是认得这老疯婆。
  她自认为是黑水村的祭祀，平日里仗著神神叨叨的那一套，在村里干了不少恶事。
  这些年，不知有多少无辜女子被她以陪河伯的名义送下了水。
  还说什么日后能给村子带来福祉！
  起初，黑水村的人还信她几分。
  可时间一长，黑水河依旧汹涌，每年卷死之人不知凡几，大家就都明白了。
  可她仍不死心，如今竟將主意打到了隔壁村。
  韩九章想起那日，在青槐公庙的见闻。
  “有青槐公看著呢，我怕个蛋！”
  心中涌起一股勇气，他双目圆睁，指著老疯婆怒骂道。
  “疯婆子，滚你娘的！”
  “要我妹子下水，怎么不让你老娘去陪那狗屁河伯？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东西，迟早遭报应！”
  老疯婆听了这话，不怒反笑，那笑声阴惻惻的，让人毛骨悚然。
  “这是福气，你这无知的卖货郎，不懂其中的玄妙。河伯看上了你妹妹，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若阻拦，整个村子都要遭殃！”
  后又顿了一顿，笑道。
  “我老娘若有福，我也送她去咧！”
  韩九章听著老疯婆的话，只觉头皮发麻，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眼前这老太婆，当真已经疯魔了！
  他双眼瞪得滚圆，像是要喷出火来，颤抖著手指，对著老疯婆破口大骂。
  “你这丧心病狂的老东西，都到这时候了还在胡言乱语！”
  老疯婆仿若未闻，脸上掛著诡异的笑，不气不恼，迈著僵硬的步子缓缓走上前来。
  剎那间，一股浓重的檀香味裹挟著河水的腥臭味，直往韩九章的鼻腔里钻，熏得他几欲作呕。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老疯婆乾枯如柴的手就朝著他小妹抓去。
  看著小妹惊恐的身形，韩九章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滚！”
  猛地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踹向老疯婆。
  “砰”的一声闷响，老疯婆单薄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箏，直直向后飞去，重重摔在地上。
  “反了反了！”
  伴隨著一声尖厉的叫嚷，原本抬著轿的几个水鬼，將轿狠狠往地上一扔，张牙舞爪地朝著韩九章扑了过来。
  他们身形扭曲，面色惨白，湿漉漉的头髮一缕缕耷拉在脸上，嘴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好似要將韩九章生吞活剥。
  韩九章双腿止不住地打颤。
  可一想到身后惊恐的小妹，心底那股执拗劲儿就涌了上来，愣是一步都没退，將小妹紧紧护在身后。
  他的手微微颤抖，却仍死死攥著拳头，双眼瞪得滚圆。
  直勾勾地盯著扑来的水鬼，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浸湿了后背。
  就在那四个水鬼张牙舞爪，腥臭的气息都快喷到韩九章脸上时，小妹头顶的盖头下，突然有微光闪烁。
  见此，韩九章大喜。
  正是那日青槐公赐下的一叶青槐，正微微发出柔和金光。
  这金光起初微弱，却在眨眼间猛地大放光明，如同一轮小太阳般夺目。
  “嗡！”
  那四个水鬼被金光一照，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到，发出悽厉的惨叫。
  原本扭曲狰狞的身形瞬间凝固，脸上的凶煞化为无尽的恐惧。
  悽厉的嘶吼划破长空，在金光的笼罩下，它们的身体竟开始迅速消散，化作一缕缕黑色的烟雾，隨风飘散。
  不过眨眼间，四个作恶多端的水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从未出现过……
  “好啊！”
  老疯婆见水鬼瞬间消散，先是一惊，隨后冷笑一声。
  脸上的褶皱扭曲，眼中满是阴鷙，居然丝毫不惧。
  “不过是那快没了香火的青槐公搞的鬼，他还敢管这閒事？如今他香火低迷，神格都快保不住了，还非要强出头！”
  她一边说著，一边佝僂著身子，从身后掏出一个古朴的陶罐。
  罐子一出现，周遭的空气瞬间变得阴冷刺骨。
  河面上原本悠閒看戏的林棲，都不禁微微眯起了眼。
  只见那罐子周身縈绕著浓郁的阴气，仿佛是从深渊中捞出来的。
  阴气翻涌间，隱隱能听闻有怨魂的悽厉嚎叫，声声入耳，令人毛骨悚然。
  更让林棲皱眉的是。
  这罐子上竟还附著著部分香火之力，在阴气的包裹下，显得格外诡异。
  “幽渊小鬼，听吾號令，黑水为引，怨魂同行。往昔罪孽，皆化邪力，衝破桎梏，现世逞凶。魂灵顛倒，阴阳逆行，拘那兄妹，血祭河伯……”
  老疯婆双手捧著罐子，嘴里念念有词，乾枯的手指在罐子表面轻轻摩挲。
  隨著她的动作，罐子上的阴气愈发浓烈，怨魂的嚎叫声也愈发响亮。
  只见那罐子剧烈摇晃起来，发出“哐哐”的声响，好似有冤魂在奋力撞击，想要挣脱束缚。
  “去！”
  老疯婆猛地掀开陶罐盖子。
  剎那间，一股浓黑如墨的阴气，裹挟著刺鼻的腐臭气息汹涌喷出。
  一个身著红肚兜、扎著冲天辫的幼童，从陶罐中如闪电般躥出，直衝到半空。
  这幼童周身縈绕著诡异的蓝光，小脸惨白，嘴唇青紫，长得十分清秀。
  双眼之中蕴著幽邃的怨毒之光，那目光落在老疯婆身上时，竟满是仇恨。
  韩九章惊恐地看著这一幕，將身后小妹护得更紧，警惕地盯著那突然出现的幼童。
  林棲神色不变，静静盯著事態发展。
  “呜！”
  谁也没想到，这幼童在空中身形一转，竟带著一身的怨气朝著老疯婆冲了过去。
  老疯婆见状，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转瞬即逝。
  紧接著冷哼一声，嘴里又开始念念有词。
  “九幽拘灵，邪力封魂。往昔孽债，化作囚绳。逆吾者痛，顺吾者存。速速迴转，血祭河伯！”
  隨著老疯婆的咒语响起，那幼童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拉扯。
  原本前冲的身形猛地一顿，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发出悽厉的哀嚎。
  他在空中拼命挣扎，小手胡乱挥舞，可却无法挣脱束缚。
  “乖孩子，不要让婆婆罚你！”
  老疯婆额头青筋暴起，加大了念咒的力度。
  “啊！”
  最终，红衣幼童惨叫一声，身体冒出阵阵青烟。
  在那股强大力量的压制下，不得不屈服。
  痛苦地扭曲著小脸，缓缓转身，朝著韩九章和他妹妹冲了过去！
  所到之处，阴气翻涌，地面上的草瞬间枯萎，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