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礼物
作者:柳拾柳      更新:2025-07-15 03:37      字数:3275
  祈瑱因为自己搞出的乌龙,平白害程嘉束生了一场气,心里终究是歉疚的。过了两日,再来璞园,便递给程嘉束一个盒子:“束娘,你瞧这个可喜欢?”
  程嘉束接过来,随口问道:“这个是什么?”说着便打开盒子。
  里面躺着一支钗子。赤金的托子做成虬曲蜿蜒的花枝状,枝头四朵牡丹花簇在一起。一朵盛开着,一朵半开,另外还有一大一小两个花苞。
  几朵牡丹花的花瓣皆是由红宝石薄片拼成,花瓣繁复,层层绽放。花朵下面,是绿宝石拼成的三片叶托。整根钗子雕工精细,富贵妍丽。
  其实祈瑱在这别院一年多,陆续也给程嘉束添置了不少首饰。
  祈瑱眼光挑剔得很,一副看不惯她原先那些首饰的模样,将那些旧的都叫人收起来,不叫她再戴。又另外送了许多头面过来。整套的,零散的,大的,小的,庄重的,家常的,样样都有。程嘉束如今着实不缺首饰。
  但凡女人便没有不喜欢这些珠玉之物的,程嘉束也不能免俗。她也不是那等清高耿介的性子。祈瑱送她,她就开开心心地收下。
  程嘉束执起钗子,只觉珠光流华,璀璨夺目。不说其他,单只看这做工,便知这根钗子定然造价不菲。
  程嘉束
  不由赞道:“好漂亮。”她看向祈瑱,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多谢侯爷!”
  祈瑱目不转睛看着她,见程嘉束是真心喜欢,终于松了一口气,也露出一丝笑意:“束娘你喜欢就好。”
  跟程嘉束相处这么久,他早已摸清程嘉束的喜好。她就喜欢这样做工精致玲珑的物件儿,价格贵贱倒在其次。可她原来妆匣里尽是些粗笨之物,也难为她如此能将就。
  思及往事,祈瑱对程嘉束愈发怜惜,不由便含歉意道:“当日惠春那事,原是我自己糊涂,倒累你受了一场气。”
  程嘉束不以为意:“事情不早过去了么。再说,有什么好气的。”
  就祈瑱这么个独断专行、自私刚愎的性子,她若要事事计较,只怕早给气死了。
  祈瑱却更觉得她大度,道:“是,我知道你素来大度。那惠春我已打发她嫁人了,再不叫……”
  “停”,程嘉束抬手打断他的话:“惠春是你的妾室,你想怎么处置他,是你的事。我不在乎。只是,我重申一遍,莫要让你那些妾室,再到我面前生事。我这里,也没有给你那些妾室通房留位置。”
  祈瑱看着程嘉束微露的怒意,登时想起了她何以会来到这璞园。心头不由愧疚更甚。
  当年李珠芳的手段那样狠毒,束娘如今在别院,也是为了她的缘故。也难怪束娘如此厌恶妾室。
  只是他房中妾室本就只有李氏魏氏两个,他也许久不叫两人伺候。既然束娘不喜欢,他不理便是。如今他有了束娘,两个人好好过日子也足够了,本也不需要旁人。
  祈瑱叹道:“我明白你的心思。既然你不喜欢,以后我再不去理她们。”
  程嘉束莫名其妙:你又明白什么了?
  只祈瑱这么说,她也不会反对就是了。
  过了几日,祈瑱果然又重新派了两个老实本份的婆子协助石婶。二人知道之前的管事,便是因为不敬夫人,又得罪了石婶才叫赶出去的,自然对石婶恭恭敬敬,更不敢对石婶颐指气使。
  石婶这回也学精明了,两个婆子一人分管一块儿差使,最后向她回话。再不会出现之前陈妈妈一人总揽大权,架空她的情形。
  一场风波算是就此过去。只是祈瑱之后却是来得更勤了。
  /:.,,
  从前只是晚间过来,休沐日好歹要回侯府去给裴夫人请个安,如今是竟连休沐日也要呆在璞园了。
  只是休沐日里,祈瑱也不是就闲着无事做了,照样有一堆幕僚属下要见,一堆事情要商议。
  直忙到下午,祈瑱才议完事,终于有空来寻程嘉束。
  他知道下午彦哥儿都在马场练功夫,程嘉束则会在书房,是以便直奔书房而来。果然见程嘉束伏案忙碌。
  祈瑱拉了张椅子坐在一旁,却见程嘉束用那鹅毛笔,正在纸上写着什么,应当是在写新的话本子。
  此前程嘉束许久不曾动笔,廖先生倒是颇为着急上火,不但问过程嘉束几次何时再写新书,便是在他跟前,也有意无意劝他:“我瞧着夫人这阵子似也不是很忙。若有时间,还是可以写写新话本子的。我这边都安排好了人,若是夫人有了新话本子,就以他的名义刊印,保证不会叫人联想到咱们头上……”
  祈瑱颇为嫌弃廖先生这副着急样。再者,当年程嘉束之所以要靠写话本子谋生,与他是脱不了干系的。此事于祈瑱心头也是一根刺,他心底是不愿意在程嘉束提起话本一事的。
  不想程嘉束又开始动笔写新书,想来也是被廖先生催得狠了。
  祈瑱便不去打搅程嘉束,自己拉张椅子坐在一旁看她写字。只是程嘉束写字的顺序依旧是横着从左往右,极是怪异。
  祈瑱想起廖先生此前便有过疑问,程嘉束何以识得西洋字母,又为何精于算术。他后面也去派人查过程家的过往,只是没有查出些什么。毕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祈瑱也就丢开不管了。
  程嘉束已察觉到祈瑱进来。这么个大活人坐在旁边看着,她也写不下去了,索性摞了笔歇会儿。
  祈瑱见她停下,便索性开口问她:“你这写字的顺序怎的如此怪异?当初是谁教你这么写字的?”
  程嘉束早有预案,很坦然道:“哦,我在闺中时不曾正经请过先生,这是服侍我的一个妈妈教我的。”
  祈瑱更觉诧异:“既是教你读书识字,就该好好教,怎会如此教你?”
  程嘉束叹了口气道:“这个妈妈,是我母亲带来的陪房。许是你不知道,我外祖家,本就是做生意的,早年间跟西洋商人多有往来,他也喜欢西洋玩意,往家里搜罗了不少西洋玩意,书籍什么的。后来给我母亲也陪嫁了不少。”
  祈瑱点点头,程嘉束外家是海商,这个他是听常顺提到过。
  程嘉束便继续道:“我母亲的这个陪房,她父亲便是我外祖的管事,她懂点西洋话,也识得西洋字母,数字。”
  祈瑱明白了:“你会的那些西洋字符,都是她教你的?”
  程嘉束点点头,神色一片黯然:“我幼年认字,识数,都是她教我的。她是觉得有意思,便教了我些西洋文字,当是逗我玩。只是我十岁那年,她便被我继母发卖了。后来,便没有人教我认字了。我自己瞎写,便养成了这么个坏习惯,再也改不过来了。”
  陪房是有的,程嘉束十岁那年她被发卖也是真的,只是那陪房不曾教过她西洋字母罢了。
  祈瑱听得怔忡。素日里一贯冷峻的脸庞上,此时也不免露出几分柔和。
  他以前就奇怪,程嘉束幼年丧母,程在沣并不理会这个长女,又不曾请人教导,但程嘉束却既识文断字,又见识广博,遇事还颇有见地,如今窥得一角程嘉束过往的生活,才知原来是有外祖家的渊源之故。
  想到她幼年时在家受的那些苦楚,祈瑱心头泛起一阵怜意,不由伸手抚住程嘉束的肩膀,温声道:“那个时候,也真是难为你了。好在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夫妻好生过日子,再不会叫你受这些委屈。”
  他其实不是没有遗憾的。可惜自己从前不曾了解程嘉束,教他们夫妻白白错过那些年。只是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以后的时日还长,他们夫妻,总还是能白头偕老的。
  程嘉束哪里知道祈瑱的心思,她抬眼看了祈瑱,倒是非常诧异,这个人是怎么能说出这话的?她以前过的不好,眼前这个人也是出力不少。他怎么还好意思安慰她?
  程嘉束不想跟他腻歪下去,转头看看外面天色尚早,便提议:“咱们不如出去走走?”
  祈瑱欣然答应:“也好。我今日坐了一日,是该松散松散筋骨。”
  两个人来到马场,却见彦哥儿正在骑马。一旁指导他的,是祈瑱特意给他找的习武师傅,名唤霍成。霍师傅也是祈瑱的亲卫出身,从前在战场上伤着了一只胳膊,再做不得亲卫。因他武艺高强,祈瑱便叫他教授祈彦习武。
  祈彦如今十一岁,学骑马也有两年的时间,如今上马下马都很是熟练。身下那匹小红马,也是祈瑱去年见他骑术有点样子了,特意送于他的。
  不得不说,这个礼物是实实在在送到了祈彦的心坎上。他自小就知道爱惜家里的牲畜,没少跟着石叔一起给大黑小毛洗澡。如今有了属于自己的小马,还是如此俊俏灵动的小红马,实在叫他喜爱非常。那阵时日,他见到祈瑱,唤“父亲”的声音都甜了许多。
  祈瑱便跟常顺抱怨:“真不愧是他母亲教出来的孩子,得了好处,那嘴就跟蜜似的。平时倒不见他跟我这么亲热。”
  常顺听祈瑱这面上抱怨实则欢喜的语气,也是笑着赞祈彦:“少爷聪慧伶俐,远胜寻常孩童不说,也很知道跟侯爷亲近呢。”天底下就没有做父亲的会嫌弃自家儿子太机灵,也没有父亲会嫌弃儿子跟自己太亲近。
  祈彦见父亲母亲一起过来,他正在马上,便要炫耀自己的骑术,拍着小马便嗒嗒嗒冲二人小跑过来,待到近前,一勒缰绳,身姿轻盈地翻身下了马,冲程嘉束便扬起笑脸叫了声:“母亲!”又叫祈瑱:“父亲!”
  程嘉束忍不住夸他:“彦哥儿的骑术是越来越好啦!这下马的姿势真是又利落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