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又生是非
作者:
柳拾柳 更新:2025-07-15 03:37 字数:3342
分到别院的下人,多是从侯府各处调来的。几个年轻的丫头里,有个叫惠春的,原本是在花园里伺候花木的,她本来就是心气儿高的,人也生得有几分颜色。只是侯府里有能耐的丫头多,并没有她出头的机会。
这回到了别院,旁的小丫头有些不乐意,惠春倒是觉得机会来了。她心有成算,先给陈妈妈送了礼,求陈妈妈给她寻个好去处。
陈妈妈见她生得不错,便将她和另外一个叫香叶的一起派到了外书房。
外书房的活计轻省。祈瑱白天都不在,就是晚上偶尔会跟廖先生常顺在书房里议事。惠春香叶两个,只需白日天将书房打扫一遍,晚上备好茶水,等待传唤便是。
香叶在府里原本就是做洒扫的小丫头,来到别院便升作了三等丫头,又是这样轻松体面的差使,她是很满足的。
惠春却是心存大志向,得了这样好的机会,岂会放过。于是便在祈瑱一人在书房时,刻意去端茶送水,分外殷勤。
只是她一个小丫头,祈瑱岂会放在眼里,全当她伺候细致,并没有多加理会。
惠春见祈瑱不上心,便有些着急。人一急,便不免有些冒进,出了昏招。
这一日晚上,趁着天气转暖,惠春便换了件轻薄夏衫,露了大片颈子,端了茶盏,款款献给祈瑱。
祈瑱只当她奉茶,看着书册,头都不曾抬。
惠春无奈,只好软语道:“侯爷,请用茶。”
祈瑱一抬头,便看惠春那刻意打扮过的妆容,还有露出一大处雪白颈子的轻衫。当即便是心头火起。
他自恃身份,向来厌恶侍女们不守规矩,行这些些苟苟营营之事。李珠芳给他安排人,尚且惹得他大怒,何况这些不知羞耻主动勾引的。
祈瑱甚至没有跟惠春多说一句,便叫了人,让人把惠春绑了,送到程嘉束那里交给她发落。只是经此一闹腾,他也看不下书,索性也过去瞧着,看程嘉束如何处置。
程嘉束见个丫头被绑了,哭哭啼啼地送过来,问过情况,原来是这个叫惠春的丫头意图勾引,惹怒了祈瑱。
这个丫头此举固然不妥,但程嘉束也不觉得这是多么罪大恶极之事。只因这个世道,留给女子能走的道路本来就是极窄。
只是犯了错,终究是要责罚的。程嘉束想了想,道:“你冒犯侯爷,于差事上也不尽心。罚你半个月的月钱,此外以后不许再在书房服侍,便去洗衣房罢。“
惠春的冒犯之举,真说起来,就献了一杯茶而已。程嘉束自觉这样处理也算公正。
惠春不由一愣。实在是这个处罚太轻了。瞧着侯爷勃然大怒的模样,她本以为要被狠狠责罚,不想只是调任加上罚月钱了事。
况且别院的洗衣房,虽比不得在书房当差体面,可也不是什么苦差事。
惠春得了这么个结果,已经是喜出望外,赶紧跪下磕头,连声道谢。
祈瑱在一旁看着程嘉束如此云淡风轻地处理此事,一副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模样,心底却是不知为何,怒火陡生。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心头有火,当即便要发作。
他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掷,冷冷道:“我原是想叫夫人整顿后宅,却是没想到,夫人竟是如此宽宏大度!”
程
嘉束听他这话音不对,转头看他,问:“那侯爷是什么意思呢?”
祈瑱见她那不急不躁的样子,心中那股子火气愈盛。轻嗤一声道:“罢了,我瞧这丫头长得还算齐整。既然她有这心思,便索性找个日子,给她开了脸放我房里罢。”
惠春不想峰回路转,还有此造化,当下又惊又喜,赶紧冲祈瑱磕头谢恩。
祈瑱摆摆手,一旁的陈妈妈急忙将惠春扶起来,又给她解绳子。
程嘉束见此情景,丝毫不动怒,反问祈瑱:“侯爷可是决定好了,要留下这丫头服侍你?”
祈瑱复又端起茶轻抿了一口,淡淡道:“不错。”
程嘉束点点头:“那便依侯爷的意思。“
她转头吩咐陈妈妈:“叫惠春收拾她的东西,明日找人送她回京。”
祈瑱一怔。
程嘉束心平气和道:“侯爷,我这人心胸狭窄,容不得姨娘妾室。侯爷要抬举谁,都由得侯爷。只有一样,不叫这些人在我跟前出现就行。侯爷想要抬举这丫头,那便送她回京中侯府伺候侯爷。在我这璞园里,是没有给通房妾室什么的留位子的。”
一时满堂寂静。
陈妈妈瞧着有些着急,似是想劝程嘉束。只是嘴巴张了张,倒底没开口。
祈瑱一时顿住。心底那股子火气在听到程嘉束那番话后,竟是立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程嘉束冷冷看着祈瑱,亦是不说话。
她知道祈瑱有两个妾室。别院这些时日来了不少侯府的下人。石婶早跟这些人把侯府如今的情势打听得一清二楚,又一一学给了程嘉束。程嘉束自然知道祈瑱如今两个妾室,一个李珠芳,一个魏姨娘。甚至连李珠芳早已失宠都知道。
只是人不在跟前,她还可以自欺欺人。无论如何,她不能过份得罪祈瑱,有些事不得不忍。但叫人在她眼前,时时刻刻提醒她。她做不到。
祈瑱看着程嘉束含嗔带怒的脸,一时顾不得细究,这莫名奇妙的怒火因何而来,又为何而去。只是见程嘉束着恼,他只觉心下有些发慌。
这个时候他也不由懊悔起来:明知她就是这么个宽和性子,自己怎的就莫名奇妙这般大火气?还冲她发脾气?
他越想越是气弱,当即就软了口气道:“我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你怎的这么大气性……”
程嘉束笑笑:“侯爷说的是气话,我说的却不是。侯府远在京城,我管不着,只我这别院里,的确没有给姨娘妾室留位子。”
祈瑱极少见程嘉束有如此不饶人的时候。妾室不妾室的,他不放在心上。只是为着这么一件小事,莫名奇妙激怒程嘉束,他心下更觉歉疚。
他也不再纠结此事,道:“罢了。都依你。”
惠春在一边有些傻眼,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不过想想,即使是回侯府,自己也已是有了名份,到底是遂了心愿,心里还是欢喜。
不想祈瑱转眼看到她,想起今天这场事端的祸首,厌恶之心又起,指着惠春道:“将她拉出去发卖了罢。”
祈瑱本就不喜这丫头,说收房云云也是一时气话。本来按程嘉束的处置也就是了。但经此变故,再将这丫头留在府中已是不合适,只能发卖出去。
惠春登时呆住。一晚上,她历经大喜大悲,大起大落,这会儿竟不知如何反应。陈妈妈见她傻了,在背后轻轻一推她。
惠春打个激灵,当即跪下哭着求饶:“求侯爷饶过奴婢这一回,奴婢以后再不敢存旁的心思,求侯爷不要发卖奴婢!”
她此时也回过劲儿来,知道夫人心软,方才就没有重罚自己,又朝程嘉束哭求:“求夫人慈悲,饶过奴婢这一回!”
程嘉束实在是不明白祈瑱是发什么神经。开始莫名奇妙一脸怒气地说要收了这丫头,后面又改口要将她发卖。这人一阵阴一阵晴的,程嘉束也是被他惹了一肚子火。
本不欲再理这个丫头,见她哭得可怜,也不得不发话:“侯爷方才已说要将惠春收房,如何处置她,还是等她到了侯府再说罢。况且我这里穷乡僻壤的,也找不到人伢子。”
祈瑱不由气闷。自己一时被猪油蒙了心,竟是给自己找了这许多麻烦。还不如一始就如程嘉束所说的,把这丫头打发到洗衣房呢。
他摆摆手,示意下头的人将惠春拉下去,待遣回京城再行处置。
程嘉束看着几个仆妇将惠春捂着嘴拖出去,心情正是不好。转眼便看到陈妈妈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更加不快。
石婶跟她说过几次,陈妈妈这人很是倨傲,觉得自己是京里来的,又是祈瑱亲自委派,很不给她面子。说是石婶的副手,却是当众驳过石婶几次话了。
程嘉束跟石婶什么情份,岂能看着石婶叫陈妈妈欺负了去。况且陈妈妈对她也不算多恭敬,时常一副看不惯她没规矩的样子。尤其是这几日,竟时不时规劝起她来,很有几分要替她当家作主的意思。
这样的人,没有必要留在跟前碍眼。总归今天的事情多,索性便一起处理了。
程嘉束便又道:“还有陈妈妈,这些日子想来在别院也呆得不惯。侯爷便不如将她也送回京里。石婶若是忙不过来,便再找两个老实能干的帮石婶便是。”
祈瑱一听这话,那目光便似刀子一样划过陈妈妈。
陈妈妈又惊又怒,没想到夫人瞧着面上软和,做起事来竟如此狠毒,好好儿的,便突然要发作自己。自己可是侯爷亲自指派的,她竟也一点体面都不给自己留。
她赶紧跪下,哀求道:“不知道老奴哪里得罪了夫人,只求夫人看在老奴初来璞园,不懂规矩的份上,再给老奴一次机会,老奴一定小心伺候夫人,绝不敢有半点怠慢。”
程嘉束一哂,这个时候,说话还绵里藏针呢。她懒得理陈妈妈,只看着祈瑱道:“你找的人,你自己安排便是。”
祈瑱岂能不知道这些仆佣们的心思,无非是觉得程嘉束至今仍在别院,便是得宠也不过一时,不将程嘉束这个主母放在心上罢了。他本意是想补偿程嘉束,叫程嘉束过得好些,不想却是自己带来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犯事。
程嘉束那个性子,能让她亲口说不要的人,定是行事极为过份,才叫她忍不下去。
祈瑱淡淡道:“也不必回府了。既然在别院都伺候不好,回京中又岂能做好差事。叫她一家子人都去庄子上做事便是。”
又跟程嘉束道不是:“原是我识人不明,竟叫你受这婆子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