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胜利的代价
  在陆地上，净化工作同样毫不留情。
  轨道上的帝国舰队调整了轰击模式。
  从高强度的毁灭性打击转变为低强度、长时间、覆盖性的火焰净化。
  光矛与宏炮持续不断地轰击著大陆和岛屿上的重点区域。
  特別是曾经植被茂密的山谷、丛林以及任何可能藏匿泰伦孢子的角落。
  持续不断的高温烈焰將一切都化为灰烬。
  曾经鬱鬱葱葱的热带岛屿失去了所有绿色，化为一片片焦黑的废墟。
  茂密的雨林在无止境的火海中化为飞灰。
  只留下无数炭化的、扭曲的树干，如同伸向污浊天空的绝望手臂，诉说著曾经的生机。
  在这片被物理手段彻底摧毁的土地上，帝国国教的力量也隨之介入。
  红衣主教们主持著宏大而肃穆的驱魔仪式。
  他们站在临时搭建的、俯瞰著焦土的高台上。
  低沉而肃穆的诵经声通过巨大的扩音器，响彻每一个废墟的上空。
  这些经文蕴含著国教认定的神圣力量，旨在涤盪这片土地所承受的深层褻瀆，驱逐任何可能残留的、非物质的异形污秽。
  儘管从物理角度看，毁灭早已完成，但国教坚信，信仰的净化是最终確保这颗星球“灵魂洁净”的必要步骤。
  至此，“蔚蓝黎明”这个曾经美丽的园世界，已彻底名存实亡。
  它的海洋变成了巨大的、含有剧毒的停滯水域。
  复杂的生態系统完全且不可逆转地崩溃。
  它的陆地化为无边无际的焦土。
  曾经肥沃的土壤被高温烧结成坚硬的、玻璃状的壳层。
  它的天空被永久的、由灰烬、化学粉尘和烟雾构成的阴霾所笼罩。
  恆星光只能艰难地穿透这层幕布，给大地投下一种病態而昏黄的光晕。
  从太空中望去，这颗星球已然失去了昔日迷人的蔚蓝色光彩。
  它变成了一颗黯淡、死寂、遍布疤痕的灰褐色球体。
  它所承受的生態毁灭是全面性的、根绝性的，几乎没有任何自然恢復的可能。
  若要將其恢復到哪怕最低限度的、可供人类殖民的宜居状態，可能需要帝国投入数个世纪的时间、难以估量的资源以及最先进的星球改造技术。
  然而，对於一个疆域辽阔、战火连绵、资源永远捉襟见肘的帝国而言，为这样一颗已被深度“污染”的世界投入如此巨量的资源，无异於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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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蔚蓝黎明”更可能的未来，是成为一个被严格隔离的禁区。
  它將被帝国记录標记为“净化中”或“永久隔离”世界。
  或许只会允许少量机械教的勘探队在此驻扎，为了研究泰伦残留物或是採集稀有矿物。
  或者，由罪犯组成的惩罚军团会被派遣到此地。
  ——
  陈曦行走在“寧静之巔”岛屿的废墟之上。
  脚下是板结的焦土与建筑材料的碎屑，每一步踏下，都会扬起一片细密的、如同骨灰般的灰色尘埃。
  昔日那令人惊嘆的、仿佛与天空相接的无边际泳池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猛烈爆炸掀开半边、灌满了浑浊锈色污水的巨坑。
  水面上漂浮著诡异的油膜和难以辨认的有机或无机碎片，在惨澹的光线下反射出黯淡的微光。
  空气中曾经瀰漫的异星香与湿润海风的气息，已被彻底抹除。
  如今充斥肺叶的，是硝烟尚未散尽的辛辣、化学净化剂刺鼻的酸味，以及有机物焚烧后特有的、甜腻中带著腐朽的焦臭。
  这些气味顽固地混合在一起，构成了这场“胜利”独特而令人作呕的战爭余韵。
  奥蕾迦娜静立在他身侧，身形挺拔如雕塑，与周遭的破败形成鲜明对比。
  她的机械义眼以恆定的频率缓缓扫过满目疮痍的景象，冰冷的光学镜片后，无形的数据流如瀑布般无声倾泻。
  “全球范围內的主动泰伦生物信號已降至背景噪音水平以下，逻辑上可確认，大规模有组织的泰伦活性已被清除。”
  她的声音平稳，不带任何情感波动。
  “全球倖存人口筛查完成度已达百分之九十八点七，確认感染及处决疑似人员总数……”
  陈曦微微抬起一只手，一个简洁而有力的手势，制止了她继续念出那个即將出口的、代表死亡统计的冰冷数字。
  他不需要具体的数值来量化这场“胜利”背后沉甸甸的代价，那重量已然压在他的肩头，浸透在他的感知里。
  他的目光越过大地上触目惊心的创伤，投向远方那片曾经蔚蓝如宝石、如今却似泼洒了无尽墨汁般污浊死寂的海洋。
  希苏恆星的光芒徒劳地试图穿透厚重如盖的烟尘帷幕，仅仅为这片死亡世界投下几缕微弱、惨澹而扭曲的光亮，非但未能带来生机，反而更凸显了环境的悲凉与深入骨髓的萧索。
  不远处，泰图斯士官长率领的死亡守望小队与史冬战团长麾下的灰烬骑士们，正进行著最后的战场清理与装备维护工作。
  星际战士们如同沉默的巨人，动作精准而高效地擦拭著动力甲上沾染的血污、酸液腐蚀的痕跡以及厚厚的尘土。
  他们仔细检查著爆弹枪的枪机、链锯剑的齿刃，评估著每一件神圣武器的损耗情况。
  对於这些帝皇的死亡天使而言，此地的战斗暂告段落，但浩瀚银河的黑暗深处，还有无数个同样甚至更加险恶的战场在等待著他们。
  更远处，格伦將军正沙哑地指挥著星界军的残存部队，著手建立永久性的军事管制区边界，並协调著即將由军务部派遣而来的后续接管部队的入驻事宜。
  而卡西尔连长锐利的目光早已投向星系外围，“懺悔之刃”的舰队保持著高度警戒姿態，预防任何可能存在的泰伦残部流窜，或是其他虎视眈眈的敌对势力趁火打劫。
  这颗星球的命运远未最终定论，只是从激烈的毁灭阶段，过渡到了一个更加漫长、沉寂且被官僚程序层层包裹的新阶段。
  帝国的庞大行政机器將逐步接管此地，用无数的规章、报告、隔离墙和监控设施，將这颗死寂的世界严密地封锁起来。
  而陈曦，作为亲手揭开灾难序幕並主导了这场血腥净化的审判官，他所將提交的详尽报告，必將深远影响帝国高层对此次泰伦威胁事件的最终评估，乃至塑造未来应对类似渗透与入侵的战略决策。
  他屹立於废墟之巔，灵能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捕捉著脚下土地传来的、细微却无法忽视的哀伤与死寂。
  这里曾是他短暂寻求內心寧静的避风港，一个色彩明丽的幻梦。
  如今，这幻梦已彻底破碎，原地只余下这片展示著银河最黑暗、最残酷真相的血腥舞台。
  那短暂的假期恍如隔世，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责任、对无数逝去生命的负疚感，以及对人类帝国在这黑暗银河中艰难求存命运更深刻、也更无情的认知。
  “开始准备最终报告吧，奥蕾迦娜。”
  陈曦最终开口，声音里裹挟著一丝几乎被完美隱藏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歷经血火淬炼后凝结而成的冰冷坚定。
  “我们需要让神圣泰拉的高领主议会，让审判庭的最高层，清楚地了解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每一个关键细节，每一次生死攸关的抉择，以及……我们最终付出的全部代价。”
  他略微停顿，目光再次投向那片再无波澜、死气沉沉的海洋，仿佛要將这终结的景象，深深地鐫刻进记忆的最深处。
  “至於这颗星球本身……”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著一种近乎预言般的平静。
  “它的黎明，或许要等到千年之后，甚至更为久远的未来，才有可能真正再次降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