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权柄尘世的微光
作者:济府老赵      更新:2025-11-16 14:33      字数:6648
  晨曦的光辉,透过议事大厅高耸的彩绘玻璃窗,在打磨光滑的石质地板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新伐木材、石料粉末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城堡深处厨房的烤面包与炖肉的香气。
  沈穆坐在那张由整块古老黑曜石雕琢而成、镶嵌着暗银色金属纹路的领主座椅上,背脊挺直,却难以掩饰眉宇间那抹深藏的疲惫与灵魂深处的隐痛。
  这椅子宽大、沉重,冰冷而坚固,象征着权力,也如同枷锁。
  他刚啜饮完半杯温热的、加了野蜂蜜和香草的羊奶,暖流滑过咽喉,稍稍抚慰了长途跋涉的辛劳和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神性反噬之痛——耶诺古残念的诅咒,像细微的冰针,时不时在他破碎又勉强粘合的精神之海上刺一下,提醒着他强行截留神性的代价。
  “大人,”沉稳的声音打破了厅内的宁静。法提斯,这位斯瓦迪亚老骑士,身着擦得锃亮的胸甲,一丝不苟地行礼,“马尼德总管在外等候,有要事禀报。另外,雷萨里特正在校场督训新编的重步兵方阵。”
  沈穆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冰冷的黑曜石扶手,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属于这片土地的沉凝力量。“让他进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空旷的大厅里清晰回响。
  门轴转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矮胖却异常精干的马尼德快步走了进来,他穿着裁剪合体的深蓝色布外套,上面沾染了些许仓库的灰尘和墨渍,脸上带着风尘仆仆却又不失商人特有的精明神彩。他深深鞠躬,语速快而清晰:
  “向您致敬,沈穆大人!德赫瑞姆各项重建与安置工作进展顺利。西外城的三期移民安置房已完工,新到的三百户蓝星移民已基本安顿,分配了田地和生活物资。商业区新增了七家铁匠铺和五家皮革作坊,原料供应渠道稳定。冶金区的三号高炉点火成功,第一批精炼铁锭品质上乘。粮仓储备充足,新垦农田的冬小麦长势良好,按您的规划,足以支撑现有军民到明年夏收。”
  沈穆静静地听着,目光深邃。马尼德的汇报如同一张精密的网络,勾勒出这座正在复苏的战争堡垒的脉搏。
  他并不需要事无巨细,马尼德的效率和忠诚早已证明。
  他更关注的,是这庞大机器运转时产生的、无形的力量——那股汇聚在他精神核心周围,丝丝缕缕、愈发坚韧的“信仰之力”。
  他能感觉到,随着德赫瑞姆的安定与繁荣,这股来自居民的依赖、感激与敬畏的力量,正缓慢而坚定地滋养着他伤痕累累的灵魂,成为对抗神性反噬的一道微弱却不可或缺的屏障。
  “做得很好,马尼德。”沈穆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你和你的团队是德赫瑞姆的基石。后勤保障是命脉,不容有失。”
  马尼德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连忙躬身:“全赖大人您的指引和威能,我等只是尽本分。”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声音压低了些:“大人,还有两件事需要向您禀报。”
  沈穆抬眼,示意他说下去。
  “第一件,是关于张松和张波兄弟的。”马尼德斟酌着词句,“遵照您之前的命令和我们掌握的线索,我们的人在清理隆城外围废墟时,在一处坍塌的地窖里发现了他们。两人伤势极重,张松断了一条腿,张波肺部被刺穿,高烧不退,几乎是在鬼门关徘徊。我们的牧师和木精灵的德鲁伊联手,耗费了不少珍贵的治疗卷轴和草药,总算把他们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沈穆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张氏兄弟和张财东?他的记忆被拉回那个混乱而血腥的夜晚,背叛者的嘴脸和冰冷的刀锋。他对这两个人并无好感,甚至带着一丝本能的厌恶。他们活着,是意外,也是麻烦。
  “救活了?”沈穆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淡得像在询问天气。
  “是的,大人。虽然都落下了残疾,但性命无虞了。”马尼德小心地观察着沈穆的脸色,“只是……他们醒后,情绪激动,多次叫嚣着要见您,要辩解,甚至……口出不逊,辱骂您和……张财东。”他顿了顿,补充道:“考虑到他们身份敏感,且有前车之鉴,我已下令将他们与张财东一同,关押在内城地牢最深处,严加看守,断绝一切内外联系。等待您的最终发落。”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沈穆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嗒”声。他的眼神冰冷如冬夜的寒星。辩解?辱骂?多么可笑。在绝对的力量和背叛的铁证面前,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
  不过是乱世中滋生出的、不自量力的蝼蚁,他们的生死,在沈穆心中掀不起丝毫波澜。若非他们蓝星人的身份可能还牵扯着一些他暂时不想深究的、关于信仰之力传递的微妙联系,他或许早就让他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某个角落了。
  “知道了。”沈穆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看管好。他们暂时没有价值,但也不必刻意折磨。让他们在黑暗中,好好想想自己做过什么。”他做出了决定,如同碾死一只虫子般随意。他的心思早已不在这些琐碎的背叛者身上。耶诺古的诅咒、祖陵方向的漩涡、腐息沼泽升腾的黑云、以及那不断扩散的灵界侵蚀阴影,才是真正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张氏父子?不过是尘埃。
  “是,大人!”马尼德松了口气,显然沈穆的轻描淡写让他放下了担忧,他立刻汇报第二件事:“第二件事,是关于蓝星移民的现状和管理。目前所有蓝星移民,总计约一千五百人,都已妥善安置在西外城移民区。他们的吃穿住行,由政务厅统一调配,标准与本地新迁入的领民相当,甚至略优。分发了过冬的衣、粮食配额稳定,居住环境也算整洁有序。负责具体管理他们日常事务的,是您提点过的孙智儒。”
  孙智儒?沈穆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面容清癯,眼神中混合着书卷气与惶恐不安的中年男子形象。在张财东事发后,这个看起来没什么野心、只求安稳的落魄读书人,被推到了前台。一个相对无害的、易于控制的代理人。
  “孙智儒今早求见,已在偏厅等候多时。”马尼德继续说道,“他似乎……有些不安,希望能当面向您汇报蓝星移民的情况,并……请示一些管理上的问题。”
  沈穆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不安?请示?他几乎能猜到孙智儒在想什么。目睹了张财东的倒台和其子的惨状,这个被推上位的“管理者”,恐怕正战战兢兢,生怕自己步了后尘,成为下一个被清算的对象。权力?在沈穆眼中,这些蓝星人所谓的“管理”,不过是为了维持稳定、高效产出“信仰之力”的必要工具罢了。他对他们的内部倾轧毫无兴趣,只要这工具好用、不惹麻烦。
  “让他进来吧。”沈穆淡淡道,重新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养神,又似乎是在感受那丝丝缕缕汇聚而来的信仰暖流。他需要这份力量,如同沙漠中的旅人需要水。至于谁是管理工具?只要他听话,是谁都无所谓。
  沉重的厅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干净但明显是本地粗布缝制长衫的身影,在门口侍卫的注视下,低着头,脚步有些虚浮地走了进来。正是孙智儒。他比之前更瘦了些,眼窝深陷,脸色透着一种长期紧张导致的苍白。一踏入这庄严肃穆、弥漫着无形威压的议事大厅,他的身体便明显地绷紧了,双手下意识地在身前交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走到大厅中央,距离沈穆的宝座尚有十数步之遥,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几乎触碰到冰凉的地板。
  “孙智儒,叩见沈穆大人!”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沈穆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那伏地的人影上,平静无波:“起来说话。”
  “谢……谢大人!”孙智儒如蒙大赦,慌忙站起身,却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沈穆的眼睛,身体微微瑟缩着。
  “马尼德总管说,你有事禀报?”沈穆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让孙智儒又是一颤。
  “是!是!大人!”孙智儒连忙应声,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小人……小人受大人恩典,暂代管理蓝星同胞日常事务,不敢有丝毫懈怠。今日冒死求见,一是向大人汇报近况,二是……二是心中惶恐,恳请大人训示!”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剧烈的心跳,开始汇报,语速很快,生怕遗漏了什么:
  “禀大人!托大人洪福,全体蓝星同胞一千四百七十三人,皆已安置妥当!住处宽敞,虽拥挤些,但遮风挡雨足矣。政务厅配发的粮食充足,每日有杂粮饼、粟米粥,隔日还有少许腌肉菜蔬,无人饿肚。寒冬将至,厚实的衣、被褥也已分发到户,小人亲自查验过,绝无克扣短缺!生病之人,可去医馆,有本地医师和懂得草药的老人看顾,药材虽不名贵,但常见病痛皆能缓解。街道每日有人清扫,水井有专人看护,秩序尚算井然……”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将蓝星人的衣食住行,事无巨细地描述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讨好和急于证明自己工作的卖力。
  沈穆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孙智儒因紧张而不断搓动的手指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随着孙智儒的汇报,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感激”和“敬畏”的情绪,正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汇入那无形的信仰之力洪流中。同时,还有一种更强烈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这恐惧的源头,正是他自己,以及张氏父子惨淡的下场。
  “…小人每日巡访,不敢懈怠,同胞们……同胞们感念大人活命、安身之恩!都说……都说若非大人庇护,我等早已葬身死灵之口,化为荒野枯骨!能得此安稳,已是天大恩德!”孙智儒一边说,一边偷偷抬起眼皮,飞快地瞥了一眼宝座上的身影,又迅速低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沈穆心中了然。这份“感念”,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恐惧催生的表演?他不在乎。只要这份情绪能稳定地转化为信仰之力,便足够了。他需要的不是蓝星人的爱戴,而是他们稳定的存在和依赖。
  孙智儒的汇报接近尾声,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变得更加艰涩,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忐忑:“大人……小人……小人能力浅薄,蒙大人不弃,暂代此职。然……然管理千余同胞,事务繁杂,小人……小人深感惶恐!蓝星同胞内部,尚无……尚无一个完善的管理章程,大小事务,皆是小人凭一己之力勉力协调,或请教马尼德总管手下吏员……长此以往,恐……恐生疏漏,辜负大人重托!”
  他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声音带着哭腔:“小人……小人绝非贪恋权位!实是……实是害怕!害怕自己才疏德薄,处事不当,万一……万一惹出祸事,步了……步了张财东的后尘!小人……小人只想为大人效力,为同胞谋一安身之所,绝无二心!恳请大人……恳请大人明示!这管理之事……究竟该如何是好?小人……小人全凭大人吩咐!绝不敢擅专!”
  大厅里一片寂静。只有孙智儒粗重的呼吸声和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他耳边轰鸣。
  他匍匐在地,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等待判决的煎熬而微微发抖。冷汗已经浸透了他后背的衣衫。他脑海中不断闪过张财东被拖走时的绝望眼神,闪过张氏兄弟浑身是血被抬进地牢的惨状,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他觉得自己就像站在万丈悬崖边上,沈穆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决定他是粉身碎骨,还是暂时安全。
  沈穆看着地上那团因恐惧而颤抖的身影,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的嘲弄。
  完善的管理体系?内部章程?蓝星人的自我管理?
  这些在孙智儒看来关乎身家性命、权力存续的大事,在沈穆的眼中,渺小得不值一提。他需要的是一个稳定、高效产出信仰之力的群体。只要这群人不闹事,不惹麻烦,能提供稳定的“产出”,他们内部是井然有序还是混乱不堪,是推举首领还是各自为政,对他而言,有什么区别吗?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能维持表面稳定的“接口”。孙智儒,目前看来,还算合格。至少,他的恐惧,让他足够听话。
  沈穆沉默的时间并不长,但对孙智儒而言,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终于,那个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起来。”
  孙智儒如闻天籁,又带着巨大的惶恐,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
  沈穆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他卑微的姿态,落在虚无之处,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又仿佛只是在看着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片刻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孙智儒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他紧绷的心弦上:
  “孙智儒。”
  “在!”
  “蓝星移民的吃穿住行,你做得不错。”沈穆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没有任何褒奖的情绪,却让孙智儒的心脏猛地一跳,涌起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加巨大的惶恐。
  “管理之事……”沈穆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本身就很荒谬。他微微向后靠了靠,指尖再次轻轻敲击了一下冰冷的扶手。
  “你自己看着办。”
  这五个字,如同雷霆,在孙智儒耳边炸响!他自己看着办?!这是什么意思?是放权?是试探?还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巨大的茫然和更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几乎窒息。
  然而,沈穆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浑身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相信你。”
  相信?!沈穆大人……说相信他?!孙智儒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茫然,完全忘记了恐惧。他看到沈穆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猜忌,没有审视,甚至……没有多少属于“人”的情感波动,只有一种近乎神祇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和……一种奇特的、基于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信任”?这信任的根基是什么?是他刚才那些卑微的汇报?是他表现出来的恐惧?还是……别的什么?
  紧接着,沈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彻底驱散了孙智儒所有的疑虑:
  “维持现状,安抚人心,不生事端。这便是你的职责。凡涉及蓝星移民内部事务,你有权处置。若有逾越本分、或遇无法决断之事……”沈穆的目光转向侍立在一旁、始终沉默如山的法提斯,“可向法提斯骑士或马尼德总管寻求协助,或直接报我。”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赋予了孙智儒在蓝星人内部事务上的全权,同时也清晰地划定了界限——不许惹麻烦,不许越界。
  “至于张松张波和张财东他们……”沈穆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与你无关。他们自有他们的去处。你只需管好活着的人。”
  最后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孙智儒心中因“信任”二字刚刚燃起的一丝虚幻暖意,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这“信任”,是建立在绝对的掌控和随时可以碾碎他的力量之上的!张财东的下场就是最好的警示。他明白了,自己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维持蓝星人稳定、从而持续产出某种对沈穆大人至关重要的东西的工具。工具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只需要忠诚、听话、不出错。
  巨大的恐惧退潮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一种沉甸甸的、名为“责任”的枷锁。他活下来了,并且获得了“权力”,但这权力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感激、敬畏、忠诚和誓死效命的冲动,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心房。沈穆大人不在乎他们的“管理体系”,却给了他“信任”和全权!这种“信任”,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绝境下,比任何金银财宝都珍贵!
  “扑通!”孙智儒再次重重跪倒,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激动,他深深叩首,额头撞击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声音哽咽而洪亮:
  “谢大人信任!谢大人恩典!小人孙智儒,对天起誓!必当竭尽所能,肝脑涂地,以报大人活命知遇之恩!定当管好同胞,不生事端,不负大人所托!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混杂着汗水滴落在光洁的石板上。这一刻,恐惧转化成了最坚定的忠诚。
  他找到了在这个残酷新世界活下去的唯一路径——紧紧依附于眼前这位强大而冷酷的庇护者。
  沈穆看着下方激动叩首的身影,面无表情。孙智儒此刻爆发出的强烈情绪——感恩、激动、忠诚、誓言——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在他精神感知中掀起了比平时强烈数倍的信仰之力涟漪!这股力量精纯而浓郁,带着一种“皈依”般的炽热感,瞬间涌入他伤痕累累的精神之海,如同甘霖般滋润着那些因诅咒和反噬而焦灼的裂痕,带来一阵短暂却清晰的舒适感。
  效果很好。
  沈穆心中毫无波澜地评估着。恐惧催生的忠诚,也是忠诚。这种状态下产出的信仰之力,似乎质量更高。他不关心孙智儒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他只关心这“产出”是否稳定、高效。目前看来,这个“接口”的选择,暂时是正确的。
  “下去吧。”沈穆的声音恢复了平淡,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做好你的事。”
  “是!是!小人告退!谢大人!谢大人!”孙智儒又重重磕了两个头,这才颤抖着爬起来,弓着腰,小心翼翼地倒退着,直到门口,才转身快步离去。他的背影,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却又背负起新使命的复杂感。
  议事大厅的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声音。厅内再次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沈穆一人,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孙智儒的激动与恐惧的气息。
  沈穆闭上眼,指尖再次抚上冰冷的扶手。精神之海中,那因孙智儒强烈情绪而涌入的信仰暖流仍在微微荡漾,如同投入滚烫岩浆中的冰片,带来短暂的舒缓,对抗着耶诺古诅咒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阴寒刺痛。他需要这种力量。越多越好,越精纯越好。
  蓝星人?管理体系?孙智儒的忠诚?
  都只是……力量源泉的组成部分罢了。
  他不在乎他们的爱恨情仇,只在乎他们能否稳定地提供这维系他存在、支撑他继续前行的“薪柴”。
  窗外,德赫瑞姆的喧嚣远远传来,那是他的堡垒,他的力量之源,也是他必须守护的、对抗深渊的前哨。片刻的宁静与力量的汲取之后,更大的风暴阴影,正从祖陵的方向、从腐息沼泽的黑云深处,悄然逼近。
  短暂的喘息,只为下一次更残酷的搏杀。(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