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具分身的双眼被子弹贯穿，原本密密麻麻的分身只剩几缕灰黑雾气。
  作战靴碾过地面发出沉闷的碾压，黎若和谢泠从分身最密集的巷口一路杀到中心大楼。
  “累晕了。”黎若喘了口气。
  “……我也是。”谢泠也喘了口气。
  黎若抬眼望向矗立的废弃大楼。
  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被浓稠的黑暗彻底包裹，风从空洞的楼道穿过，发出低低的呜咽。
  这是隔离区的中心，也是结界扩散的起点。
  谢泠跟著她抬眼看向大楼，忽然注意到什么：“他在那。”
  黎若知道他说得是谁，拉著谢泠：“走，我们去找他。”
  分身的弱点是眼睛。
  他在帮他们。
  黎若有种感觉，或许他並不是异种。
  楼道里光线昏暗，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中迴响。
  忽然，上方传来细微的响动，不是他们的脚步声。
  黎若抬头，只见黑暗中有一道身影正缓缓向下走来，胸口是空荡荡的黑洞，正是他们要找的本体。
  “没想到，你们，那么快。”嘶哑的声音传来，他看向他们。
  黎若疑惑：“那么快什么？那么快来找你吗？”
  “先上来。”他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解决了那些分身，原本应该是他去找他们的。
  黎若：“哦。”
  虽然乖乖哦了声，但下一秒就怂了。
  黎若拉了拉谢泠的斗篷，小声问：“我们要不要听他的话？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那把他杀了。”谢泠回答的相当乾脆。
  黎若犹豫了一秒，恰这时，那个疑似异种的目光望了过来。
  “等下再，杀我。”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低低迴荡，带著莫名的悲凉。
  那是强烈的、想要死亡的悲凉。
  黎若忽然有一种感觉：“你……你以前是不是人？”
  破碎、扭曲的音节从他喉咙深处滚出，模糊的几乎听不清。
  “是……”
  黎若猜测：“你是被迫经歷了將人类改造成异种的实验吗？”
  他喉间滚出一阵声响，想要说什么却又卡在了喉咙里，不愿说。
  过了会儿，他又说了遍：“先上来。”
  黎若不再犹豫，她感觉他在帮他们，感觉到他还保留著人类的善意，於是拉著谢泠跟隨他往楼上走去。
  夜沉得像化不开的铅块，天台的地面泛著青黑色的冷光。
  中央有一团浓稠的黑灰色雾气，隱约像是人类的形状。
  它的右胸口，丝丝缕缕的雾丝从四面八方涌来，又从这里扩散出去。
  黎若看著疑似异种走到了那团雾气前。
  “差不多了。”他看向那团雾气。
  分身削弱的差不多了，现在应该只有一般a级变异生物的实力。
  他走进雾气中，濒临破碎的声音里，带著笑意：“你们可以杀我了。”
  他不想成为异种。
  可是必须要杀了他这个异种。
  “我的弱点是心臟，但和普通人不一样，我的心臟在右胸口。”他说。
  *
  结界外。
  一道道金色弧光刺破黑夜。
  强忍住精神攻击，梁宏睁著眼，充血的瞳孔盯著守尸人的身影。
  找到弱点，长戟刺入他的瞳孔。
  “没用的。”守尸人嘲弄道，“但我比林善更强，我没有弱（点）——”
  还未说出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顿住。
  剧痛从眼眶蔓延四肢百骸，守尸人以最快的速度切换分身，躲过了下一秒朝著他右眼贯穿的长戟。
  他捂住左眼，发出不可置信的喃喃：“怎么会这样……”
  雾气並没有修復他的左眼，长戟对他的本体造成了真真切切的伤害。
  不应该这样的。
  他比林善更强，他不应该有弱点。
  “哪里出错了吗……”守尸人望向结界的方向。
  那里会诞生异种核心，和他血脉相连的异种核心，他会和核心相融，成为真正的、强大的异种。
  然而就在他分心之时，金芒闪烁，长戟刺来，正中他的右眼。
  *
  天台上。
  黑灰色的浓雾像是被扯断的絮，簌簌往四周飞散。
  林善听到自己心臟，不对，他早就没有心臟了，他没有心跳，他感受到自己生命在消散，时间和空间扭曲混乱。
  他好像看到林耀了。
  他的双胞胎弟弟。
  总是跟在他身后笑著说最崇拜哥哥了的弟弟。
  也是心里憎恨他、夺走他异能和身体的弟弟。
  他可以给他异能的。
  为什么要恨他。
  好痛呀。
  他以为自己早已麻木了痛楚，没想到，想到他的这一刻还是好痛。
  ……
  原本凝聚的人形异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
  和林善想得一样，削弱分身后，他只有一般a级变异生物的实力。
  他没有看错，那两个小朋友很轻鬆就能把他杀死。
  哦对了，那两个小朋友。
  林善下意识就问出口：“你们是学生吧，是哪个学院的？”
  血镰洞穿心臟，灰黑色的雾气丝丝散去，黎若好像听到了有人在问什么。
  不是异种的声音，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温和如玉。
  “第四异能学院。”黎若下意识就回答。
  “好巧呀，那你们认识梁宏吗？”
  “是我们的院长。”
  “梁院长还好吗？”
  “很好，院长精气神可好了每次都能吵贏异一的院长。”忽然，黎若意识到他刚才说的那句好巧是什么意思，“你……你是学长吗？“
  “嗯。”林善说道，“谢谢学妹学弟。”
  他终於死了。
  雾气消散，澄净的月光落在天台，仿佛洗去了所有的纷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