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那十几秒的死寂，仿佛抽乾了火锅店门口所有的空气。
  张海能听见的，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从手机听筒里传来的，那道越来越粗重，仿佛压抑著滔天怒火的呼吸。
  终於，那呼吸声停了。
  紧接著，是一句歇斯底里的咆哮，那分贝之高，让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去你妈的！张海！你他妈是个傻逼吗？老子不认识你！”
  “嘟……嘟……嘟……”
  电话被狠狠掛断，忙音尖锐地刺入张海的耳膜。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不认识我？
  徐总……说不认识我？
  那个前一秒还称兄道弟，许诺他无数好处，让他帮忙把一个叫刘沐阳的傢伙往死里整的徐总，现在说不认识他？
  手机从他肥厚的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开来。
  张海的脸色，从猪肝色迅速褪成了死灰色。他呆呆地看著陆衡，嘴唇哆嗦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囂张和轻蔑，只剩下一种见了鬼一般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完了。
  天，塌了。
  胡涛在一旁看得嘆为观止，他凑到林默耳边小声嘀咕：“默哥，这齣戏……可比法庭上精彩多了。这叫什么？大水冲了龙王庙？”
  林默没说话，只是看著那个已经魂不附体的张海，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我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表情的陆衡，觉得这顿火锅，吃得是真值。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即將以张海的彻底崩溃收场时，那个胖子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扑过去捡起了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
  他颤抖著手，划开屏幕，在通讯录里疯狂翻找。
  这一次，他找到了一个备註为“王总”的號码。
  他按下了拨號键，仿佛那是通往天堂的唯一路径。
  电话接通的瞬间，张海的腰不自觉地弯了下去，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尽諂媚的笑容。
  “王总！王总您好！我是小张啊！”
  他的姿態放得极低，与刚才那个不可一世的胖子判若两人。
  “王总，是这样的，我已经到现场了……哎，对，门口。我没看到您说的人啊，倒是有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在这里招摇撞骗，非说自己是陆少……您看这事儿，怎么办？要不要我直接报警，把这个骗子抓起来，免得败坏了咱们陆家的名声？”
  这番话，说得是又快又急，既是告状，也是表功，更是最后的挣扎。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这位陆家的总管家身上。
  然而，电话那头，王管家的回覆，却是一片死寂的冰冷。
  “那就报警吧。”
  张海一愣。
  只听王管家继续用那不带任何情绪的调子说道：“你在帝都做的那些事，集团这边，也都清楚了。希望你积极配合公安机关的调查，坦白从宽，爭取宽大处理。”
  张海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另外，把你手上的电话，交给对面的人。”
  张海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他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提线的木偶，机械地、僵硬地转过身，双手捧著那部碎屏手机，递向了陆衡。
  陆衡接了过来，放到耳边。
  “我是陆衡。”
  “少爷。”电话那头，王管家的声音立刻变得恭敬无比，“我已经让张海报警了。他涉嫌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公司財產，另外还有一些其他问题。集团这边会立刻更换新的负责人过去，到时候，还请少爷您多留意一下。”
  陆衡烦躁地抓了抓头髮。
  “別別別，我不管这些破事！”
  他可不想沾手这些乱七八糟的生意。
  “这样，新的负责人来了以后，让他直接去404律所找我。以后帝都这边的所有法务，都交给我律所处理。”
  陆衡顿了顿，看了一眼火锅店的招牌。
  “还有，帝都这边的生意，该整顿一下就整顿一下，別搞得乌烟瘴气的。行了，我先进去吃饭了，就这样吧。”
  说完，他直接掛断了电话。
  然后，隨手將那部手机，扔回到了张海的怀里。
  张海被手机砸中，踉蹌著后退了两步，整个人已经彻底傻了。
  陆衡看都没再看他一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自顾自地就往火锅店里走。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拦。
  那个旗袍服务员，早已嚇得面无人色，恨不得当场隱形。
  门口的两个保安，更是把头低到了胸口，生怕被注意到。
  胡涛吹了声口哨，勾著刘沐阳的肩膀，大摇大摆地往里走，路过那个旗袍服务员时，还故意“嘿嘿”笑了两声。
  林默、刘承和陈麦也紧隨其后。
  走到一半，陆衡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侧著脸，对著门口那个还抱著手机发呆的胖子，冷冷地甩下了一句话。
  “自己报警，別给脸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