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两个清醒者
  苏启接通了tpc的紧急通讯频道，然而，当屏幕亮起，对面出现的那张脸，却让他微微愣了一下。
  “大古？怎么是你？泽井总监和居间惠队长呢？”
  画面中，大古的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疲惫，他身后的tpc指挥中心，一片死寂，只有仪器的指示灯还在徒劳地闪烁著。
  “博士—”大古的声音沙哑而乾涩，“就在刚刚，总监、队长—还有指挥中心所有的人，全都—陷入了幻觉当中。”
  他切换画面，让苏启看到了那令人心悸的一幕。
  泽井总监靠在指挥席上，脸上带著欣慰的笑容，仿佛看到了人类文明走向了真正的和平；
  居间惠队长像个小孩子一样，张开双臂，在指挥室里乱跑，嘴里还喊著：
  “飞啊...飞啊..嘻嘻...”
  掘井则像一个疯狂科学家一样，不断的调配著化学试剂，嘴里还念念有词。
  野瑞和宗方副队长，一个沉迷於游戏中不可自拔，一个沉迷於健身中不可自拔。
  而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
  整个tpc的指挥中枢，已经被齐杰拉的粉，无声无息地，彻底瘫痪。
  苏启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就平復了，他记得原作中也是如此，tpc除了大古以外，其他人都中招了。
  “就在队长他们陷入幻觉后，出现了一个叫陆克的男人。”大古快速地將刚刚发生的一切，以及他从迪娜和陆克那里得到的，关於齐杰拉的所有情报，都言简意賅地告诉了苏启。
  包括齐杰拉再过不久，它的本体，就会在塞伦盖蒂大草原上，彻底绽放的事情。
  “博士，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大古的声音中带著一丝无助，“全世界都在沦陷，我们—”
  “大古，冷静下来。”苏启的声音，如同一剂镇定剂，让大古那焦躁的心情稍稍平復了一些。
  “我们的机会，就在它的本体出现之后。”
  “什么？”
  “齐杰拉遍布全球，我们不可能一寸一寸地去清理，那不现实。”苏启的思路清晰无比，“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它的本体出现，然后，將其彻底消灭，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齐杰拉毕竟是植物，它的活性与光照息息相关，到了晚上，它的活动能力和粉的散播能力都会大幅减弱，到那时，就是我们消灭它的最佳时机。”
  原作中，大古就是这么做的，也是目前看来，最稳妥、最高效的办法。
  然而，情况还在进一步地恶化。
  继tpc后，nerv也开始沦陷。
  而nerv这边，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齐杰拉的粉，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能通过最微小的缝隙，甚至能直接渗透某些特殊的复合材料。
  即便是能完全隔绝內外部循环的『三型生化防护服'，也无法阻止它的入侵。
  一个又一个的研究员、特战队员，相继倒在了自己的岗位上，就连意志力远超常人，同步率如今已经提升到78%的阿斯卡，此刻也陷入了与母亲重逢的幻境之中。
  整个nerv基地，最终，只剩下一个人，还保持著绝对的清醒。
  苏启坐在总司令的办公室里，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甜美的，充满了诱惑力的精神波动，正如同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衝击著他的大脑，试图將他拉入那个最美好的梦境。
  【成为至高无上的神明，掌控所有宇宙的法则—】
  【回到你原来的世界，弥补所有的遗憾—】
  【让所有你爱的人，永远陪伴在你身边—】
  那幻觉，直指他內心最深处、最隱秘的渴望。
  但，苏启只是冷冷地“看”著这些幻象，他的精神世界，如同一座由绝对理性和无尽知识构筑的万年不化的冰山。
  长期承受“多元宇宙科技树”那堪称恐怖的信息流灌输，他的精神力和意志力，早已被锤炼得如同金刚石般坚不可摧。
  齐杰拉这点精神诱惑，对他而言，就像是清风拂过山岗，根本无法撼动其分毫。
  他强行压下了那股因为吸收了粉而產生的生理上的愉悦感，抬起手，看了看时间。
  夜幕降临。
  是时候，去叫醒这个世界了。
  隨著太阳的最后一缕余暉消失在地平线之下，齐杰拉的活性，如同退潮的海水，开始迅速降低。
  那瀰漫在空气中，充满了诱惑力的金色粉，渐渐失去了蛊惑人心的魔力。
  全世界，那些沉浸在各自美梦中的人们，开始一个接一个地，从那甜美的幻境中，被强行唤醒。
  然而，清醒，並未带来解脱。
  恰恰相反，它带来的是一种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巨大空虚。
  一个刚刚还在梦中与已故的亲人团聚，享受著天伦之乐的男人，猛地睁开眼，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冰冷的房间，以及墙壁上那张早已泛黄的黑白照片。
  一个在幻境里成为了亿万富翁，坐拥豪宅名车、美女环绕的社畜，醒来后，
  摸到的，是自己那因为长期加班而隱隱作痛的腰，以及明天一早就要到期的房租催缴单。
  一个在梦里成为了世界冠军，站在最高领奖台上，享受著山呼海啸般欢呼的运动员，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只是自己那因为伤病而早已无法再站上赛场的双腿。
  美好的幻境，像一种最纯粹、最极致的毒品，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他们的灵魂深处。
  他们品尝过了天堂的滋味，就再也无法忍受人间的平庸与苦难。
  从最极致的幸福，到最残酷的现实，那巨大的落差，如同一个无形的黑洞，
  瞬间吞噬了他们所有的理智。
  “不—不！我的世界！把我的世界还给我！”
  “为什么要让我醒来？！为什么！”
  “我不要！我不要活在这个糟糕的世界里！我要回去！我必须回去！”
  “齐杰拉—齐杰拉才是神！是它给了我们幸福！我们不能没有它！”
  哭喊声、咆哮声、绝望的嘶吼声，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响起。
  人们衝出家门，衝上街头，像一群失去了理智的癮君子，疯狂地寻找著那些已经闭合了瓣的金色朵，试图从那残存的蕊中，再吸取到一丝一毫能让他们重返梦境的“仙气”。
  而当他们发现，那些能带来“幸福”的朵数量有限时，一场为了爭夺“快乐”，所引发的最原始、最血腥的战爭，爆发了。
  朋友反目，家人成仇。
  人性中最丑陋的一面，在这一刻，被彻底释放。
  城市，变成了疯人院。
  手无寸铁的人们，用牙齿、用指甲、用隨手抄起的石块和木棒，攻击著任何试图与他们爭抢“幸福”的同类。
  街道上，到处都是为了爭夺一朵齐杰拉而扭打在一起的人群，到处都是为了能再做一次美梦而放弃所有尊严的灵魂。
  tpc指挥中心，泽井总监缓缓地从座椅上站起，他看著屏幕上那片混乱的景象，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迷茫。
  在刚才的梦里，他看到了一个没有怪兽，没有纷爭，所有国家都放弃了武器，人类真正实现了永久和平的乌托邦。
  那个世界，太美好了。
  美好到，让他这个为之奋斗了一生的理想主义者，都產生了一丝动摇。
  而现在，他眼前的屏幕上，却是人类自相残杀的人间炼狱。
  这种强烈的对比，让他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政治家，都感到了一阵发自內心的无力与动摇。
  居间惠队长也沉默了，她刚刚在梦里，看到了已逝的丈夫，她和丈夫、儿子一起过著幸福的一家三口的日子。
  就连意志最坚定的胜利队队员们，此刻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新城在梦里，成为了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比迪迦和eva还要耀眼。
  崛井则解开了宇宙的所有奥秘，成为了比爱因斯坦还要伟大的科学家。
  那些梦，太真实，也太美好了。
  美好到，让他们在面对“是否要亲手摧毁这份美好”这个抉择时，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迟疑。
  tpc陷入了集体沉默，而nerv这边，情况同样好不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更加糟糕。
  苏启站在总司令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脚下那座本应高效运转的钢铁基地。
  此刻，这里却瀰漫著一种怠惰的氛围。
  eva，毕竟不像迪迦那样方便，可以隨时隨地变身。
  它的每一次出击，都是一项庞大而精密的系统工程，需要整备班、管制室、
  能源部、后勤部—需要上百人的协同合作，才能將它送上战场。
  而如今，看著眼前这些阳奉阴违，毫无工作意愿的人，苏启只觉得无比头痛。
  整备格纳库內，那些平日里严谨高效的整备班成员，此刻都像丟了魂一样，
  动作迟缓，眼神涣散。
  他们机械地执行著最基本的维护指令，但那份发自內心的热情与专注，早已消失不见。
  管制室內，那些负责监控全球动態、分析战况的精英们，也一个个心不在焉。
  即便是那些意志力稍强的特战队员和预备驾驶员们，虽然还能勉强保持著理智，但在接到“准备出动，清除齐杰拉”的命令时，脸上也都露出了明显的迟疑与抗拒。
  在他们的梦里，他们或许已经成为了最强的ev驾驶员，驾驶著自己的机体，
  在全世界的欢呼声中，拯救了世界，贏得了无上的荣耀与爱情。
  而现在，苏启却要他们亲手去摧毁那个能让他们“梦想成真”的东西。
  这种心理上的巨大落差，让他们根本提不起任何战斗的欲望。
  “总司令—”阿斯卡的声音在通讯中响起，她的声音同样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初號机的出击准备，已经进行了快一个小时了，但能源填充进度，还不到30%，至於二號机和三號机......以我和孟浩现在的精神状態，恐怕连最低要求的同步率都达不到。”
  苏启闭上了眼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拖得越久，让全人类在齐杰拉营造的“美梦”中再多沉浸几次，很多事，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这就像一个癮君子，每一次復吸，都会让他的意志力变得更加薄弱，让戒断的痛苦变得更加难以承受，直到最后，彻底丧失自我，变成只为那一瞬间的“快乐”而活的行尸走肉。
  现在的全人类，正在滑向这个深渊。
  到那时，就算他消灭了齐杰拉，这个世界，也已经死了。
  他不能指望这些已经被“幸福”腐蚀了心智的人，去主动摧毁他们的“天堂”。
  既然他们不动，那就由他来动。
  由他来扮演那个打破美梦，不近人情的“恶人”。
  “我知道了，30%就30%吧。”
  “阿斯卡，你和孟浩，留在基地，看好家，万一有什么意外，你们是最后的防线。”
  “总司令？！”阿斯卡愣住了，“你—”
  “所有出击准备，到此为止。”
  “初號机—出动！”
  nerv指挥中心，所有听到这个指令的人都愣住了。
  几分钟后，在所有人的人员惊愕的目光中，巨大的发射口缓缓开启。
  eva初號机，在没有任何倒计时，没有任何战前通报的情况下，独自一人，被弹射至地表！
  隨即，背后的推进器瞬间点火，化作一道紫色的流光，以最快的速度，向齐杰拉本体所在的地方衝去。
  驾驶舱內，苏启接通了和大古的通讯。
  “大古，我出动了。”
  大古看著屏幕上那台独自出击的紫色巨人，心中百感交集。
  他看了看窗外那片被欲望和暴力所吞噬的城市，又想起那些犹豫不定的同伴。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悲哀，涌上他的心头。
  “我知道了，博士。”大古站在基地顶层，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神光棒。
  “迪迦一！！！”
  在一声充满了决心的怒吼中，耀眼的光芒冲天而起！
  光之巨人不能插手人类的选择，可是他圆大古，不仅仅是光之巨人，更是人类！
  就算全人类选择沉沦，他也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