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噩梦继续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18 03:46      字数:2362
  他们走入伊塔尔克时,正值午后。
  没有阳光,也没有风,静的嚇人。
  伊塔尔克没有斯卡拉想像中那么“破”。
  主街道还在,房屋也未全塌,大型图腾甚至还立著,只是表面剥落,没再重新刻修。
  像一个年久未醒的病人,只是停止了活动,而非死去。
  而巨魔,是有的。
  不是很多,但也不算少。
  街角、屋檐下、破庙门前,零零散散地站著或坐著三四十个巨魔,穿著陈旧、面色寡淡,有些在磨工具,有些在剥干肉,有些只是坐著发呆。
  他们看到了斯卡拉一行人。
  但没有警觉,也没有欢迎,只是淡淡地看了过来。
  就像是看见风吹草动,或偶尔路过的一群牛羊。
  “我们要先说话吗?”托卡低声问。
  “不。”斯卡拉摇头,“等他们开口。”
  但半个小时过去了,没人说话。
  斯卡拉索性在主路边空地扎营,竖起一面绘有神徽的旗帜。
  这面旗已经隨他们走了七八个部族,通常哪怕没人敢明著靠近,也总会有人在夜里偷偷来看。
  不论是信、是疑、是恨,总归会有反应。
  可这里的巨魔没有反应。
  他们会看,但不会动。
  目光安静,甚至算不上冷漠。
  他们只是“看见”了而已,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戈尔隆低声分享他的直觉:“他们並非怀有敌意……而更像是被掏空了情感。”
  傍晚时,终於有一个人走近。
  一名中年女性,背著乾草筐,穿著还算整洁的兽皮衣,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没有打招呼,也没自报身份,只是在火堆旁停了停,说了一句:
  “你们要留多久?”
  斯卡拉回她一句:“视情况而定。”
  女人点点头,“那就別住东边的图腾房,那里潮。”
  说完她就走了,像是完成了一项例行公事。
  托卡皱眉道:“这不是欢迎,也不是驱赶。”
  “像是……他们在等我们自己走。”
  斯卡拉没有接话,只是看向远处那座还算完整的图腾屋。
  它还在,门开著,但无人出入,门楣上有斑驳的祭符,旧洛阿的名字大半被磨平,却依稀能辨出“獁托斯”这个词的轮廓。
  他说不清哪里不对。
  也许是空气太粘稠,又也许是过於安静。
  夜来得很快,火堆点燃后,巨魔们轮换站岗,斯卡拉带著几人守夜,其余人陆续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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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卡梦见了雪。
  风没有,只有雪,一直下。
  他梦见自己站在托克阿克的旧神龕前,身边是希莉卡,还有一些长老和猎手。他们在爭吵。
  “她只是沉默。”
  “你怎么知道不是走了?”
  这段记忆他知道,是哈克婭“沉默”的那夜。
  老希莉卡带著信徒跪在旧图腾下,守了整整一夜,后来图腾柱前的篝火突兀地熄灭,他们就开始爭吵。
  但梦里的爭吵没停。
  那几个老者反覆说著“她只是沉默”“她只是走了”,声音越来越重,像是语言本身在喉咙里卡住了。
  托卡想开口说“我们已经找到新神了”,可张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然后下一句话就不对了:
  “我们不能放弃她,就算有別的洛阿。”
  托卡怔住。
  这句话不对。
  当时……新洛阿还没出现。
  可梦里的眾人却若无其事地爭辩著,有人甚至举著龙神的神徽在喊“新洛阿回应了”,像是在混合两场完全不同的夜晚。
  他想说点什么,嗓子却依然发不出声。
  希莉卡站在那对雪豹图腾前,披著兽皮,脸半藏在兜帽里,转头问他:
  “你还记得她的脸吗?”
  托卡愣住。
  “哈克婭的脸,”她说,“你还记得吗?”
  托卡想说“记得”,却一个画面都调不出来。
  他只记得那是一头雪豹,是神,是母亲,是雪。
  但他想不起脸。
  一丝风吹过。
  神龕前的雪豹图腾“嘭”地断裂,断面空空如也,仿佛从未雕刻过头部。
  他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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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耶梦见了火。
  不是现实里的篝火,而是部族被围攻前那场林火。
  她梦见自己站在乌格洛旧林边缘,霜吼的战士从山坡下来,拿著火把,把林地一排排点燃。
  她记得那晚。他们是为了烧开林道,方便衝锋。
  可梦里火烧得不对劲。
  林木的火焰像是从內部点燃的,不断爆裂,不像真火,更像一种吞噬灵魂的光。
  林子里有熊。
  不是野熊,是伦诺克。那头他们曾信仰的神灵。
  他躺在火中,没有挣扎,也没有怒吼,只有燃烧的身影,在烈焰中一点点塌缩,骨头被火烤得劈啪作响。
  她站在火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他其实想留下的。”
  她回头,是斯卡拉,但脸模糊不清。
  “可你们让他走了。”
  他指著她胸前那枚碎裂的骨符。
  “你选了新的。”他说。
  她想辩解,却忽然想不起来伦诺克到底说过什么。
  从小到大,她確实在梦里“听过”他低语,但现在,那声音全不见了。
  只剩烧焦的木头、沉默的图腾和那头躺在火里的熊。
  她低头,骨符正在发热,像是在燃烧,但她却捨不得摘下。
  下一瞬,林火中传来低沉回音:
  “你选了他……你选了他……你选了他……”
  她惊醒了,额头冒著细汗,呼吸急促。
  帐篷外,天空还是黑的。
  但风,终於吹了起来。
  ——冷得像是从梦里吹出来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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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亮的时候,风还没停下来,雪却停了。
  一切看起来和前几日没什么不同。
  可托卡的眼神不对了。
  他坐在营地边沿磨矛,动作一如往常,却一次也没抬头。
  石块磨过矛刃时发出刺耳的尖响,但他没有停,像是没察觉。
  戈尔隆走过去踢了他一下,才让他回过神来。
  “你干什么呢?磨出火来了都。”
  托卡怔了怔,把矛翻了个面,低声说:“我……我以为还没亮。”
  “现在是亮了。”戈尔隆皱眉,“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没回答。
  几米外,西耶坐在一块旧石柱边,头髮还潮著,神徽被她取下来捧在手里,一直在盯著那块骨符。
  “你在看什么?”斯卡拉问。
  西耶抬头,神情淡淡:“我在看它有没有裂开。”
  “它本来就裂过了。”
  “不是那道。”她说,“我觉得……它昨晚又裂了一次。但现在找不到了。”
  她说这话时眼神平静,像是在陈述天气。
  但斯卡拉盯著那块骨符,半晌未语。
  骨符没有裂缝,和昨晚一模一样,连缝线都没断。
  “你梦到了什么?”他问。
  “火。”她说,“很大的火。”
  说完她就站起来,把神徽重新戴回脖子上,什么也没再说。
  斯卡拉扫了一眼营地,其他人也陆续醒来,没什么异样,甚至比前几天更安静了些。
  太安静了。
  不是那种“纪律严明”的静,而是没人主动说话,每个人都像还留在梦里,没有彻底清醒。
  他没再等,直接招呼戈尔隆和托卡收队。
  “今天要动起来了,”他说,“我们去看看那座图腾屋。”
  西耶没阻止,只问了一句:“要不要带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