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躲进肖神怀里
作者:酒狐      更新:2025-11-16 15:06      字数:2109
  周夫人只说了半句话,忍不住丧子悲伤,又哭了起来。
  肖神轻轻拍她的后背,扶著她坐下:“周曄也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出了事,我也难过。有什么要帮忙的,儘管说,不过夫人还是要节哀,多保重身体……”
  他的声音沉缓,似乎有奇异的力量抚平人的痛苦,周夫人哀哀坐著,说周曄多么优秀,说他的死多么遗憾,说他不应该死得太早,他还有很多事没做。
  白髮人送黑髮人,其中悲伤,別人是难以体会到的。
  肖神抬头瞥一眼明慧,微微侧头,让她去僧人那里。
  肖、周两家是世交,肖神沉稳內敛,不露悲喜,是苏城人口中的佛子,周夫人再难过也愿意听他说几句。
  明慧坐在僧人的后面,跟著几个念佛老太太叠纸钱。
  听说亲人亲手摺叠的纸钱在阴间更值钱,不知道她这个没有夫妻情分的妻子,折出的纸钱是不是也同样值钱。
  明慧在僧人念的地藏经中,放下摺叠的第十只银锭,听到周老先生突然拔高的声音:“什么,他们还有一个儿子?那、那孩子怎么样……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老先生的眼角沁出激动泪,看向周夫人。周夫人显然也是听到了,颤抖著腿跑到丈夫身边:“你说什么?”
  周老先生的电话还没掛断,先回答夫人的问题。
  “他们说,周曄跟白悦妍生了个儿子!”
  周夫人又哭又笑,又悲又喜,双手合十对著观音像念菩萨保佑,周先生记起电话还没掛断,对著那头说:“当然是一起带回来,那是周家的子孙!”
  明慧更沉默了,木然地叠起第十一只银锭。
  但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周家还有血脉留下,这是好事,这不好的感觉来自哪里?
  她朝肖神看过去,肖神看了看她,静静垂下眸子。
  后半夜,周家二老在眾人的力劝下都去休息了,僧人也住在客房,屋子里只剩下几个人保姆守夜。只不过等人都走后,这些保姆就打起了瞌睡。
  只有明慧还在认真叠纸钱。
  锡箔纸弄得她的手掌满是碎末,粘在皮肤上很难弄乾净。但此刻,那碎末在摇曳烛光里,她的手闪著隱晦的银光。
  她沉默地拿起不知道第几张锡箔纸。
  她不信佛。
  所有人都说她的降生是骯脏的,她在这淤泥般的生活里挣扎,如果佛渡眾生,为什么不渡她?
  因为她没有虔诚的相信吗?
  明慧以前没有叠过纸钱,这么几个小时的摺叠下来,已经可以折得非常熟练,大小和完整度都非常好。念佛老太太夸她聪明有慧根,是个跟佛有缘的孩子。
  明慧知道,老太太们只是同情她死了丈夫,她们以为她很悲伤。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到她眼前,指尖捏著一支药膏,男人淡声说:“给你擦脸的。”
  明慧接过药膏,拧开盖子。
  药膏是新的,没有拆封过,她抬头看向肖神:“你出去新买的?”
  周家这么大的豪门,老宅又是老人长住的地方,別说只是家庭备用药膏,私人医生也是隨传隨到。
  只是明慧在这里的身份实在低微,周夫人又恨她剋死了周家独子,没有人关心明慧脸上的伤。她又长得那么好看,那些人巴不得她再狼狈一点才好呢。
  肖神自然不会去找周家人討药,他淡淡说:“司机买的。”
  明慧捏著药膏盖子,倒过来,用盖子上的尖尖戳破封口,然后把药膏递到了肖神的面前。
  男人瞧著她,明慧的手没缩,噙著苦涩淡笑说:“没镜子,我怎么擦?”又把黑漆漆的手掌摊开。
  锡箔粉贴在皮肤上是银色的,但摺纸的手指因为长时间划拉,指尖已是一片黑色。
  “这么脏的手擦脸,我会中毒吧?”
  男人盯著她的手指没动作,明慧嘆口气,把手缩了回来,沾了一些挤出的药膏往脸上抹去,无所谓地说著:“可能,大家都希望我也死了,给周曄做陪葬,继续跟他做对鬼夫妻,继续……”
  她的手腕被人握住。
  男人黑漆漆的眸子深沉如渊潭,瞳孔里闪耀著烛火的影子。
  明慧看著他的眼睛时,手里的药膏被他拿了过去。
  他鬆开她的手,垂著眉眼將药膏挤在掌心,搓开成水状之后,尾指抬了下她的下巴,掌心摁在她的左脸。
  明慧只觉那掌心湿润粘腻,略微粗糙,凉凉地熨帖她的脸,將那肿胀疼痛感一点点推揉开来。
  然后那微凉感渐渐变成温热感,把她冷却和荒芜了的心一点点地又擦热了。
  烛火摇曳。
  明慧怔怔看著男人,他眉眼清俊,眼睛从未有过的温柔,神情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明慧心里突然酸涩起来,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腕,直直看著他,仿佛要盯到他的心眼里去。她问:“你心疼吗?”
  那渊潭似的眼望著她,漆黑瞳孔印著她委屈的小脸,却没有一点儿波澜。
  他仍是垂下眼睫,將那药膏盖子盖上,放回她身侧,淡声说:“周曄不差你这点纸钱,去睡吧。”
  明慧倔强坐著不动,也没拿药膏,她说:“周曄活著就很有钱,死了更不会缺钱。但我担心我死后没有人给我烧纸钱。”
  肖神看她一眼,明慧倔强的神色微微鬆软下来,无奈著说:“我不是在给他摺纸钱。我只是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不想睡那间房,那张床。”
  她毕竟是跟周曄结婚了的,是周家的少奶奶。周家再不喜欢她,宅子里,他们夫妻二人的房间总是有一间的。
  可是,明慧婚后不久,周曄的那个白月光给她发照片说,她早就睡过他们的床,还问候她睡得是否舒服。
  那一刻,明慧噁心坏了,当即叫人扔了婚房的那张床。
  她可以不在意周曄私奔,但没法在他们滚过床单的床上安睡。
  从那事之后,不管是哪一张床,只要是属於周曄的,明慧就不受控制的想,他们有没有在这张那张床上睡过。
  “肖神,我以后要怎么办?”明慧茫然地看著烛台。
  风从院子里吹进来,把烛火吹得摇晃,险些熄灭,屋子里的光线立即暗下来,白幡摇晃,冥纸细细簌簌地响,火盆里的灰飞了起来。
  明慧呼吸一紧,下意识地躲进肖神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