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三年
作者:
佚名 更新:2025-11-16 15:07 字数:2121
云泽坊市。
悬刃隘的青石巷里,三岁的张天孝迈著小短腿冲在最前头,脖间掛著的合金机关锁隨著奔跑叮噹作响。
他身后跟著七八个岁数类似的幼童,与其他家小孩子『打成一片』。
悬刃隘数年下来,各家生子,这些年龄相仿的幼童自是玩到一块。
天生带著金刚寺背景,又是一眾武僧幼童中最大,父亲也是武僧中最强的张天孝,当仁不让地成为了孩子王。
与林氏子弟的幼童们並为悬刃隘孩童界两大势力。
“张寿那莽夫真是祖坟冒青烟!”
茶寮內的茶客啐道:“当年本以为走了狗屎运,破入先天圆满还就罢了,没想到在机关一道越走越远,地位甚至比修士还高!”
对坐的汉子同样艷羡:“何止!他那婆娘墨氏堂堂修士竟下嫁於他,真是天大的福气!”
“刚来悬刃隘吧?那墨氏当年可不是修士,就是个逃难来的灾民,谁知嫁给张寿后祖坟冒青烟,嘿!发现灵窍了!”
眾人言语纷纷,毫不掩饰自己的酸气,完美詮释了人红是非多的老话。
话音未落,只见两个达摩院幼童已將林家小公子推搡在地,其中一人正欲抢夺他怀中的玉蝉佩。
隨后眾人便瞧见林家领头的小公子被按在泥地里,腰间玉佩碎成三瓣。
这无疑是大事了!
身为云泽坊主,林氏子弟的地位毋庸置疑。
而孩童玩耍,自然有下人和管事在旁看守。
泥点飞溅之际,一声清喝响起:“住手!”
“鸿儿少爷!”
下人最先衝来,將林锋鸿扶起,一缎袍中年紧隨其后,腰间悬掛的林氏木牌显示其庶支管事的身份。
他扶起自家孩童,瞥见碎裂的玉蝉佩,眉头刚皱。
张天孝快步上前,三岁的个子只到旁人膝盖高,却伸手稳稳將施暴幼童的脑袋按下,连带著自己朝管事躬身。
孩童声音带著超乎年龄的沉稳:“家父教过,毁人物件者,当十倍偿之。”
旋即他又转向泥泞中的林家小公子,笨拙地模仿起父辈,双手合十又躬身:“师弟无礼,小子代致歉意。”
“小子没钱,此物是家父所锻,权作抵押。”张天孝解下颈间合金小锁。
“三日內必携足额赔礼登门!”
管事指尖微颤,他认得这孩童,明定大师之子!
虽是凡夫武者,一手机关偃术却极为本家重视,其妻又是修士,自己更是金刚寺高僧。
若为此等小事开罪,恐遭主脉责难...
且张天孝礼数做尽,给足了面子,无由责难...
思绪如电般划过,管事脸上缓了缓,他的所作所为都代表林氏面子,不能跌到地上。
因此他没有好脸也没有冷脸。
“稚子嬉闹...罢了!”
没有接过机关锁,管事亲自抱起哭啼孩童匆匆离去。
然而这副不追究的行为落到林氏人身上,便让茶寮顿时炸开锅,譁然一片。
“林家人竟连赔偿都不敢收?张家如日中天至此?那可是林家掌事的儿子吧?”
“你懂什么!我表姐是林家做工的,那个儿子只是庶子,又混跡在巷口,大抵是不顶事的,真正的嫡系早在一岁便开始识字研读,一直到探出灵窍为止,若是这庶子无灵窍,最后不过是划为支系,落於旁门!”
一人说著,忽觉周围噤声,他顺势看去。
只见张天孝默默拾起地上玉蝉碎片,对著一眾小弟沉声训诫,那老成的姿態,全然不似三岁稚童。
有人冷不零丁地嘆了一句。
“若是这小子日后开了灵窍,在云泽定是一户不容小覷的氏族!”
......
张家小院竹帘半卷,墨氏盘坐蒲团,周身灵气如丝絛垂落。
胎息初成的清气在眉眼流转,自眉心散开,她倏然睁眼,指诀轻引间低诵法诀。
“天工开物,气贯锋鏑...金精为锋,煞炁作芒,念动即至!”
口诀掐罢,墨氏通体充沛的法力一衰,隨之一抹金光从掌中生出。
金光术正是族考一事得来的杀伐护道之法,可凝聚一道锋利金光,可挥使遥击,十丈內指哪打哪,凡俗百链精钢所锻之甲迎刃而解。
不过在修士手中,除了是杀伐护道之法,更是生存根基。
灵稻凡俗刀兵难割,金光附著镰刀,便可轻鬆采割。
往日每到这个时候,自家夫君都难免感慨仙凡之別。
作为最底层灵物的灵稻,凡人除非是先天武者携带神兵利器,否则都难以切割。
所谓凡人跌落山崖遇到万中无一的灵物,吃了功力大涨,那是话本中才有的故事。
实际上凡人只会爆体而亡,鲜有例外。
驱散了金光,墨氏將目光落到玉简上,玉简青光流转,映出《金光术》的篆文,復又转成《聚灵布雨诀》。
“云篆天工,霖泽百骸...三升灵泉润一斗嘉禾,一石青禾兑一枚灵石。”
平常修士无有修仙技艺在身,便只能从事最基础的种植灵稻获得修行资粮。
哪怕是凡俗最沃的黑土地,灵机贫塉,种灵稻也是根本不长的。
散修租不起灵田,这便需要《聚灵布雨诀》,让修士挤出原本在修行上的时间,提炼天地间零散的灵机,凝成法力,又將法力化作灵雨滋润田地!
常嘆武道难走如跋山涉水,然修了仙,墨氏才惊觉仙道亦是翻山越岭,怎一个寸步难行能说尽。
有自家夫君资助,灵石妙药相资,成就胎息一层亦费两年。
平常修士若无家財依靠,纵使胎息便有百二十寿,皓首穷经也不一定能修炼至胎息五层,点通灵识。
一生囿於胎息,遑论练气。
墨氏前半生富庶,又在家破人亡后吃足了苦头,比常人更知晓苦日子的苦,於是勤俭持家。
既成了修士,当为夫君分担,她的机关偃术不过是凡俗手段,上不得台面,便只能从灵稻入手。
指尖凝出寸许水芒,她忽而撤去术法,轻抚隆起腹部低嘆。
“胎动这般急...怕是要赶在秋收前出世。”
七个月的身孕让素色襦裙绷出圆润弧线,窗欞透进的夕光將青砖染作暖橘,院角尝试播种的几株灵稻嫩芽在晚风里簌簌轻颤。
墨氏担忧的目光望向窗外,也不知自家夫君现如何了,这次兽潮应当临近尾声。
兽潮愈发汹涌,自家夫君先天圆满也逐渐有些吃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