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罗马继业者的大战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12 12:44      字数:4097
  佩拉戈尼亚平原,一片希腊群山中为数不多的珍贵农业地区,但现在,它变成了血腥的战场。
  在此,伊庇鲁斯专制公召来了亚该亚与西西里的骑士,与米海尔·巴列奥略派来的尼西亚军队决一死战。
  虽然此前战局进展不利,但是阿尔塔专制公对这场战爭志在必得,征服希腊半岛的拉丁骑士与海对面的西西里勇士,如今可都在他的麾下。
  而对面,尼西亚优秀的將领们几乎尽数倒在米海尔掌权后的清洗中,领兵的不过是个巴列奥略族人,军队的数量和质量都不如伊庇鲁斯一方。
  虽然期间一度被尼西亚的突厥人、库曼人和罗马弓箭手组成的散兵骚扰得颇为狼狈,丟失了不少补给,但是那只是暂时的困难,只是尼西亚人的小把戏。
  所以,在这位与米海尔同名的皇帝看来,胜利乃是必然的。
  但是事情的走向却出乎他的预料。
  战斗刚开始不久,联军后方的瓦兰吉卫队就悍然叛乱,这支在整个帝国闻名遐邇的佣兵队叛乱,直接让伊庇鲁斯军队大乱。
  而接下来专制君主慌乱中的逃跑更是使得局势雪上加霜。
  盟军中突然发生的混乱让西方骑士们满脸懵逼,不过,厄运马上也降临在他们身上。
  尼西亚人似乎对这一幕早有预料,在伊庇鲁斯军队混乱的那一刻,他们就全军袭向破绽尽出的拉丁军阵。
  “为君士坦丁堡的復仇的时刻到了!我的战友们,给予拉丁人死亡吧。”
  大军的首领,约翰·巴列奥略如此说道,他的战马踏碎了拉丁骑士的脑袋,身后是无数的罗马人的刀枪。
  拉丁人怒骂著伊庇鲁斯人,徒劳维持著军阵,骑士们在侍从簇拥下无畏衝击敌阵,仗著甲冑奋力拼杀,也只落得一个铁环破碎、鲜血尽染的下场。
  这些以少胜多,打败了不知道多少东帝国军队的骑士,此刻就像是猪狗般被屠宰,曾经他们是屠夫,现在被屠杀的变成了他们。
  预计的屠杀尼西亚军队之地,却变成了伊庇鲁斯人和其盟友的死亡之地,残破的旗帜隨风而动,无数战阵之士葬身於此。
  不过,虽然战役的胜利已是必然,但是对於战场上的个人来说,现在正是立功的大好时机。
  瓦西里·亚歷山德罗维奇·留里克杵著长剑,看著眼前的围攻,血珠正顺著长剑纹路滴在地上。
  比起两年前,如今瓦西里发生了不少变化,他更高更壮,风霜也磨去了脸庞的稚嫩,如今已不会有人怀疑其军事领袖的身份。
  围绕在瓦西里身边的亲兵在两年中皆有著不小变化,他们的数量也更多,装备更好,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那便是对瓦西里更加忠诚。
  “保持封锁,不要给他们机会!”
  “那队人到那边去!”
  “就这样继续压制,都谨慎一些!”
  在山林间,罗斯人正在围攻一群裹著紫袍,其下是精製甲冑的战士,他们的头盔在阳光下发亮,甲冑与衣袍都可以看到些许金银的色彩,一切无疑都在说明,这一行人身份的重要。
  自北方而来的战士像狼群围猎般收紧包围,故意用盾牌撞击製造金属哀鸣,恐嚇被包围的年轻人。
  其他亲兵则在外部警戒,挡住一切友军,防止有人抢夺他们的战利品——在吃过教训之后,罗斯人就一直警惕著这种事。
  紫袍战士很是勇敢,他们挺盾上前拼杀,但是显然缺乏战斗经验,只是仗著甲冑与悍勇。
  而对面的罗斯亲兵都是群在战场上混了不知多久的老油条。
  所以,这些伊庇鲁斯人不断倒下,罗斯人却没有几人受伤。
  而瓦西里的目標,正是紫袍战士所保护的那两个人,他们的甲冑上有精美的纹路,紫衣的质量也显然比其他人要好,上面还有金色丝线所构成的复杂图像。
  年轻王子非常庆幸,这次带著部下在危险的战场上四处穿梭,最终成功找到了目標——一群穿著紫衣的年轻人。
  在南方,身著紫衣之人无疑是重要之人,对僱佣兵来说,更是第一等的猎物。
  亲兵队就像是发现猎物的野狼,立即贴了上去,在一番激烈的追逐后,瓦西里还是成功把他们截住,逼著这群人下马往山间逃窜——但终究还是被罗斯人包围。
  那一刻,瓦西里的心终於放下,这正是他渴望的功绩。
  难以抑制的,瓦西里回忆起这两年的经歷。
  在离开苏达克后,瓦西里带著部下前往尼西亚,作为如今帝国的都城,尼西亚人口眾多,商贸发达,此地的繁荣使得年轻王子坚定了他的想法。
  而且,对这支从北方而来的队伍,尼西亚人没有刻意阻拦他们进城,帝国的自信可见一斑。
  瓦西里还得知,如今的皇帝任用了许多出身低微之人,这让王子为自己的选择感到正確,前景看来真是一片大好。
  谢苗没有隨著亲兵队一同南下,他需要长期休养,所以就留在了苏达克。但靠著老队长的亲笔信,他们还是很顺利搭上了帝国的徵兵官,在拿到比较好条件的基础上成为尼西亚的僱佣兵。
  只不过,就在瓦西里以为他不久就有机会参加收復君士坦丁堡的战役,结果却被调到了西部战线,在与阿尔塔专制公交锋的前线廝杀。
  瓦西里没有丧气,或者说,这本来是预料中的事,刚来就有去夺取君士坦丁堡的机会那才奇怪。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完全在瓦西里预料之外……
  思绪到此,瓦西里內心涌出一阵没来由的厌烦,他掐掉了这段回忆,让记忆来到伊庇鲁斯前线的战斗,也就是他的佣兵生涯。
  这几年来,由於忌惮东方蒙古人可能的入侵,尼西亚与伊庇鲁斯间虽然战事不断,但是大多是小规模的战斗。
  不过,倒是適合瓦西里在其中表现。
  在希腊的群山中,瓦西里带著亲兵队,打贏了不少小规模战斗,让他在军中名声迭起,不少人都多多少少知道,前线有了一个战场技艺精湛的罗斯佣兵。
  甚至都有文人找上,希望为瓦西里写歌颂其武功的文章——当然,其中是需要一笔润笔费的。
  不过,虽然佣兵事业风生水起,但是王子就这样不打算死拿著皇帝的工资。
  只是靠工资,那只能勉强苟活,想要真正从战爭获得什么,还是得费上无数心力。
  所以,纵然作为战爭这台机器上的齿轮,瓦西里也从未放鬆过对各方信息的收集。
  而这,让瓦西里得以亲身体会到“情报收集很简单,但情报分析很难”的道理,面对蕴含著各种夸张消息的信息,王子的行为很大程度上相当於在屎里淘金。
  在整理情报时,瓦西里不由得回忆起谢苗,那个老人无论做什么都显得精力十足,而且他还经验丰富,要是谢苗能够在此帮助自己就好了……
  在其他佣兵都在用赌博和妓女打发时间时,瓦西里在帐篷里默默分析局势,除了必要的社交,王子几乎不会离开帐篷。
  那段时间,几乎让他回忆起前世一段艰苦的学习岁月。
  但一切都是值的,从浩如烟海的信息与所在前线情况,瓦西里判断,尼西亚的掌权者早晚都会发起一场对伊庇鲁斯的战役。
  而这,正是他需要的机会。
  1259年8月,瓦西里终於等来了他期盼的那一刻,便是这场佩拉戈尼亚战役。
  在这场战斗前,瓦西里设法和伊庇鲁斯阵营里的潜在盟友联繫,而他联繫的对象,正是那支瓦兰吉卫队的队长,伊戈尔。
  在回到南方后,这个商人正如瓦西里所见的那样,放弃从商,回归瓦兰吉卫队,迅速成为卫队队长。
  因此,瓦西里从未放弃这条线的联繫,所以才能如此顺利联繫上敌军阵营中的伊戈尔。
  伊戈尔在回信里表达和瓦西里差不多的看法,伊庇鲁斯、亚该亚和西西里三方联军虽然强势,但是互不信任,互相之间充满齷齪。
  毕竟比起合作,那些仇恨更是显眼,帝都发生的事终究是一根钉子,死死钉在罗马人与拉丁人之间,更何况还有这半个世纪的无数衝突与血仇。
  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让他们动摇。
  所以,伊戈尔答应了响应瓦西里的要求,於是战场上瓦兰吉卫队突然反正,冲向专制公军队的后背。
  伊庇鲁斯专制公也正如所预料的,在混乱中丟下军队就跑了。
  不过,虽然立下了如此大功,但是在瓦西里看来,这还是不够的,远远不够的。
  所以,在其他人都去打击拉丁骑士时,瓦西里带著亲兵队冲向了崩溃的伊庇鲁斯军队。
  他的目標是阿尔塔的君主。
  不过,那傢伙实在是太能跑了。
  就在瓦西里以为这次可能错失机会时,事实证明,他的运气很不错,在战场外的山林里搜查一切可能的敌人时,让他堵住了一群紫衣人。
  瓦西里的思绪回到现在,因为他的重要战友,芬利与阿列克谢加入了战局。
  芬利与阿列克谢这两年变化不小,前者越来越壮,只是站在那里都宛如铁塔,哪怕最大號的甲冑穿在其身上也有些嫌小;另一个虽然还是那么消瘦,但是只要脱下衣服,就会发现那身有力的肌肉——更重要的是,在东帝国的经歷,让阿列克谢心思更加深沉。
  有人拼尽全力砍向芬利,却发现一层甲冑之下还有一层,然后转眼就被壮汉的巨斧剁掉了脑袋。
  有人大开大合砍向阿列克谢,结果瞬间被长矛贯穿了眼眶。
  两人就像是衝进羊群的两匹狼,撕开了紫袍战士们勉力维持的战线,旋即更多野狼涌了进来,无情分割了敌人。
  芬利与阿列克谢也来到了目標的面前。
  那两人被突然间来到眼前的罗斯人嚇傻,只是胡乱挥舞武器,在瓦西里的两位副手眼中,他们的行为是那么可笑。
  终於,一把刀架在了那被护卫是紫袍之人的脖子上,另一边一把染血的斧头也搭在了另一人肩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紫袍下摆被利刃已在战斗中被割去半幅,露出绣著伊庇鲁斯纹路的丝绸衬里。
  隨著这两个动作,四周的战斗隨之一滯,紫袍战士们都紧张的围向被挟持的大人物,但又被嵌入敌阵的罗斯亲兵所阻。
  “不想要你们的主子死,那就都放下武器。”
  阿列克谢低沉的声音响起,紫袍人们面面相窥,不知是谁第一个放下了手中刀剑,其他刀剑接二连三落在了地上。
  “把他们都绑起来。”
  在王子的命令下,一眾亲兵们就像是恶狼一般,把放下武器的罗马人按倒在地,接著再捆绑起来。
  这让瓦西里连连点头,亲兵们都记得瓦西里的教诲,猛虎搏兔都尚用全力,何况放下武器的战士呢?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阿列克谢把其中一个年轻人推倒在地,把匕首置於他的眼珠,慢慢转动刀尖,看著血珠顺著俘虏惨白的脸颊滚落。
  对被按在地上那人来说,阿列克谢就像是恶魔,口中正是索命的恶毒咒语。
  “我是米海尔皇帝的儿子,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变调的声音响起,让阿列克谢面露喜色,而被芬利大手就像是老鹰抓小鸡抓在一边的紫袍人,见此也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我也是米海尔皇帝的儿子,我们值很多钱的,杀了我们没任何意义。”
  瓦西里瞬间就不再淡定,在这里搏杀了整整两年,他一直都在等待一个机会,能够出头的机会,也就是足够大的功绩。
  所以他对战事那么热情,甚至是干起了间谍的工作。
  只是策反瓦兰吉卫队的功绩其实在他看来並不够大,或者更准確说,对他想要达到的目標不太够。
  所以,他还要再努力一把,而付出最后也获得了甜美的回报。
  “走,带上这两位殿下,我们得离开了,得把这份大礼带给巴列奥略。”
  瓦西里声音中带著难得的明显情绪,自从来到南方,他很少如此。
  看著他们,想起初抵尼西亚时那些罗马人嘲弄的眼神。
  此刻跪在面前的不是俘虏,而是通往权力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