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的朗姆酒在陶杯里泛著涟漪，微焦的麵包散发著麦子的香气。
  油滋滋的煎鱼在芦苇叶上冒著热气，还有香肠，水果，燉得烂熟酥软的牛肉和土豆……
  六名奴隶围坐在这些食物跟前，蒸腾的热气裹挟著香气扑面而来，盖过了他们身上和仓库的臭味。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著这桌美食，就连出身贵族的凯萨琳也不例外。
  在漫长的牢狱与奴隶生涯中，能吃上一口掺著砂石的黑麦麵包都是幸事，更別说这些美味了。
  此刻，食物的香气正撕开这些奴隶的所有偽装。
  为了儘快收服这群人扩充人手，亚瑟决定直接面谈。
  他特意將德拉克斯带在身边，一来是向那些奴隶们传递连兽人都愿追隨自己的信號，二来是保证自身安全。
  “我想凯萨琳女士已经向你们说明一切。”亚瑟倚著货箱道，“这顿饭权当是给不愿同行者的饯別宴。
  “吃完后，今晚你们便可自行离开，码头的巡夜人我已打过招呼，不会为难你们的。”
  话音未落，兔人“老糊涂”枯枝般的手臂突然伸出，攥住一根香肠往嘴里塞去。
  油脂顺著他的嘴角滴落，他边吃边发出含糊的笑声。
  奴隶中最年轻的纽特赶忙把他给拉了回来，嘴里忙不迭地赔罪，“大人，大人，他脑子不好。
  “就是一个疯子，您…您千万別和他计较。”
  “鬆开他，让他吃。”亚瑟摆摆手，目光扫过眾人，“你们也一样。
  “我不做任何不切实际的保证，我要去的地方危机四伏，你们不愿一起，我完全理解。
  “但只要跟著我，我保证让你们吃饱饭，活得像个人。”
  一种別样的情绪在六名奴隶中蔓延，站在亚瑟边上的兽人也忍不住偷偷瞄了眼亚瑟。
  链金术师老乔眯起眼睛打量这位贵族少爷；矮人铁铲抿著嘴唇，眉头紧锁；
  半精灵纽特茫然地看看矮人，又看向亚瑟；贵族小姐低头沉思；唯有水贼菲利普依旧死死盯著食物。
  短暂沉默后，菲利普率先动手，他抓起酒和麵包狼吞虎咽起来。
  “慢著，慢著，可不能独吞！”
  “慢著，慢著，別独吞！”
  老糊涂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纽特的手，连滚带爬地回到食物旁。
  这次纽特没有阻拦，只是咽了咽口水，望向矮人，双眼中充满期待。
  “去吧。”老矮人无奈地说。
  得到许可，纽特双眼放光，迅速加入享用美食的行列。
  亚瑟笑了起来，席地坐下，將目光投向还未行动的三人。
  侏儒链金术师在他看来时，冲他躬身行了一个礼。
  隨后拿起一杯酒，边喝边问：“大人，若我追隨您，您会限制我研究和施法吗？”
  听到这话，亚瑟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施法？你是说你会魔法？”
  链金术士摇摇头，“是科学，我的『魔法』源於科学。也许您不懂……”
  亚瑟原以为得到了一位懂魔法的人才，没想到是这样。
  他略带失望地打断道：“我知道什么是科学。只要不是那种非人道的实验，我不会干涉。
  “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现在没钱给你展开什么宏大的项目。
  “我也劝你先专注帮我在清风谷站稳脚跟，而不是研究什么宇宙奥秘，生命起源之类的玩意。”
  亚瑟的话把链金术师噎得够呛。
  老乔原本还打算显摆显摆自己，不承想，这位年纪轻轻的贵族少爷懂得还不少。
  “我还有一个条件。”他开口道。
  “但说无妨。”
  侏儒指著自己光禿禿的脑袋，“我要一顶天鹅绒高帽。”
  亚瑟被逗乐了，当即应允。
  在dnd界里，链金术虽无法与魔法完全媲美，但绝非骗人把戏。
  高超的链金术师们凭藉各种稀奇古怪的原料和绝密的配方，甚至能炼製出超越魔法的物品。
  唯一的缺点是，链金术和魔法一样，相当烧钱。
  无论如何，能招揽到一位链金术师绝对是一件好事。
  “其他人呢？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亚瑟向另外几人发问。
  满嘴食物的菲利普含糊不清地回应道：“我没要求，大人，我跟您走。”
  这个臭名昭著的水贼不过十七八岁，一脸稚嫩。
  因为长期飢饿，他几乎瘦得已经脱相，眼神却透著不属於他这个年纪的坚毅。
  “很好。”亚瑟点点头。
  接著，他拿起一杯酒，起身走到矮人面前。
  这一举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疯癲的老糊涂都好奇地望了过来。
  “你呢，矮人阁下？”亚瑟递出酒杯，问道。
  铁铲摩挲著自己白的鬍子，问：“您说只要俺们跟了你，你就让俺们恢復自由民的身份？”
  “对，我保证。”
  “好，俺加入！”铁铲伸手接过酒，仰头喝下一大口。
  亚瑟又將目光投向纽特，半精灵连连点头，“我也一样，一样。”
  现在就剩凯萨琳了。
  “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女士？”亚瑟询问。
  “您不必如此，大人。”凯萨琳站起身，恭敬地行礼。
  两人走到仓库角落，凯萨琳郑重开口说：“抱歉，大人，您是个好人，这点我看得出来。
  “但我无法隨您前往清风谷，不是因为我怕死，也不是您的缘故，而是……”
  “你想要復仇，向那些陷害你的人。”亚瑟直截了当地指出了这位贵族女士的心思。
  凯萨琳咬牙切齿地说道：“对，我虽然不怕死，但我怕自己的死毫无意义。
  “无论如何，我都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你打算如何？孤身一人，以逃奴的身份回到都城吗？你觉得这有多大的可能。
  “就算你能顺利抵达都城，你又打算怎么报復那些人？嗯？靠你那些曾经的盟友吗？
  “看在大地之母的份上，女士，他们若是真在乎你，绝不会让你沦落到这种地步。
  “告诉我，在你入狱之后，有多少所谓的朋友来看过你？”
  凯萨琳无言以对。
  亚瑟看得出她在极力隱藏自己的愤怒。
  “你確实不怕死，但你认定我会失败，死在清风谷。”亚瑟毫不留情的继续说，“你告诉我想要让女人站起来，却放不下你自己的尊严和仇怨。
  “寧可如飞蛾扑火般去復仇，也不愿意忍一时之仇，去清风谷重整旗鼓。
  “在我看来，这真是愚蠢至极。你所谓解放女性也不过只是说说罢了。”
  “不，不是这样的……”凯萨琳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列一份名单给我。”
  “什么？”
  亚瑟沉声道：“把你想復仇的人列出来。如果我能在清风谷活下来……
  “不，我一定会活下来的。到时候，我会让那些害我的混蛋付出代价的。”
  凯萨琳看向亚瑟，双眼中升腾著怒火和希望，“你…你能保证吗？”
  “我向大地之母起誓。”亚瑟发誓道。
  “我会，我会让你活下去的，大人，就算付出我这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