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陈情
作者:藤原豆腐      更新:2025-11-12 11:52      字数:2139
  良久,老大夫收回手,欲言又止之態。
  王少甫握紧谢安寧,面色淡淡:“我身子有什么问题,尽可直说。”
  “这…”老大夫不再踌躇,直言道:“大人脉搏细弱无力,是气血两亏,过度劳累之相,劳伤心脾,大人当保重身体,好好歇息,切莫急怒心焦,否则有损心脉,伤及寿数。”
  过度劳累……
  从梁州连续四夜不眠不休奔回京城,一回来面对的就是妻离女散的局面。
  且妻子枕边已经另有他人。
  不仅再无从前的温柔关心,还对自己说尽了一切绝情话。
  他在王家气急吐血昏厥,睁开眼就往大理寺而来。
  將她抱在怀中,一夜浅眠,心惊担颤,惶恐不安。
  睡醒就去了皇宫。
  意图求得皇帝发话,还他一个完整的家。
  被拒后,又回了这里。
  目睹他心爱的女人跟其他男人你儂我儂,情投意合。
  心力交瘁,都不足以用来概括他这些天的遭遇。
  从在梁州接到京城来信的那一刻起,王少甫就犹如进入了一场噩梦。
  在梦中,他被拖入九重炼狱中,经歷的种种都让他痛不欲生。
  王少甫一边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他该受的,这是他率先背离的惩罚。
  一边却希冀她能心软回头,別这么绝情对他。
  他们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幼时玩伴,是恩爱甜蜜的少年夫妻,是携手半生两不相疑的知心爱侣。
  这样的的情意,他不信她真能说断就断。
  可事实是,她的確没有丝毫顾忌他的顏面,他的痛苦在她眼里也並不算什么。
  她喜欢上了石原卿!
  那现在,在他身受重伤,被大夫诊断伤及寿数的现在,她会不会愿意回头……
  一边觉得自己真是卑微,一边又不受控制的生出希冀,侧头去看身旁女人,只见她眉眼沉静,也在看著自己。
  四目相对,王少甫面色惨白,看著真是可怜又可恨。
  掩於袖口的手缓缓握紧成拳,谢安寧抿了下唇,道:“这个大夫其实是你的人对不对?子钦说的没错,你故意在我面前演一场苦肉计,就是想让我心生惻隱,对你不忍是不是?”
  ……是不是?
  王少甫神情怔忪,寸寸灰败。
  她问他是不是…
  她不信他。
  一点也不信他。
  刚刚庭院中比试受伤,她回过神后就不信他。
  现在这个老大夫所说的,『劳伤心脾,恐影响寿数』她同样不信。
  什么时候,他在她心里,已经是这样一个满嘴谎言,能请大夫欺瞒於她的小人了?
  这字字句句的质问,犹如利刃,让王少甫痛得锥心刺骨。
  喉间涌上腥甜,他试图死死咽下,可沸腾的心绪,让他惨白的脸上染了一抹奇异的红晕。
  旋即,『噗』的一声,喷出口血来。
  在眾人的惊呼声中,他用力扯过她的手腕,將人扯到榻上扼紧,盯著她满是慌乱的眼睛,轻声问她,“你当真厌我至此?恨不得我去死?”
  “我没有!”谢安寧急声反驳。
  面前的男人齿间染血,唇色也被血渍染的殷红,衬得那张温然如玉的脸都透著几分邪性,偏偏眼神还很执拗,像一头走投无路欲要择人而噬的狼,哪里还有端方知礼的世家公子模样。
  她瞳孔紧缩,颤著手去摸他的唇,“我承认我的確討厌你,但我从没想过让你去死,你不要这样。”
  唇角轻颤的指腹,让王少甫眸光一下子柔和下来。
  他握住她的手腕,置於唇边轻吻,语气近乎虔诚,却细弱难闻,“安寧…我已经无处可去,只有你了…你不要我,就是让我去死。”
  “……什么?”谢安寧没有听清,“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忽略被鲜血染红的手背,凑近了些,哪知肩膀正好接住一颗垂落的脑袋。
  “……王少甫?”谢安寧瞳孔瞪大,浑身乃至嗓音都有些僵硬,“王少甫你怎么了?”
  没有回应。
  一旁始终不敢掺合主子家事的王武和王勇两人急忙上前,已经开好药方的老大夫也上来扶脉。
  得出结论,精疲力竭,昏睡过去了。
  不是猝然而逝。
  没有死……
  意识到这一点,谢安寧几乎瞬间就麻痹的四肢有了知觉。
  她缓缓眨了眨眼,像是鬆了口气,又更像是劫后余生。
  太可怕了。
  她设想过他们分开后的无数种结局,是各自安好,还是成为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哪怕是纠缠一辈子她都想过。
  但从没有过一种是,王少甫会死。
  ……他怎么能死。
  幼年起,就出现在她生命,高大巍峨如山,不疾不徐,不管遇到什么难题都能帮她耐心解决的男人,怎么能死。
  王武把主子扶下躺好,上前一步,拱手道:“夫人见谅,属下有一言,不吐不快,”
  他將昨夜王家发生的事和盘托出,又道:“主子为了和离书的事,不但违逆了老爷和老夫人,说出既然王家容不下您,那就是容不下他的话……”
  言至此处,他顿了顿,沉痛道:“还口吐鲜血,短暂昏厥过去,醒来后他不顾念自己身体去请医问药,只吩咐备车往您这里来,”
  想到自家主子几番艰辛,王武实在忍不住为他辩驳,“主子得知京城出事,不顾天寒地冻路途艰险,披星戴月不眠不休奔赴回京,对您的心意苍天可鑑,您二人多年夫妻,鶼鰈情深早已难捨难分,请您切莫逞一时之气,伤了彼此的情分。”
  说完,王武深深一躬。
  那边,领著大夫去开方子的王勇走到房门口,也是红了眼眶,他拱手一拜,沉声道:“夫妻一场,主子为了您,非但忤逆了老爷和老夫人,还特意去了金殿向陛下陈情,表明寧愿背弃家族,也绝不和离的心志,”
  “属下知道您是气恼主子先前的纳妾之举,可谁又知道主子的难处,”
  “外放十余年,京城每每来信问及子嗣,主子一力担下,从未跟您说过只言片语,”
  “前些年在徐州时,老夫人心急长房子嗣,曾替主子纳了四名美妾,指了两个嬤嬤带去徐州,预备以孝道迫您点头,可还没出现在您面前,就被主子打发了回去,”
  “为此,老夫人气病在床,京中连发数封书信勒令您回京侍疾,被主子一力按下,他心里的人一直只有您一个,但几次三番忤逆生母又何尝不愧疚,……回京后,他是实在没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