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朱见深与万贞儿
作者:
佚名 更新:2025-11-05 08:52 字数:3728
奉天殿內,天幕幽光吞吐,將一段浸透皇家血泪的童年,冰冷地摊开在洪武君臣面前。
画面先是定格在一个粉雕玉琢、眼神却充满不安的一岁多婴孩身上——朱见深。
旁白音沉痛敘述:“土木堡惊变,明英宗朱祁镇被瓦剌所掳。国不可一日无君,兵部侍郎于谦等力挽狂澜,拥立郕王朱祁鈺为景帝,改元景泰。同时,册立英宗长子,年仅一岁余的朱见深为皇太子。”
然而,画面陡变。年幼的朱见深惊恐地看著一群陌生的內侍粗暴地剥去他身上的明黄小袍,换上普通的亲王服饰。他被驱赶著,跌跌撞撞离开熟悉的东宫。
旁白冷酷:“景泰三年,帝位稍稳的景帝朱祁鈺,废皇太子朱见深为沂王,改立己子朱见济为太子。”
太子朱標亦是面露不忍:“稚子何辜?身陷权力漩涡,这孩子的苦,才刚刚开始。”
更讽刺的还在后面。天幕显示,朱见济夭折后,病重的景帝朱祁鈺躺在龙床上,气息奄奄。
一群大臣跪在殿外,言辞恳切地请求復立朱见深为太子,並请太子即刻监国,以防不测。眼看朱见深歷经磨难,终於要名正言顺地接过这风雨飘摇的江山……
“轰隆!”一声惊雷般的巨响在天幕炸开!画面切换至深宫夜变,南宫宫门被撞开,石亨、徐有贞等人簇拥著身著龙袍的朱祁镇闯入!“夺门之变!”四个血红大字刺入眼帘!
“啥?”蓝玉抱著胳膊,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嘲讽的嗤笑,声音不大却像冰锥扎进每个人的耳朵,“弄了半天,咱们这位『堡宗』陛下,夺的不是他弟弟的位子,是他亲儿子的皇位啊!这爹当的,嘖嘖嘖!”
殿內瞬间死寂。朱元璋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胸口剧烈起伏。徐达、耿炳文等人面面相覷,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荒谬绝伦的寒意。朱標长嘆一声,闭目摇头。朱棣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只觉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
压抑的气氛並未持续太久。天幕光芒流转,新的篇章展开。
身著朱见深(此时已更名朱见濡)在奉天殿登基,是为明宪宗。他面容沉静,眼神却透著一股歷经磨难后的坚毅。登基之初,两道震动朝野的詔令接连颁下:
“其一,昭雪兵部尚书于谦冤狱,追復官职,遣官致祭!”
“其二,恢復景泰帝朱祁鈺皇帝尊號,修葺陵寢!”
“好!”朱元璋猛地一拍龙椅扶手,眼中精光暴射,方才的阴霾被衝散大半,“当机立断!于谦乃社稷功臣,景泰虽有私心,亦曾为帝,名分不可废!此子此举,大快人心!深得为君之道!”他对这个不知道已经是第几代的子孙的印象,第一次有了显著的提升。
徐达捻须頷首,目露讚许:“拨乱反正,安定人心,善莫大焉。小小年纪,有此心胸魄力,难得。”
画面再转。年轻的宪宗端坐龙椅,神情专注地听取阶下大臣奏报。李贤、商輅等阁臣面容清癯,侃侃而谈。
字幕標註:“宪宗初期,倚重贤相李贤、商輅,斥逐佞幸王纶、钱溥等,体察民情,蠲免赋税,慎用刑罚,考察官吏,朝堂气象一新。”
天幕展现出民间景象:田野禾苗青青,市集商贾往来,百姓面容虽带风霜,却无菜色,街巷间偶有小儿嬉戏。
旁白总结:“成化年,朝政清明,能臣匯集,社会整体『幸称小康』,太平无事。”
看到这里,奉天殿內的君臣们,无论是朱元璋、马皇后,还是朱標、朱棣,甚至是一向挑剔的蓝玉,都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於鬆弛下来。
经歷了“堡宗”的土木堡奇耻和夺门之变的荒唐,大明终於迎来了一个看起来正常、甚至颇有作为的皇帝!
“好!好一个『幸称小康』!”朱元璋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捻著鬍鬚,语气带著久违的欣慰,“此子不负眾望,能守成,亦知进取。看来老四家这一支……”他目光扫过阶下的朱棣,后半句“还有点指望”没说出来,但意思不言而喻。朱棣也觉面上有光,挺直了腰板。
天幕的光晕变得柔和,画面沉入幽深的宫苑。一个约莫三四岁、惊恐万状的男童(幼年朱见深)蜷缩在巨大而冰冷的床榻一角,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殿外风声呜咽,树影摇曳如同鬼魅。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这孩子惊惧地抱紧自己。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快步走了进来。那是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身量已长成,约莫十八九岁年纪,面容算不得绝美,却异常温婉沉静。
她走到床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坐在冰冷的地砖上,背靠著床榻,將那惊恐的孩子轻轻揽入怀中,用自己温暖的体温和轻柔的哼唱驱散无边的恐惧。镜头拉近,定格在她坚定守护的眼神上——万贞儿。
旁白低沉而深情:“正统十四年,19岁的宫女万贞儿,奉命照顾时年两岁的皇太子朱见深。此后,政局动盪,太子被废,幽居深宫,朝不保夕。唯有万贞儿,寸步不离,日夜守护。多少个惊魂之夜,她便是这样坐在太子的床边,成为他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和依靠。幼年的朱见深,唯有在她身边,才能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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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內,刚才因“幸称小康”而轻鬆的气氛荡然无存。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复杂地看著天幕上那相依为命的画面。
画面快速流转。朱见深登基为帝,意气风发,不顾一切地想要立那个已年近四十、容顏不再的万贞儿为皇后!生母周太后激烈反对,群臣譁然!他无奈,封其为贵妃。
新立的吴皇后年轻貌美,却被他视若无睹。万贵妃恃宠而骄,终惹得吴皇后忍无可忍,下令杖责。皇帝震怒,毫不犹豫地废黜皇后,打入冷宫!
他再次想立万氏为后,又被周太后以“年长色衰,不合祖制”为由死死拦住。最终,只得立了性情柔顺、对万氏处处退让的王氏为后。
“荒唐!”耿炳文第一个忍不住,鬍子都气得翘了起来,“堂堂天子,竟专宠一个比自己大十七岁的老宫人?还为她废后?这…这成何体统!”
不少大臣也暗自摇头,面露鄙夷。蓝玉更是撇撇嘴,低声道:“嘖,这皇帝是不是有什么怪癖?”
然而,朱元璋却死死盯著天幕上那个坐在冰冷地砖上守护幼童的万贞儿,又看著成年朱见深望向万氏时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毫无保留的依恋与深情。
他布满皱纹的手,无意识地紧紧抓住了龙椅扶手,指节泛白。他想起了当年自己身陷囹圄,快要饿死时,是妹子(马皇后)偷偷將滚烫的烙饼揣在怀里送来,胸口烫得一片焦糊……那份在绝境中唯一给予他温暖和生机的恩情!
“住口!”朱元璋猛地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整个奉天殿嗡嗡作响!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耿炳文和面露异色的群臣,声音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哽咽:“你们懂什么?!那不是宠妃!那是他命里的灯!是他掉进冰窟窿里,唯一敢跳下来抱住他、给他暖身子的人!是护著他从鬼门关爬回来的魂儿!”
老皇帝的眼眶,竟微微泛红了。马皇后感同身受,轻轻握住了丈夫冰凉的手,眼中满是理解与悲悯。
朱標、朱棣等人也沉默了,再看向天幕上那对年龄悬殊的男女时,目光中的鄙夷已被一种深沉的复杂所取代。这份感情,早已超越了皮囊和伦常,是深宫倾轧中淬链出的、以性命相托的共生。
天幕並未因洪武君臣的震动而停歇。画面继续推进。
成化二年,万贵妃终於诞下皇长子,封贵妃,荣宠至极。然而天意弄人,皇子未满周岁便夭折。万贵妃悲痛欲绝,从此再未生育。
成化四年秋,天幕映出几次拖著长尾扫过夜空的彗星,光芒妖异。
字幕显示:“彗星现,主不祥。大学士彭时、尚书姚夔等上疏,恳请皇帝广施雨露,以延皇嗣。”
画面中,宪宗朱见深端坐御案后,面无表情地听著奏报,微微頷首。然而,镜头一转,深夜的寢殿內,他依旧紧紧握著万贵妃的手,眼神疲惫而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进諫都与他无关。
时光飞逝。成化二十三年的春天,画面陡然变得灰暗。病榻之上,万贵妃(此时已是老嫗)形容枯槁,气若游丝。
已成中年的宪宗朱见深跪在床边,紧紧握著那只枯瘦的手,脸颊深陷,眼窝乌青,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万贵妃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下。朱见深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空了灵魂,木然地跪在那里,许久,才发出一声如同孤狼般悽愴绝望的哀嘆,清晰地迴荡在奉天殿每个人的耳边:
“万侍长去了,朕亦將去矣……”
他輟朝七日,以皇贵妃的最高规格安葬万贞儿,諡曰“恭肃端慎荣靖皇贵妃”。
然而,天幕忠实地记录下他迅速衰败的过程。不到一年,成化二十三年八月,年仅四十一岁的明宪宗朱见深驾崩。
画面最终定格在他孤独躺在梓宫中的侧影,眉宇间依旧凝结著化不开的哀伤与孤寂。旁白沉痛:“抑鬱而终。”
奉天殿內,一片压抑的沉寂。朱元璋久久不语,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嘆息:“至少……这个后代,对得起有恩於他的人……只是……”后面的话,终究湮没在唇齿之间。
就在这沉重的气氛中,站在武將队列后方的蓝玉,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鬼使神差地凑到身旁的耿炳文耳边,用气声飞快地嘀咕了一句,声音里带著一种近乎作死的促狭:
“嘿,老耿,瞧见没?『堡宗』那小子废了殉葬是积了点德,可万万没想到啊,他儿子倒好,不用別人殉他,他自己个儿倒给一个贵妃殉葬了!嘖嘖嘖,这要是大明的皇帝都跟这位爷似的『情深义重』,咱们这帮老兄弟,至少……嘿嘿,死的时候能少受点罪,留个全乎尸首不是?”
“轰!”耿炳文如同被一道九天玄雷劈中天灵盖!他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他猛地扭头,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惊恐万分地瞪著蓝玉,那张老脸瞬间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做出了反应——双腿灌了铅般沉重,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兔子,“噌”地一下向后弹射出去,足足蹦开了三丈多远!落地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狼狈不堪。
他离蓝玉远远的,手指颤抖地指著他,嘴唇哆嗦著,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满眼的惊骇欲绝:“你……你……你……”仿佛蓝玉身上带著能诛灭九族的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