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二征漠北7:瓦剌三头蛇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04 09:07      字数:3130
  洪武十三年的时空,被朔漠的狂风与权谋的暗影笼罩。画面不再是铁甲洪流,而是铺开了一幅辽阔的漠西疆域图,伴隨著特有的、略带戏謔却信息密集的旁白:
  “各位观眾,上回书说到永乐皇帝磨刀霍霍,剑指漠北。然此次之敌,非去年溃败之韃靼,而是趁势崛起、野心勃勃的瓦剌!且看这瓦剌局势,端的是精彩纷呈,与韃靼大相逕庭!”
  画面聚焦瓦剌部核心区域,三个醒目的狼头徽记冉冉升起,彼此鼎立:
  “韃靼部权柄,尽握於可汗本雅失里与太师阿鲁台之手,可谓权出一门。然瓦剌不然!自其强酋猛可帖木儿死后,其部一分为三,形成马哈木、太平、把禿孛罗三巨头共掌大权、分庭抗礼之局! 此乃瓦剌独特之『三头政治』!”
  紧接著,画面切入血腥权斗:
  “韃靼经永乐八年一征,元气大伤。瓦剌趁此良机,大肆扩张,实力暴涨!至永乐十一年,梟雄马哈木悍然出手,袭杀流亡至瓦剌的韃靼可汗本雅失里!更立本部落首领、元世祖忽必烈之弟阿里不哥的后裔答里巴为傀儡大汗!此举,既除眼中钉,又挟『大汗』以令瓦剌诸部,更向蒙古诸部宣示其『正统』地位,马哈木之野心,昭然若揭!”
  画面再转,显现阿鲁台狼狈南逃、叩关请降的景象:
  “韃靼太师阿鲁台,骤失大汗,势单力孤,面对马哈木咄咄逼人之势,只得南投大明!向永乐帝哭诉瓦剌之暴,恳请天兵討伐,以復其仇!永乐皇帝深諳制衡之术,欣然接纳,册封阿鲁台为和寧王,赐予金印敕书,欲扶持此败军之將,为大明北疆之藩篱,掣肘瓦剌!”
  最后,画面展现瓦剌铁骑如乌云般压向漠南:
  “马哈木岂容阿鲁台借明廷之势喘息?更兼明廷扶持其死敌,怨恨已极!遂借『追剿叛贼阿鲁台』之名,悍然率部南下,兵锋直逼漠南!其真实意图,绝非仅为阿鲁台,实乃藉此良机,向刚刚北巡归来的永乐皇帝,向煌煌大明,展示其膨胀的肌肉与桀驁!瓦剌的扩张,已彻底打破了永乐皇帝精心维持的漠北均势!帝怒!亲征之剑,直指瓦剌三头蛇!”
  天幕上瓦剌三酋並立、马哈木弒主立傀、阿鲁台乞降借刀的画面已然淡去,但那漠西草原的诡譎风云与兵戈杀伐之气,却沉沉地压在了奉天殿內。这不是寻常的朝议,而是一场由未来战局牵引、大明顶尖军事头脑参与的无形沙盘推演。空气凝重得如同灌了铅,只有天幕幽幽的光芒在每个人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
  魏国公徐达,如定海神针般立於御阶之下。他目光沉静如渊,仿佛已穿透天幕,看到了那片即將被铁蹄践踏的广袤草原。他没有看任何人,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经过千锤百链,敲打在眾人心头:
  “瓦剌三分,形散而神未必散。” 他抬起手,虚点向方才天幕上马哈木、太平、把禿孛罗三人的位置,“此三人,皆梟獍之性,互有齟齬是真,然面对灭顶之灾时,结盟自保亦是本能。我若分兵击之,彼可据地利纵深,避实击虚。我击马哈木,太平、把禿孛罗或可坐观,亦可趁隙袭我侧翼,断我粮道!此乃『击其首则尾应,击其尾则首应,击中则首尾皆应』之势!看似分散,实则难啃。”
  徐达话锋一转,眼中骤然爆射出当年横扫漠北的锐利锋芒:
  “故,老夫所期者,非其分散,乃其聚合!若此三酋能因我大军压境之威,或因马哈木之强势胁迫,暂时摒弃前嫌,將其控弦之士、部落精壮,聚拢於漠南或漠中某处,欲与我大明王师一决雌雄……”
  他宽厚的手掌猛地攥紧,仿佛要將那无形的瓦剌主力攥於掌心捏碎!“此乃天赐良机!只要一战!只需一战!”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铁血统帅的决绝,“聚其主力,摧锋陷阵!斩首虏级不必多,但求重创其筋骨,歼灭其核心精骑两、三万!则瓦剌纵有残部遁入瀚海,亦如断脊之蛇,元气大伤!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都难復今日之势,再成我北疆心腹大患!”
  他微微一顿,环视眾人,语气带著一丝冰冷的清醒与歷史的无奈:“至於犁庭扫穴,毕其功於一役,尽逐其眾於绝域?非不欲也,实乃草原浩瀚,游牧飘忽,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千古以来,汉之卫霍,唐之李靖,亦未能竟全功。此非將帅不力,实乃天时地利使然。”
  徐达这番鞭辟入里、直指核心的分析,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殿內静默片刻,隨即响起低沉的议论声。
  曹国公李文忠上前一步,他素以稳健縝密著称,此刻眉头紧锁,忧色更重:“魏国公高论,深諳草原战事精髓。聚而歼之,確为上上之策!然……”
  他话锋一转,手指下意识地指向天幕上那条从北京蜿蜒伸向漠北深处、象徵补给线的暗淡光影,“此策最大之难,不在敌,而在己!更在永乐陛下安危!”
  他的声音带著沉重的压力:
  “数十万大军远征,人吃马嚼,每日耗费粮秣如山如海!此粮道,非百里千里,乃数千里之遥!穿越荒漠戈壁,河流湍急,道路崎嶇,更有瓦剌游骑如豺狼环伺!若三酋果如魏国公所愿聚兵,我大军自可寻求决战。”
  “然若彼等狡黠,避我锋芒,化整为零,专以精锐轻骑袭扰我粮队,焚我草料,断我水源……则我大军顿兵坚城之下(指寻找敌军主力不得),进退维谷!”
  “三军身负陛下安危,身系国本,岂敢行险冒进,深入不测之地穷追?此战最大之桎梏,非敌军强悍,实乃这千里粮道与陛下亲征之重担!恐……恐重蹈丘福將军孤军深入之覆辙!”
  丘福的名字一出,殿內气氛更显压抑。
  武定侯郭英深有同感,接口道:“文忠兄所言,字字珠璣。瓦剌若行此疲兵扰粮之计,我大军空有雷霆之威,却如猛虎陷於泥淖,有力难施。彼等以逸待劳,一击即走,飘忽难觅。决战良机,恐稍纵即逝,难觅难求啊!”
  “难求?那就逼他们出来打!” 永昌侯蓝玉那標誌性的大嗓门猛地响起,带著一股子蛮横的杀气。他一步踏出,虎目圆睁,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在自己大腿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魏国公要聚歼,俺蓝玉一万个赞成!但怎么聚?靠他们自己抱团?靠不住!” 他眼中闪烁著对火器的狂热信仰,“多带火药!十倍、百倍地带!神机营的火銃、大將军炮、碗口銃……有多少带多少!把咱大明压箱底的火器都拉上去!”
  他挥舞著手臂,仿佛已经看到那壮观的场景:
  “只要咬住瓦剌主力的影子,甭管他三头还是五头,先用炮火覆盖!轰他娘的个天翻地覆!把他们的马群惊散,把他们的阵型轰乱!轰碎他们的胆气!让他们知道,躲?躲到天边也躲不过咱大明的天雷地火!看他们还敢不敢跟咱们玩捉迷藏!轰散了胆,自然就聚不起来了,正好让骑兵衝上去砍瓜切菜!”
  蓝玉的策略简单粗暴,核心就是依靠绝对的火力优势,强行製造混乱和杀伤,打垮敌军的战斗意志,逼其崩溃或被迫决战。
  长兴侯耿炳文,这位以“善守”闻名、歷经无数战阵的老帅,此刻却缓缓摇头。他捻著白的鬍鬚,浑浊的老眼中闪烁著务实的谨慎:
  “蓝玉老弟,火器之利,確为我朝依仗。然战场之上,天时地利人和,变数无穷。瓦剌三酋皆非庸碌之辈,马哈木更是梟雄之姿。彼等生於斯长於斯,深諳草原战法之精髓。岂会轻易如我所愿,集结主力,立於旷野,硬撼我火炮锋芒?”
  耿炳文的声音不高,却带著岁月沉淀的穿透力:
  “依老夫之见,此战之要,仍在『稳』字。陛下亲征,更当持重。宜效当年太祖北征之法,步步为营,筑城固守(指建立前进基地),稳扎稳打。以雄厚国力为基,逐步挤压瓦剌之游牧空间,迫其部落离散,牲畜凋敝。或可迫其臣服纳贡,或可逼其远遁绝域。待其势衰力竭,再图后举。毕其功於一役,毕全功於漠北?难!非不欲,实难为也。此乃持国老成之谋。”
  他的观点,代表了另一种更注重消耗、更注重降低风险的稳健策略。
  勛贵们的议论声渐渐低沉下去。徐达渴望的决战,李文忠、郭英忧虑的粮道与风险,蓝玉倚仗的火力碾压,耿炳文主张的稳健消耗……
  不同的声音在奉天殿內交织碰撞,勾勒出这场即將爆发的漠北大战的复杂图景。没有绝对的胜算,只有对利弊的权衡,对未知的预判。
  最终,所有的目光,所有的爭论,都归於沉默,凝重地投向那九天之上的巨幕。
  仿佛能透过那流转的光影,看到漠北风雪瀰漫的深处,那杆象徵著大明无上威严的玄色龙纛,正迎著凛冽的朔风,坚定不移地指向瓦剌王庭的方向!一场考验帝国武功、统帅智慧与国运的远征,已然拉开了它沉重而壮阔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