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突闻噩耗,李善长吐血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03 14:00      字数:2700
  奉天殿內,洪武十三年。
  韩国公李善长正侍立在御阶之下,手指天幕上关於內阁制度的画面,侃侃而谈,老成谋国之气度尽显:“陛下请看,此『內阁』之制,实乃妙棋!择翰林饱学之士,品秩不高,仅备顾问,协助票擬。既可分担宰相繁剧,使君上免於案牘之劳形,又因其位卑,难以专权,更无开府建衙、门生故吏遍朝野之虞。权柄始终牢牢握於陛下之手,此乃……”
  他的声音清朗,条理分明,带著为君分忧的赤诚和一丝发现良策的得意。殿內太子朱標、魏国公徐达、曹国公李文忠等人皆凝神倾听,微微頷首。
  突然!
  天幕画面毫无徵兆地切换!那阴森恐怖的詔狱囚室、那白髮披散、枷锁缠身的自己、那逆光而立的洪武皇帝、尤其是那句如同冰锥般刺入骨髓的审判——“司马懿当年,也是快八十了,还能起兵夺了曹家的江山!你比司马懿如何?!”——如同最狂暴的雷霆,毫无缓衝地、狠狠地劈进了李善长的脑海!
  “呃……噗——!!!”
  李善长脸上的从容、睿智、乃至血色,在剎那间褪得乾乾净净!
  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隨即,一大口滚烫的、猩红刺目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大张的口中狂喷而出!
  殷红的血珠在空中划出悽厉的弧线,星星点点,如同最残酷的硃砂,泼洒在奉天殿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噗嗤”声。
  李善长双目圆睁,瞳孔涣散,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刻骨的冤屈和灭顶的绝望!他枯瘦的手指徒劳地抓向虚空,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沉重地向后栽倒!
  “韩国公!”
  “快!扶住他!”
  殿內瞬间大乱!太子朱標离得最近,骇然失色,一个箭步衝上前试图搀扶。
  徐达、李文忠等勛贵也惊得目瞪口呆,慌忙上前。內侍太监更是嚇得魂飞魄散,尖声叫喊著传御医。
  奉天殿內,方才还在探討国策的庄严肃穆,顷刻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与混乱撕得粉碎。
  龙椅之上,朱元璋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
  他亲眼看著自己最倚重的老臣,在自己面前,因为看到了未来被自己亲自下令处死的景象而口喷鲜血、命悬一线!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有瞬间的惊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尷尬,甚至……
  还有那么一点点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訕然。
  尤其是在李善长刚刚还在尽心竭力地为他分析“內阁”妙处之后。
  看著御医和內侍手忙脚乱地將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的李善长抬下去急救,朱元璋张了张嘴,那句到了嘴边的、关於天幕上所言“锦衣卫恢復后新增了北镇抚司专理詔狱,增设緹骑扩大侦缉,其权柄更胜洪武”的解说词,终究是没好意思再复述出来。
  他默默地、缓缓地靠回了龙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光滑的紫檀木扶手。目光扫过殿內惊魂未定、眼神躲闪的群臣,最终落回天幕上那柄重新出鞘的“锦衣卫”绣春刀光影上。
  尷尬归尷尬,訕然归訕然。
  但这柄刀……是真的快!是真的好用啊!
  老朱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精芒。
  废除?那是蓝玉案后不得已的收手。
  恢復?那是老四看得清形势!
  这掌控臣下、洞察隱微的利器,早在他心中酝酿多时了!洪武十五年设立,绝非偶然,甚至在他心中还晚了。
  至於李善长未来之死,其实年初收拾胡惟庸时,他就考虑过是否连李善长一併收拾了,只不过朱皇帝没有想到老李居然一直活到了洪武二十三年,而且看上去再活二十年都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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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幕,將洪武三十五年还没有结束的时空,拖入永乐新朝的封赏大典。
  画面聚焦在应天皇宫那座劫后余生的奉天殿。
  殿宇虽经修復,仍难掩仓促与简略:
  几处樑柱的彩漆明显是新刷上去的,顏色过於鲜艷,与周围歷经岁月洗礼的深沉木色格格不入;
  琉璃瓦顶新旧瓦片交错,在阳光下折射出参差不齐的光泽;
  殿內陈设也远不如洪武朝眼下这般琳琅满目,透著一股实用至上的朴素。
  龙椅上的朱棣神色肃穆,却掩不住那份新帝的锐气与掌控一切的威严。
  一名身著崭新緋袍的內侍,正立于丹墀之下,手捧明黄詔书,声音洪亮而清晰地宣读著: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追封都指挥使谭渊为崇安侯,世袭罔替
  ……追封都指挥同知张玉为荣国公
  ……追赠后军都督僉事陈亨为涇国公
  ……封曹国公李景隆为奉天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子太师……
  一个个名字,伴隨著显赫的爵位和封號,如同惊雷般砸在洪武十三年的时空中。
  北平,燕山卫千户所校场。
  尘土在中秋的月色下飞扬,兵器架上刀枪林立,远处的木桩被击打得咚咚作响。
  少年谭渊刚练完一趟枪法,额头冒汗,正用粗布袖子擦拭。
  他身形矫健,眉宇间满是少年人的锐气与对未来沙场建功的憧憬。
  突然,天幕上“追封崇安侯,世袭罔替”的字样和他自己的名字清晰无比地映入眼帘!
  “爹!爹!快看!!”谭渊猛地蹦了起来,兴奋得像个点著的炮仗!
  他一把丟掉擦汗的粗布,激动地挥舞著双臂,在原地连转了好几个圈,脸颊因狂喜涨得通红,“侯爷!我是侯爷!崇安侯!世袭罔替!爹!咱家……咱家出侯爷了!光宗耀祖啊!!”
  他几步衝到父亲老谭面前,抓住父亲粗壮的手臂用力摇晃,仿佛要立刻把这天大的喜讯分享出去,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著对未来无限风光的幻想——蟒袍玉带,高头大马,万人敬仰!
  老谭,这位北平燕山卫的千户,一个在边塞风霜和刀光剑影中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汉子,此刻却像被施了定身咒。
  他手中还握著一柄未入鞘的腰刀,刀尖斜指地面,反射著冰冷的光。
  他看著天幕上那个金光闪闪的“崇安侯”,看著儿子名字后面那刺眼的“追封”二字,再看著眼前儿子兴奋得发红髮亮、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脸庞……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著巨大悲愴、绝望和心碎的洪流,猛地衝垮了他所有的堤防!
  “傻……傻小子!你……你看清楚!你看清楚啊!!”老谭的声音像是从撕裂的胸腔里挤出来,带著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浓重的哽咽。
  他猛地甩开儿子抓著自己的手,那力道之大,让毫无防备的谭渊踉蹌了一下。
  老谭粗糙如树皮的手指,带著战场上留下的旧伤疤,用力地、几乎要戳破天幕般地点著那“追封”二字,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血泪:
  “那是『追封』!追封!你懂不懂?!那不是给你封的!是你死了!死了!朝廷看你死得还算壮烈,给你一个死后的名声!给你儿子、孙子留个吃饭的爵位!可你呢?!你的命呢?!你这条活生生的命,就换了这么个死后的名头啊!我的傻儿子!!”
  说到最后,老谭已是泣不成声。
  他再也支撑不住,高大的身躯佝僂下去,一只大手死死捂住脸,指缝间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顺著手腕流进粗糙的皮甲里。
  他另一只握著刀的手,无力地垂落,刀尖深深插入校场的泥土中。
  少年谭渊脸上的狂喜如同被冰水浇灭的火焰,瞬间凝固、僵硬,最后化为一片死灰般的惨白。
  他呆呆地看著天幕上那冰冷无情的“追封”二字,又看看父亲那从未见过的、如山崩般绝望的痛哭,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衝头顶,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茫然地站在原地,刚才还滚烫的血液仿佛瞬间凉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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