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平安平保儿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03 14:00      字数:2752
  奉天殿前巨大的广场上,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悬於九天、清晰得如同亲临其境的天幕死死攫住。
  天幕上,济南城头硝烟未散,那密密麻麻的太祖神牌在残阳和烟尘中依旧散发著令人心悸的威严。燕军庞大的营盘如同蛰伏的巨兽,却透著一股难言的焦躁。
  画面骤然拉远!镜头飞速掠过被战火蹂躪的齐鲁大地,定格在一条繁忙的水陆要衝——河间府附近。
  一支规模不大却异常精悍的明军骑兵,如同幽灵般出现在燕军漫长的补给线上!他们行动迅捷如风,飘忽不定,专挑薄弱处下手!
  烧粮草!焚輜重!断浮桥!袭杀护粮小队!
  每一次出击都精准狠辣,每一次得手都迅速远遁,只留下一片狼藉的烟火和惊慌失措的燕军后勤兵卒。
  那为首的青年將领,一身玄甲,身姿矫健,面容被头盔遮挡大半,唯有一双眼睛在火光映照下亮得惊人,透著一股机敏果决的锐气!
  “平安!是平保儿!”侍卫班列中,有人低呼出声。虽看不清全貌,但那彪悍凌厉的作战风格和“平安”的旗號,已足够让熟悉军旅的洪武君臣认出其身份。
  天幕画面切换,回到济南城外的燕军大营。帅帐之中,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燕王朱棣脸色铁青,眼窝深陷,暴躁地来回踱步。案几上堆积的军报,几乎全是河间粮道被袭、粮草告急的噩耗!
  他那引以为傲的庞大军队,此刻如同被掐住了咽喉的巨人,空有蛮力却开始窒息!济南城头的神牌如同天堑,无法逾越;后方粮道被平安搅得天翻地覆,补给断绝!
  內外交困!朱棣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笔墨纸砚跳起老高。他脸上写满了不甘、暴怒,更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疯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终於,画面定格在建文二年八月十六日。燕军营盘一片混乱,士兵们疲惫而茫然地收拾著行装。
  曾经不可一世的燕王大纛,在秋风中无力地低垂著,引领著这支士气低落的队伍,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地、狼狈地拔营北撤!目標——北平!来时气吞山河,去时背影萧索!
  紧接著,画面再次跳跃。盛庸、铁鉉的大旗在收復的德州城头高高飘扬!追击的明军士气如虹,而败退的燕军丟盔弃甲,遗尸遍野!济南之战,以燕军的彻底溃败告终!
  天幕之下,勛贵以外、属於鸞仪卫站岗的位置,一个年轻的身影站得如同標枪般笔直。
  他身著鸞仪卫千户特有的飞鱼锦服,腰悬狭锋绣春刀,身姿挺拔如松,正是年仅十七岁的平安,平保儿!
  与周围勛贵们或凝重、或惊嘆、或心思各异的表情不同,平安那张尚带著少年人英气的脸上,此刻却是一片冰封般的平静,唯有一双狭长的凤眸,锐利如鹰隼,死死盯著天幕上那个仓皇北撤的“燕王”身影。
  那眼神深处,没有丝毫对亲王应有的敬畏,只有一种近乎审判的冰冷鄙夷,和一股压抑不住的、如同岩浆般炽热的怒火!
  当看到天幕中“自己”率领精骑在河间纵横驰骋、烧得燕军粮草断绝时,平安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种大仇得报、夙愿得偿的冷酷快意!
  他放在腰间绣春刀刀柄上的手,下意识地收紧,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那冰冷的刀柄能传递给他无穷的力量。
  “乱臣贼子……”一声极低、却如同金铁交鸣般冰冷的轻语,从平安紧抿的唇缝间溢出,带著刻骨的寒意,“也敢覬覦神器?当诛!”
  这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站在他身旁几个同样年轻、同样身著飞鱼服或勛贵子弟服饰的青年耳中。
  他们都是朱元璋收养的眾多义子中的佼佼者,年纪与平安相仿,平日里也是意气风发、眼高於顶的人物。
  然而此刻,听到平安这毫不掩饰、杀气腾腾的“当诛”二字,尤其是针对的对象还是天幕上那位凶威赫赫、此刻却狼狈不堪的燕王朱棣!
  这几个义子兄弟,无不心头剧震!他们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这位平保儿大哥……是真敢说啊!也……真敢想啊!
  別人或许只看到天幕上平安的驍勇善战,但他们却更清楚平安的底气从何而来!
  他是真正的“家生子”!三岁丧父,被洪武皇帝和马皇后亲手抱进宫中抚养,与太子朱標一同长大,情同手足!
  在平安心中,皇帝乾爹朱元璋、乾妈马皇后、义兄太子朱標,就是他全部的天!朱允炆,那就是他的亲侄子!血脉相连!
  至於其他藩王?哪怕是燕王朱棣,在平安眼中,也不过是皇帝的“其他儿子”罢了。敢动太子大哥的江山?敢抢他亲侄子的皇位?那就是不共戴天的死敌!该杀!
  这份由养育之恩和绝对忠诚铸就的底气,这份將太子一脉视若己出的偏执,让平安在看待朱棣时,天然就带著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和浓烈的敌意。
  別说现在天幕只演到朱棣吃瘪,就算演到朱棣登基,平安心中的忠奸之分也绝不会改变!
  动他?谁敢?没有太祖爷亲自点头,就算圣旨来了,马皇后和太子殿下能眼睁睁看著他们从小养大的“保儿”出事?
  几个义子默默地、不著痕跡地朝旁边挪了挪脚步,与平安拉开了一点点微妙的距离。眼神复杂,敬畏中带著疏离:这位主儿,心思纯粹得可怕,执拗得嚇人,也……真真惹不起!
  天幕上,燕军溃败北逃、盛庸铁鉉收復德州的画面最终定格,光芒流转,似乎准备切换新的场景。
  就在这短暂的静默间隙,勛贵班列前方,猛地爆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呵!”
  声音洪亮,带著浓重的鼻音和毫不留情的鄙夷,瞬间打破了广场的沉寂。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永昌侯蓝玉抱著胳膊,那张因常年征战而显得粗獷豪迈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不过如此”的轻蔑。他朝著天幕上朱棣狼狈撤退的方向努了努嘴,嗓门洪亮得如同在军营中点卯:
  “瞅瞅!瞅瞅!都瞅瞅!这仗打的!”蓝玉摇著头,满脸的嫌弃,“没了我师父李景隆给他『帮衬』著,咱们这位燕王殿下的手段……嘖嘖嘖,稀碎!真他娘的稀碎!”
  他这话如同在滚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在勛贵群中激起一片压抑的骚动!不少人脸色微变,偷偷去瞟丹墀下燕王朱棣的反应,又赶紧低下头。
  蓝玉却浑不在意,自顾自地掰著手指头,声音不减反增,像是在点评一场拙劣的蹴鞠赛:
  “济南城下,先是被个书生用铁闸差点砸成肉饼,丟人!”
  “接著又被人家拿太祖爷的牌位堵得炮都不敢放,憋屈!”
  “这倒好,后院还被平保儿这小子放了把火,连饭都吃不上了!”
  “最后呢?让人撵得跟兔子似的,从山东一路蹽回北平!连刚吃进嘴的德州都吐出来了!”
  “嘿!”蓝玉最后重重一拍栏杆,下了结论,“这仗打得,窝囊!憋气!丟份儿!白瞎了那么多精兵强將!我看啊,没了我师父李景隆这个『福將』在对面杵著送人头,燕王这靖难的路子……悬嘍!”
  他这番肆无忌惮、近乎刻薄的点评,像一把把无形的刀子,狠狠扎在丹墀下朱棣的心头。
  年轻的燕王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胸膛剧烈起伏,握著佩玉的手因为极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暴怒几乎要衝破他的胸膛!蓝玉!这个跋扈的匹夫!竟敢如此当眾折辱於他!
  然而,更多的勛贵武將,虽然觉得蓝玉这话说得太过露骨放肆,但內心深处,看著天幕上朱棣那確实称不上光彩的表现,再对比之前李景隆送人头送地盘时的“顺风顺水”,竟隱隱觉得……蓝玉这老杀才的话,糙是糙了点,但好像……还真他娘的有那么点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