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愤怒的朱元璋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03 14:00      字数:2347
  然而,在这片惊骇的浪潮中,却有一道截然不同的目光,死死锁在天幕上那惊魂一刻。
  太子妃吕氏,悄然立在女眷区域靠后的位置。她的双手,紧紧绞著袖中一方素白的手帕,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当那千斤闸带著万钧之力轰然砸落、血雾爆开的瞬间,她的身体难以抑制地向前微微倾了一下,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为之停顿!
  当看到朱棣竟被护卫扑开,只砸死了坐骑时,一股巨大的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期待。
  她几乎是无意识地,从紧咬的牙缝里,泄出了一声极轻、却又无比清晰的喟嘆:
  “唉……太可惜了……”
  这声音虽轻,但在周遭一片压抑的寂静和远处蓝玉的大嗓门余音中,却显得格外突兀刺耳。如同在平滑的冰面上划过一道尖锐的刻痕。
  站在她前方不远处的燕王妃徐妙云,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她並未回头,只是那清澈如水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瞭然又带著些许悲悯的复杂情绪。
  她身旁,身著常服、仪態雍容的马皇后,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依旧平静地仰望著天幕,只有那宽大凤袖下交叠的双手,指尖不易察觉地捻动了一下腕间的佛珠。
  天幕上的廝杀喧囂渐渐淡去,重新归於一种大战后的死寂苍凉。奉天殿前的巨大广场上,气氛却依旧凝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马皇后端坐於软榻之上,手里拿著一卷佛经,目光却並未落在字上,而是透过半开的窗欞,投向外面铅灰色的天空,眼神深邃,仿佛在思索著什么亘古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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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氏垂首侍立在一旁,手里捧著一盏刚沏好的热茶,指尖却冰凉。
  她心头那点隱秘的、见不得光的期盼和隨之而来的巨大失落,像毒蛇一样噬咬著她的心。
  她极力想稳住心神,可捧著茶盏的手,还是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杯盖与杯沿轻轻磕碰,发出细碎而慌乱的声响。
  “噹啷——”
  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在寂静的暖阁里格外刺耳。
  吕氏一惊,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瞬间红了一小片。她却浑然未觉疼痛,慌忙屈膝告罪:“母后恕罪!儿媳…儿媳一时失手……”
  马皇后缓缓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落在吕氏那张强作镇定却难掩苍白的脸上。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责备,也没有询问,只淡淡道:
  “无妨。一盏茶而已,碎了便碎了。”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吕氏强装的平静,看到了她心底最深处那点为了儿子朱允炆而萌生的、近乎扭曲的念头。
  “只是,有些东西,碎了就碎了。不该有的念头,强求不得,只会伤了自己,也误了旁人。”
  吕氏心头猛地一紧,仿佛被那平静的目光剥开了所有偽装,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衝头顶。
  她不敢再看马皇后,深深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吶:“母后教训得是…儿媳…谨记於心。”那“谨记”二字,却说得无比艰难苦涩。
  与此同时,徐妙云回想著天幕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朱棣从血污碎肉中爬起的狼狈身影,铁鉉那冰冷漠然、杀意决绝的眼神,还有吕氏那一声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可惜”……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轮转。
  她秀美的眉宇间笼著一层薄薄的忧色,为那夫君未来遭遇的生死险境,也为这骤然被天幕揭开、变得波譎云诡的朝局。
  然而,这忧色之下,却另有一股磐石般的冷静。她轻轻抬起手,指尖拂过水榭旁一株开得正盛的蔷薇,瓣柔软娇嫩。
  “天幕悬空,未来已非定数。”徐妙云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却带著一种洞悉世事的通透,“雄英在世,太子殿下春秋正盛……那建文朝的一切,终究是镜水月,一场虚妄罢了。”
  她收回手,指尖残留著淡淡的香,眼神望向奉天殿的方向,变得坚定而清澈。
  无论未来如何波涛汹涌,她只需知晓,此世,她所认定的那个人,已註定不会走向那条被千万支箭矢和一道铁闸所標记的绝路。这便够了。
  奉天殿內,气氛已不是凝重,而是凝固!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质,沉重地压在每一个人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著灼人的刺痛。
  朱元璋高踞於龙椅之上,如同一尊压抑著滔天怒火的魔神。
  他不再看天幕,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烧著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死死钉在御阶之下匍匐在地的吏部尚书詹徽身上。
  殿內死寂一片,落针可闻,只有老朱那粗重、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声,一声声敲打在群臣紧绷的神经上。
  “詹徽!”朱元璋的声音终於炸响,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那声音里没有帝王的威仪,只剩下一个父亲目睹爱子险些惨死、积压到极致的暴怒与后怕,如同火山熔岩般喷薄而出,带著要將一切都焚烧殆尽的毁灭气息。
  “抬起头来!看著朕!”
  詹徽浑身一抖,几乎瘫软,勉强支撑著抬起头,脸色灰败如纸,额角冷汗涔涔而下,连鬍鬚都在微微颤抖:“臣…臣在!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息怒?朕息个屁的怒!”
  朱元璋猛地一拍御案,沉重的紫檀木案几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笔墨纸砚跳起老高。
  “你给朕听清楚了!天幕上那个铁鉉!那个狗胆包天、一心一意要朕老四命的铁鉉!他就在朕的大明朝!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他霍然站起,高大的身躯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手指如同铁戟,直指殿外那悬空的光幕,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
  “查!给朕往死里查!掘地三尺地查!天下姓铁的能有多少?叫铁鉉的,难道还能给朕蹦出两个来不成?!”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血丝密布,一字一句,如同淬了冰碴的钢刀,狠狠剁下:
  “朕不管他现在是黄口小儿还是行將就木!朕不管他是贩夫走卒还是读书种子!给朕把他揪出来!活要见人!死……”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狠厉,“死要见尸!朕要亲眼看看,这个铁鉉,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朕倒要看看,是谁给他的胆子,敢对朕的儿子下这种绝户手!查!立刻!马上!滚去给朕查!”
  “臣……臣遵旨!臣万死!臣即刻去办!挖地三尺也必將那铁鉉……揪出来!”
  詹徽被这滔天怒火嚇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叩首领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手脚並用地从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爬起来,官帽歪了也顾不得扶正,踉蹌著几乎是衝出奉天殿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仿佛身后有择人而噬的洪荒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