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到底是囚笼,还是庇护?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04 08:55      字数:2376
  被『搬运』的时候,尚怀瑜瞄到几眼采柔,觉得眼熟,就是死活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直至苏未吟出现才想起来,这不是就是秋狩那会儿跟在她身后那个贱婢嘛!
  看清苏未吟的瞬间,尚怀瑜瞳孔陡然瞪大,短暂震惊后翻涌出淬毒的怒恨,甚至透出一股困兽狂暴的凶戾。
  这个害人精,已经將欢儿害到如此境地,竟还不肯罢休?
  她都已经是郡主了,又被赐婚昭王,还想怎么样,还想对他的欢儿怎么样?
  采柔接过蜡烛,光从侧面打过来,將苏未吟的脸照得一半明一半暗。
  “尚世子召集了这么多人,想必是准备干件大事吧?说说看,没准儿我能帮上忙。”苏未吟语调平缓,如同寻常聊天。
  尚怀瑜:呸,休想!
  他说不出话,眼神却表达得很准確。
  “不肯说?”苏未吟微微蹙眉,面露不悦。
  尚怀瑜眼神坚决。
  苏未吟也不跟他废话,退后坐到方桌前,换了星落上前。
  星落蹲在尚怀瑜旁边,笑眼弯弯,嘴角往上扬起,再一咧,露出两排齐整的白牙。
  下一刻,这张笑脸映入刀身,锐利的目光和刀锋皆在他身上来回游走。
  “小姐,割哪儿?”
  尚怀瑜两眼一直。
  什么叫割哪儿?哪儿都不能割!
  苏未吟头也不回,淡然道:“舌头吧,反正留著他也不用。”
  星落应是,熟练卸掉尚怀瑜的下巴让他保持张嘴,匕首来回比划,研究怎样下刀。
  尚怀瑜疯狂眨眼,额头爬满冷汗。
  光让说,你倒是把针拔了让我说啊!
  采柔过来好言相劝,“尚世子,你现在就是我家小姐砧板上的一坨猪肉,小姐想割哪块儿割哪块儿,割完了,隨便找地方挖个坑一埋,再去奉心堂收拾陆欢歌,一点儿不耽搁。我要是你,就不逞这一时之能。”
  “说说说,我说我说,我——”
  听到自己的声音,尚怀瑜怔住,两眼往眉心一聚,发现眉心的银针竟不知何时被取走了,卸掉的下巴也推了回去。
  苏未吟笑著转过来,“不著急,尚世子慢慢说。”
  尚怀瑜靠墙坐起来,怨毒的盯紧苏未吟,喉结剧烈滚动,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似有无数话语在颅內衝撞,却终究还是被眼前的局势尽数击碎。
  无奈闭上眼,片刻后再睁开,眼底只剩一片灰败,“明日净秽大典,我和欢儿说好了……”
  事已至此,尚怀瑜没得选,只能將计划和盘托出。
  屋外,云聚月隱,不知何时起了风,从门缝挤进来,摇得烛光直不起身。
  尚怀瑜歪在地上,头顶银针闪著点点寒芒,证明他並非熟睡。
  三人围坐,苏未吟將目光投向对面的星落,眉心紧锁。
  “奉心堂里面到底什么样?尚怀瑜说的那个掌事姑姑对陆欢歌所做的事……”
  她可以不在意陆欢歌遭遇了什么,可奉心堂里不是只有陆欢歌。
  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正巧碰上,总不能袖手旁观。
  星落左手托腮,右手支起食指去玩滴落的蜡泪,“是真的。勿言就是奉心堂的天,扒光检查算轻的,若真有行事,下体捅烂的都有。”
  采柔脸皱成一团,光听著都觉得匪夷所思,甚至毛骨悚然。
  一滴蜡泪在指尖从晶莹凝冻变白,星落轻轻捻成粉末,侧到一旁拍拍手,嘴角斜勾,笑容里染上几分邪肆。
  “从奉心堂逃出来的时候,我原是想一刀结果了勿言,再一把火点了那被各种规矩框死的囚笼,可是……”
  星落抬手颳了刮眉尾,有些沉重的感嘆,“可是,真的有人拿那鬼地方当庇护之所。”
  对如今的星落来说,在奉心堂待的那一百一十三天,已经遥远得宛如上辈子的事。
  她是自愿去奉心堂的。
  年少无知,行差踏错,毁了自己,也连累了家人。
  去奉心堂,一来可以保全家里的名声,不拖累弟弟妹妹们婚嫁,二来觉得人生无望,只想找个清静之地了却残生。
  可惜奉心堂並不清静。
  掌事姑姑和戒堂將九十八条戒规奉为圭臬,一条一条的往自梳女们身上套,直至將一个个鲜活的人,箍成没有稜角没有灵魂的死物。
  这一百多天里,她见过有人逃跑,也见过有人寻死,还有那心上人登岛过来私会被抓现行,男的受千刀之刑,滴血成河,女的戒尺入体,脓溃而亡。
  勿言冷漠残忍,堂律戒规高於一切,可就是这样的人,却有人对她感恩戴德。
  一些在外头受尽了苦难的姑娘来到奉心堂,享受著这里日復一日的单调和平静,自发成为戒规和掌事的拥护者。
  在她们看来,受罚是因为犯戒在先,是罪有应得。
  星落想不明白,也琢磨不透,待得待不下去,就弄了一出假死局逃了。
  望著跳动的烛芯,星落虚焦的眼睛浮起迷茫,“把人当罪囚一般关著,磨平稜角,耗干心血,美其名曰『修行』,实则与活葬无异。可若没有它,有些人真的连苟活的机会都没有。”
  采柔呼吸沉重,语气苦涩又愤懣,“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那样活著。逼著人认下莫须有的罪孽,又是守心又是净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有罪,然后日復一日的赎罪,这算个什么活法?”
  烛“啪”的爆了一声,采柔抿嘴噤声,和星落一起看向始终未发一言的苏未吟。
  “小姐,你觉得呢?”采柔问。
  小姐那么厉害,肯定能给出一个独到又客观的见解。
  窗外夜色沉沉,苏未吟墨瞳幽深。
  她想到了林娇娇,那个被骗心骗身后终於逃出深渊,最后被自己亲生母亲『未雨绸繆』送上死路的姑娘。
  若是能来奉心堂,她是不是就能活了?
  可是这样的活法,她会愿意接受吗?
  苏未吟呼出一口浊气,缓缓开口,“这里湖光山色,確为清修的好地方。只是对於被迫而来的人,再好的地方也是囚笼。”
  奉心堂为庇护而建,只可惜来到这里的人大多是被迫而非自愿。
  烛泪缓缓滑落,凝固在烛台上,再无人说话,唯有风囂张的撞著门扉,想將那一点微光彻底碾熄。
  雨自后夜起,细密如雾,將青山碧湖笼在一片灰濛濛的水气中。
  湖面被雨点砸出无数个细小的涡旋,涟漪层叠晕开,吞没了守心岛的轮廓,更將岛上的楼宇冲刷得宛若褪色,只剩一团模糊的黛影在水天一色的混沌中浮著。
  为了净秽大典,奉心堂上下比平日起得更早一些,黎明將至,一盏盏灯已经次第亮起。
  独院中,勿言坐在镜子前,將髮髻綰得比平常更紧一些,扯著麵皮,把眼角往上提起,於冷漠沉敛中显出凌厉。
  木楼里,陆欢歌等人如常將床榻收拾整齐,指尖每一次抚平褶皱,似乎也从忐忑的心上熨过,將那紊乱的心跳强行按回应有的节奏。
  湖边小院里的人也开始在一楼正厅集结。
  几家派出来的人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闹哄哄的乱成一团,三郎伸长脖子转了几圈,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不见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