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疏忽了要命的事!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04 08:55      字数:2354
  今日阵型操练,已经入夜,陆晋乾才结束手头事宜回到营帐,从副百户口中听说陆未吟被赐婚昭王一事。
  哦,不对,人家现在叫苏未吟了。
  在断亲这件事上,陆晋乾比他老爹陆奎看得透彻得多。
  此事怪不著欢儿,更怪不著他。
  不管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姓陆还是姓苏,不管她是郡主还是昭王妃,自家都不可能沾上半点她的光。
  不仅如此,还得夹起尾巴,躲著点,別招惹,免得被现在镶上了金边子的白眼儿狼咬上一口。
  將军府想要东山再起,最终还是得靠他和欢儿才行。
  如今欢儿已经完全笼住了尚怀瑜的心,只要事情顺利,她很快就能从奉心堂出来了。
  比起空有个亲王名头的昭王,尚怀瑜这位国公府世子反而更有助益,最最重要的是,欢儿一心为了家里,而那个白眼儿狼恨不得把他们一家人踩进泥里。
  陆晋乾將腰刀拍在柏木案上,坐下来,从戎衣兜里掏出半块忙得没来得及吃完、已经变得干硬的饼子。
  烛火摇曳,將投在营帐上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嶙峋。
  那张曾经玉润清贵的脸,如今被京营生活磨得稜角分明,肤色也变成粗糲的麦褐。
  將手里的饼翻过来翻过去的看,陆晋乾嗤笑一声,咬下一大口,齿尖如同钝刀慢慢磨著。
  眸底像是淬了寒铁的深潭,映著烛芯那点幽微的光,掠过一丝鹰隼般的锐利与阴鷙。
  昭王妃?呵!
  等昭王覆灭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昭王妃?
  夜色浓稠得化不开,没有月亮,连星子也吝於露面,只有风一遍遍的刮过,在檐角和树枝之间穿梭。
  从白天到晚上,那一道道紧闭的宅门里,隱秘的低语中,几乎都在琢磨这桩婚事。
  虽说很可能是因为祈谷礼那天涉水相救一事,但那件事风声捂得很紧,只要天子愿意,很容易就能遮掩过去,並非只有赐婚这条路可走。
  一个仅有食邑没有品阶实权的郡主不算什么,重点是郡主回归母族,如今是虎威大將军这一脉唯一的后人,哪怕虎威军已散,军中旧部多少还是会给几分薄面,而且背后还靠著一个永昌侯府,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东宫书房里,太子挥退幕僚独坐案前,手边的茶换了又凉凉了又换,直至凤仪宫的人送来安神汤,那绷紧的眉眼才终於舒缓下来。
  永昌侯府內,萧东霆和萧南淮兄弟俩被永昌侯叫到书房,父子三人一起练了许久的字;几位老亲王府里或布上棋盘,或拿出珍藏的佳酿,雅也好俗也罢,邀上亲朋小聚了一场。
  这道赐婚圣旨,如同投入深潭的一截巨木,打破表面的平静,激起大大小小的浪,再沉坠下去,於奔涌的暗流中来回衝击,最后浮出水面,半隱半现。
  现出的那一半,是这场婚事的本质,两个年轻人结成连理,至於隱的那一半,则无人可窥透。
  终於,夜尽天明。
  东方天际先是裂开一道极细的银边,如同锋利的刀,將沉厚的云层削出朦朧的轮廓,远山的脊线趁机从混沌中挣脱出来,吸足一口气,再呼出来,將浸足了浓墨的夜幕一点点吹远。
  千姿阁里,逐渐明亮的天光探入轩窗,压过琉璃灯罩下散发的白芒,將桌案上的宣纸染上一抹极淡的青。
  苏未吟端坐案前,思绪和目光皆专注於笔尖。
  ……兵者,形也;谋者,意也。形可偽作,意难尽藏。故善察者,不惑於旌旗之盛,而信其心之所警;不怠於蛛丝之微,而究其跡之所向。
  落下最后一个字,笔尖空顿良久,墨汁凝珠,坠在宣纸上,於沉寂中发出轻微又突兀的脆响。
  苏未吟死死盯著溅开的那点墨跡,脸色倏地褪成一片惨白,呼吸骤然缩紧,整个人仿佛被清晨的寒气给彻底冻住了,连眸光都不曾晃动一下。
  昨夜又梦到空无一人的伏龙城,便点灯起来抄从大嫂那儿借阅的兵书。
  隨著一个个字落到纸上,亦將近来发生的事重新推展一遍,似乎並没什么问题。
  徐大將军尚在,从镇北军传回来的消息不可能有假,君民共庆伐胡大捷,那么大的阵仗,谁敢谎报这种军情?
  然而当她心血来潮代入哈图努去探究他的重生源头,再立足胡地纵观局势,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要命的事。
  前世,哈图努败了。
  皇帝虽刻薄寡恩,但在社稷安危面前倒还算拎得清,前有英勇无畏的大雍將士拋洒热血,后有『不畏人忌不惧天诛』的裴肃掌舵镇局,虽然艰难,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上下齐心,到底是將虎视眈眈的恶狼给打回了北地。
  既是败了,再重来一次,又怎会再沿用之前的路子?
  她自选择谁跟隨母亲去侯府的节点重生而来,之后仰靠前世记忆走的每一步,都在不停修改身边人的命运,哈图努必然也是如此。
  既得前世助力,占取先机,统一九部指日可待,又怎可能把自己送入绝境?
  从宋爭鸣的密信推断哈图努也重生之后,她一直想的是如何搅动局势,让大雍防范战事;被巴那尔伏击后,想的是如何借题发挥,让大雍占据主动。
  最后伐胡大捷,虽说觉得不可置信,但以大雍的兵力,灭一个乌桓部可谓易如反掌,並没什么稀奇。
  从头到尾,她都不曾站在哈图努的立场去分析。
  是她疏忽了。
  “形可偽作,意难尽藏……”
  好半晌,僵硬的牙关才缓缓鬆开,伴隨轻语呢喃,清丽面容上寒霜骤凝,凝聚的眸光锋锐如刀,直破天光。
  人心皆诡,兵者尤甚,好一个哈图努!
  他究竟在下怎样的一盘棋?
  到了平常叫起的时间,尖尖推门进来,苏未吟已经將抄好的纸卷整齐叠起,双手搭在窗沿,微仰著头眺望天际。
  明明开著窗,房间里却压著一股近乎窒息的沉闷,连空气都变得滯重。
  尖尖默默將桌案上的东西归置收好,不时打量自家小姐的神色,恍然间像是回到了刚来侯府的时候。
  明明是美得不可方物的一张脸,却在沉思时变成一块冰,不仅冷,甚至尖锐,连被风扬起的髮丝都透著凌厉。
  换上劲装,苏未吟提著龙吟枪去院子里练功。
  长枪破风,抖出碗大的枪,在晨光中绽开又收拢。
  脚下步伐踏得极稳,,每一次拧身突刺都带著狠厉的决绝,也將胸腔里那股无处安放的惶然,顺著枪尖狠狠扎出去。
  待一套枪法使尽,已是日光遍洒,春暖洋溢。
  苏未吟拄枪而立,气息微喘,眸光已恢復沉静。
  如今她有阿临,有母亲,背后还有那么多支持的力量,就算面对的是一场全新的棋局,也没什么好怕的。
  提枪进屋收拾更衣,正梳妆时,采柔挑帘进来,“小姐,王爷来了,正在主院同侯爷行问名之礼。”
  她从妆檯上选了支簪子比在苏未吟发间,声音压低,“王爷问您,想不想去昭王府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