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母亲改嫁的原因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1-04 08:54      字数:3549
  轩辕璟雷霆手段,脚还没迈进城门,先把知府拿了,声势浩大的押著前往州府衙门。
  这个赵有诚,正是京兆府尹赵有信的堂兄,同一道门里面出来的两块滚刀肉。
  离京之前赵老就交代了,既然要途经霽城,那就从赵有诚下手,先摸一摸这边的底。
  赵礪与二人乃是未出五服的同宗,深知兄弟俩的秉性,虽然根儿是正的,但世故圆滑人情练达,坚决不给自己惹麻烦,想要撬开他的嘴,需得上点手段。
  对付滚刀肉,从一开始就得把人唬住,轩辕璟一句话不说,先把阵仗闹起来,一来镇住赵有诚,二来让那些遥遥观望的南方官员摸不著头脑,又人人自危。
  他此行南下没有掩盖行踪,不光京都的人一清二楚,南方这边也时时盯著。
  很快,霽城的消息就经飞鸽传送到布政使卢世清的案头上。
  卢世清这几天忙得很。
  昭王南下,得好好做一番应对,刚跟各地州府官员碰完头,方才又接待了一位京都来的贵客。
  推开书房门,坐在黄梨木书案前,卢世清看完霽城送来的消息,將字条递给侯在旁边的参政涂明,端起一旁热气腾腾的参茶呷了一口。
  “寒盛风大,今年冬天怕是不好过啊!”
  涂明接过字条投入炭盆,一缕青烟过后,迅速化为灰烬。
  “这个昭王,眼睛刚好,就领了如此重任,一来又拿了赵有诚,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路子。”
  赵有诚这人,精得很。
  州內政务办得不错,该修桥修桥,该铺路铺路,上下从他手里过的,恰到好处取些『茶水钱』。
  跟各地官员走得近,布政使这边该有的『问安』也没少过。
  虽未涉及核心,但也对南方官场知之甚详,若真让昭王从他身上开了口子,只怕会惹出许多麻烦事来。
  卢世清微微眯起眼,眼尾皱纹跟著动了动,似在思量,片刻后眸中寒光闪过,嘴角勾起冰冷的笑。
  “管他什么路子,挡了东宫那位,就只有一条死路!”
  窗边香炉青烟裊裊,暖融融的书房外,寒风如刃,树影婆娑。
  霽城为州府所在,城东建晏清园,专供巡察钦差驻蹕,永昌侯就在这里。
  轩辕璟押著赵有诚去州府衙门,陆未吟则带著她的人直奔晏清园。
  远远看到门廊下站著人,为首者身形挺拔如松,单手负在身后,站姿沉稳,一袭靛蓝暗纹锦袍板正挺括,尊贵威肃。
  是永昌侯。
  陆未吟稍稍催马,又近了些,看到永昌侯身后侧站著个穿深青劲装的妇人。
  髮髻梳得很紧,只簪了一支素银扁釵,朴素中透著干练利落。
  是母亲身边的清澜姑姑。
  清澜看清骑马而来的人,拉直的唇线往上扬起柔和的弧度,大步走到阶下迎接。
  “小姐!”
  陆未吟翻身下马,焦急问道:“清澜姑姑,找到母亲了吗?”
  清澜抓著她的手按了按,“小姐,夫人在里头等你。”
  陆未吟重重舒口气,神色缓和下来,“那就好。”
  说罢,她沿阶而上,走到永昌侯面前端身见礼,“侯爷。”
  永昌侯虚虚一扶,“快进去吧,別让你母亲等著急了。”
  相较数月前,永昌侯清瘦了不少,颧骨变得明显,多了几分威肃,但在陆未吟面前,笑意语气始终温和。
  陆未吟应好,叫上采柔,跟著清澜往里走。
  永昌侯留下银珠和流光,询问家里的情况,其他人由身边的长隨带下去安置。
  原以为流光是老太君从萧东霆手里要过来,再派给陆未吟的,没想到竟是萧东霆主动吩咐,永昌侯看向陆未吟离开的方向,眼底盪起更深的笑意。
  晏清园一共三厅十二间,另有厨灶马厩,严格按照规制而建。
  青砖院墙爬满枯藤,石阶缝隙间还残留著化霜后的湿气。
  假山石上苔痕青黑,池面浮著几片落叶,几尾锦鲤沉底贴壁而藏,一动不动,只显出一抹极淡的红影。
  越来越快的脚步踏过庭院,惊起几只麻雀,扑稜稜掠过灰白的天。
  身后的斗篷隨止步而落下,陆未吟站在门口,手指微蜷,想要叩门的瞬间竟生出一丝怯意。
  母亲她……还好吗?
  她受伤了吗?
  她说无恙,真的无恙吗?
  抬起的手还没落下去,里头传来熟悉的声音,“阿吟吗?快进来。”
  嗯,中气十足。
  陆未吟立时展笑,推门进去,“母亲。”
  房间不大,陆未吟一眼就看到蹲在炭盆前的苏婧。
  乌髮高挽成髻,斜插著一支样式简单的金簪,额前散落几缕碎发,在炭火映照下泛著和金簪一样的色泽。
  絳紫箭袖袍的下摆垂到灰砖地上,羊皮护腕上也蹭了炭灰,却毫不在意。
  苏婧飞快將女儿打量一遍,便又转过头去,“快来,我给你烘了核桃。”
  炭盆上,竹条编的隔垫已经被炭火烤得焦黑,仿佛隨时会燃起来,让隔垫上最后三颗核桃看起来岌岌可危。
  炭盆旁边放著一盘烘好的核桃,苏婧用沾了炭黑的手抓起两颗,再拿匕首柄三两下敲开烘得乾脆的壳,只留下饱满完整的核桃仁。
  抬手递给女儿,“尝尝,脆没脆。”
  陆未吟望著她,慢半拍將核桃仁接过来,粉唇微张,还没来得及说话,外头传来脚步声。
  永昌侯先唤了声“夫人”,再阔步迈入,冲陆未吟含笑示意,而后走向衣桁,取下大氅逕自披上,转向苏婧说道:“夫人,昭王殿下有召,我过去一趟。”
  “好。”
  苏婧也不起身,就这么蹲著敲核桃,等他系好大氅,抬手递过去一把因为敲重了,有些散碎的核桃仁。
  永昌侯自然接过,顺手拂掉飞到苏婧头上的一点核桃壳,又看了陆未吟一眼,说道:“我在酒楼定了席面,晚些时候会送过来,你们母女俩趁热吃,不用等我。”
  苏婧又只应了声好,抬头与永昌侯笑望一眼,便又继续敲她的核桃。
  永昌侯来得快去得快。
  陆未吟望著专心敲核桃的母亲,一个没注意,手里两颗核桃仁捏得稀碎。
  碎屑落进炭盆,噼啪两声后窜起几点明火,將苏婧脸上的笑容照得灿烂且温暖,一双眼睛熠熠生辉,连眼角的细纹都显得那么生动。
  陆未吟从来没见过母亲这个样子……別说侯夫人,甚至都不像一位夫人。
  端庄持重,华贵威仪,一样都沾不上。
  可是,她那么快乐,那么真心实意的快乐!
  就像逃出囚笼的鹰,终於回到属於她的高山原野,在晴空和风雨中一点点寻回自由的灵魂。
  陆未吟其实一直不明白,母亲为何会再嫁永昌侯。
  永昌侯府四个孩子,若处得不好,她这个继母的处境將会无比尷尬且艰难,为何非要选这样一条路?
  但此刻,陆未吟好像有点懂了。
  在將军府的时候,陆奎需要端庄贤淑持家有道的夫人,带出去又不能盖过他的风头,还得给他锦上添,搏人称讚。
  可是,永昌侯萧盛元要的,只是一个苏婧。
  同样的场景,若换成陆奎,他只会走进来,站到那里,颐指气使的让母亲捧来大氅,替他披上系好,可能还会一脚踢翻炭盆……不对,不会踢炭盆,因为母亲根本不会在他面前烘核桃。
  陆奎常常指责,堂堂將军夫人,怎么能那么没规矩?
  规矩!
  將军府的规矩,他陆奎的规矩,世人眼里的规矩,困了母亲二十多年。
  陆未吟眼中热意翻涌,握著核桃仁的手微微颤抖。
  “母亲。”
  她走过去,蹲在炭盆旁,將头靠在苏婧肩上,望著忽明忽暗的炭火闷声开口,“外祖父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会……”
  妄议尊长乃大不敬,话到一半,陆未吟咬住唇,眉头紧紧皱起,愤然將一点核桃碎投入炭盆。
  苏婧侧过视线看了女儿一样,含笑的眉眼愈发柔和。
  敲完所有核桃,拍拍手,端著一盘核桃仁,拉著女儿坐到椅子上,边吃边聊。
  “其实那个时候,陆奎也不像现在这样。”
  年少时的陆奎在虎威军里,身手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有谋略的,可他对大將军之女苏婧的爱慕,所有人都知道。
  热烈,且赤忱——至少那个时候看起来是这样。
  苏婧单手托腮,想了想,简单概括,“恰到好处的能力,恰到好处的志气,不好高騖远,不桀驁狂狷,稳重可靠,適合过日子。”
  说完,自己先笑起来,唇角微绷,略带苦涩。
  “人心易变,真心更易变,人嘛,只能看到眼前,谁又能算得到以后是什么样?”
  嫁给陆奎后,她也是奔著好好过日子去的,否则也不会生下四个孩子。
  战事结束,她收起兵甲,换上繁琐华装,收束手脚,努力学著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孩子们小的时候,日子其实还算过得去。
  儘管夫妻感情平淡,但是每次听到孩子们一声声呼唤,都会將心底那点想要挣脱桎梏的渴望给磨去一些。
  直到两个儿子渐渐大了,日益孺慕父亲,陆奎再挑拨调唆,便愈发与她离了心,开始对她百般挑剔,甚至横加指责。
  小女儿生得娇软可人,却是个心思深的,小小年纪就知道慕强爭宠,在她这个母亲面前也没几句实话。
  那日子,真是过得没劲透了。
  和离的念头无数次在她脑海中出现,又一次又一次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按下,直到发现陆奎和虞氏无媒苟合,她觉得机会来了。
  除了清澜,再没有第二个人知晓,她早就打算好了藉此机会从將军府脱身,因此故意纵著虞氏,养大她的胃口,再在合適的时候示弱,让她觉得將军夫人的位置触手可得。
  天晓得陆奎答应和离那天晚上她有多高兴,连饭都多吃了一碗。
  唯一遗憾的是,不管她用什么办法,软也好硬也好,陆奎都坚持要把四个孩子攥在手里,一个都不许她带走。
  她知道,陆奎嫉恨她在军中得將士归心,逮著机会不让她好过。
  好在后来借了永昌侯府的势,软硬兼施,总算將阿吟接到了身边。
  想到自己亲生亲养的四个孩子,如今身边只剩下一个阿吟,苏婧喉咙发紧,心底翻起复杂又沉重的涟漪。
  陆未吟敏锐察觉,迅速將话题岔开,“母亲,您知道吗,大哥……萧大公子,他的腿治好了,很快就能自己走路了。”
  苏婧拿起一瓣核桃仁放进嘴里,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凝眸望著女儿,挑眉,“先不说这个。”
  她把脑袋凑过去,“你先告诉我,你和阿……呃昭王殿下,是如何凑到一块儿去的?”